城市深处的老街小馆儿

城市深处的老街小馆儿

吕姝看着街边一栋写字楼面前有些发呆，直到耳边传来刺耳的车鸣声，才打火加油，缓缓把车驶走，恍惚间，6年前的一幕幕似放电影一样，在脑海翻转。

那是深冬的晚上，作为职场小白，吕姝白天刚刚被项目经理狠狠骂过，她一边擦泪，一边把资料重新整理，并且一个数据一个数据仔细校正过。回到租住的城中村小屋，已经是晚上11点钟了。

阿城（吕姝男友）看着她：“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怎么了？”她垂着脸，不想阿城看见她哭肿的双眼，从小只要一哭，眼睛必肿，她觉得她的哭相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知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天天这么晚回来我有多担心你，回到家整个小屋冷的不能再冷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这声音在小屋里回荡，吕姝觉得肯定是房间太小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清晰呢？

“担心我可以去接我呀！”她依然垂着脸，并去收衣服。

“把你手里的破东西都放下来，你让我去接你？我每天累的像狗，来回接你就要花掉两个小时，上次去接你，我居然在车上睡着了，坐到了总站，为了省钱，走去你那里的，腿疼了两天至少，你知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难道我每天都很闲？”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个态度，我说不出来这里，在家里过安生日子不好么？你偏要出来，说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你知道我在家里爸妈多疼我，什么活儿都没干过，现在呢？每天被人呼来喝去，累的想什么似的，我不累吗？家里什么事情你管过，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吕姝猛的抬头，死死看着他：“这日子是你选的，不是我想要的！”

阿城盯着她的眼睛：“当初我说过让你留在家里，你非要跟过来，因为你，我觉得很累。你本就是个负担，不想在这儿，你随时可以回去！”

吕姝嘴唇发抖：“你……再说一遍……”

“老子说，你他妈不想跟我受苦，可以随时滚蛋！”

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吕姝狂奔而下，隐约间，似乎听到阿城的叫声，可她跑的飞快，作为上学时候的体育生，一双大长腿一会儿就消失在城中村昏黄的路灯里。

她从不知道，原来她居住了半年的地方，居然这么大，而且小道密布，她就在这小道中来回穿梭，跑累了就走，走累了，就一屁股坐在一个池塘边，嚎啕大哭起来。

这就是从高中时期走过来的爱情，这就是发誓爱她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这就是她一门心思迎接来的新生活，怎么就这么好笑？这么不值？这么可怜？这么悲摧呢？

背上有人轻拍她，她一个机灵跳起来，看到一个约60岁左右的大叔，高高的，皮肤黝黑，外面套一件皮衣，带着一顶蓝色帽子，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看了很多女孩被拐被害的新闻，她颤抖的大声说：“你是誰？想干什么？我可是会喊人的！”说话的时候，整个肩膀都在抖。

“别怕别怕，姑娘，”大叔往后退一步：“我听到你的哭声，就过来了，孩子，我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吕姝看看眼前的池塘，终于明白了大叔的意思：“没事，我只是有些伤心，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来人电话号码多少？我帮你叫他们过来接吧，这个姑娘家，这么晚很不安全。”

“……”

“要不这样，你看前面那家（余家饭馆）就是我的店，你过来坐会儿，我下碗面给你吃好吗？休息一下再回去。”

吕姝摸摸咕咕叫的肚子犹豫了，她还确实没有顾上吃晚饭。

“走吧，孩子，别怕，我没有恶意的。”

吕姝看着大叔，点点头。

走进饭馆儿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馆子真心不大，约有50个平方，6套桌椅，布置的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坐吧，你等会儿就好，桌子上有菊花茶，你自己倒着喝吧，润润嗓子先！”

她感激的说:“谢谢大叔!”

