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余生找我（13）女德班02

01

        周一早晨，公安局重案组办公室中，俞生一进门，就把周末走访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蒙锐。“葛华藤”这个名字，终于写在了屋子中央的白板上。

      俞生站在板子旁边，蒙锐和子云坐在桌前，传看着葛华藤母女的照片。

      “葛华藤消失在城门街上，恰好她之前就在城门街上看过病，会不会是她婆婆又把她送去看病了，婆家人不想外传，也不跟娘家人通气？”子云合上照片，自语道。

      “可是她看病的地方很奇怪。”蒙锐警惕地看向俞生，“是一个学校，不是诊所？听起来很像传销组织。”

      俞生摇摇头，拿出手机搁在桌上，播放了那段电话录音。他按住桌沿说:“这是有人打给《个州日报》报社的求助电话，报社的人回拨过去就再也打不通了。你们看同样是在个州，这个人的姐姐也被送去了什么培训班，而且也是被家人送去的，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假使她们两个人上的是同一个培训班，那这个班招学生怎么一点都不挑？”子云不解地问道，“一个是找女儿找了十年的家庭妇女，一个是从国外回来的小女娃，难道只要是个女子，就能上这个班么？”

      “那要看这个班要培训什么。”蒙锐呷了口茶，“世上所有的培训班，都是缺什么培训什么呗。”

        俞生也坐下来，思忖着说:“葛阿姨的家人一直都觉得她不顾家，不听话;从国外回来的姑娘在长辈看来可能也不够乖顺，她可能还没有成家，那就更要招人闲话——所以家里人把她们送去培训，是要让她们变得更乖，更服管一点。”

        “是啊，这个班名字都叫'天道'了，还能培训什么啊？”蒙锐撇撇嘴角。子云还没反应过来，憨憨地问:“天道该怎么培训呀？爱国啊，诚信啊，做人的义气啊，家里人就可以教，干啥子要去培训呢？”

        蒙锐和俞生都被逗笑了，蒙锐试图解释“你说的道，是我们所有人应该学的道，可是这个天道是专门让女人去学的——”

        “哪有道理嘛？女子学的就叫天道？天道都让女子去学了，我们男人学地道吗？”子云还不服气了。

      一屋子人都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葛华藤的名字在白板上没独占太久，早上菜市口一家包子