“不用，谁还能没点难处！”大叔笑笑，不知怎么的，她怎么就想起慈祥的爸爸来，眼睛一下子又模糊了，她赶紧低头倒水，猛的灌下去。

几分钟的功夫大叔就把面端来了，上面有番茄鸡蛋肉丝，还有翠绿的菠菜，整整一大碗:“姑娘，吃吧，快吃！”

她一边吃面一边流泪，大叔叹口气坐下来:“我姓余，在这里开饭馆10年了，自打和你大妈退休之后，就租了这店面开的。我们不是本地人，因为孩子在这座城市打拼，就想着过来陪着，开这店为的就是能有事情做，也不给孩子们添麻烦，这些年，也多亏街坊邻居帮衬，还算过的去。孩子们，也很少回来，都忙！”

余叔的话，让她听出来了为人父母的寂寞和伟大:“我想他们是这么忙，每个人压力都大，都不容易！”

“是啊，现在不比以前，只要身体劳动，就能换生活，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那孩子们回来不是拿电脑就是捧手机，看着纯属是回来吃饭的，呵呵！”

吕姝也被逗笑了:“大家都差不多的！”

“你看，这笑了有多好呀，这就对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孩子，年轻人心里想什么大叔不懂，但是老理儿不会变的，想要什么就去努力挣回来，不偷懒不投机，踏实勤奋就好，我想你爸爸妈妈也没想你挣多少钱，只有你过得开心幸福，晚上能睡着觉，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她重重点点头。

“大道理谁都懂，难得是把事情坚持做到极致，把做人做开心了，这需要坚持，你还这么年轻，不着急，慢慢来！我那小女儿，我看她每个月工资都不够自己花的，我爱人还偷偷给她钱，我也不说什么，因为她活的很开心，我们看着她就想，每个年龄有每个年龄的活法，随她吧。”

余叔继续说:“我大儿子经常到处飞，钱没少挣，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次，不过没关系，他充实有成就感，就好了。”

“我二儿子，自己搞什么乐队，天天敲敲打打，我觉得就是不务正业，不过，他也过的很充实，很开心，虽然经常有糟心事，跟我一聊，很快就过去了，又开心去敲敲打打，这是他的副业也是他的兴趣所在。”

“所以孩子，你要问一下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怎么去完成你的目标，还有，想要被爱，就要有爱人的能力啊，爱是相互的，没有什么爱是理所应当的。”

面已经吃完了，胃里舒服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舒服很多。

“余叔，可是我没有方向了，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到处被嫌弃，连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孩子，你抬头看看你眼前这个玻璃水杯，看到了什么？”

吕姝抬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是菊花茶啊！”

“是怎么来的呢？”

“是干菊花和茶水泡的。”

“干菊花之前是什么样的呢？”

“是新鲜的菊花晒干了的。”

城市深处的老街小馆儿

“是呀，它们本来是娇艳的花朵，经历了被采摘的痛苦，再忍受阳光空气的双重洗礼，成为干花。可是你看，在重新接受到水分的时候，它们又用另一种姿态绽放，散发着芳香，成为对别人有用的物品，同时也成为不一样的自己，你觉得呢？孩子！”

吕姝脸上也像绽放了一朵话:“谢谢余叔，我懂你的意思了！”

余叔拍拍手，指着门口对她说:“孩子，你看看那里！”

她顺眼看过去，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头发凌乱，脸上是愧疚和焦急，他三步并两步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姝，对不起，最近我压力太大了，不该冲了你发火，请你原谅我，刚才我一路找一路想，如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声音呜咽。

吕姝“哇”一声哭了，哭的很委屈:“下次你再赶我走，我也不走，要走你走，我才不这么傻呢，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不会不会，再没有下次了，你信我，我嘴笨，你知道的！”阿城给她搽泪，碎碎念什么也听不清楚。

余叔大笑着说:“都回去吧，太晚了，我也要去睡了，你大妈还等着我呢，回吧。”

阿城紧紧攥着小姝的手，生怕不见了似的，拉着她的手回了家。

在这之后，两个人在工作上勤恳努力，在生活上虽然也有拌嘴，经常不超过10分钟，又笑成一团了。由于两个人的勤勉，4年过去后，两个人已经有了自己的小窝，离公司很近，一年前还买了部车代步。由于家人催的紧，两个人觉得，是该结婚了。于是小姝和阿城想着必须去请余叔和大妈参加，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没想到，曾经的城中村变化太大了，几年来，虽然一直心里想着再次过来吃碗面，和余叔聊聊天，却由于种种阴差阳错，始终没有再踏进过小馆儿。

今天过来才发现，一切物是人非，估计余叔早就离开这里了，心里深深的失落和自责。

小姝开着车子围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转了好几圈，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车窗射在她美丽的脸上，发着光。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喃喃说:“余叔，谢谢你，我会变成像你这样的人，温暖自己，照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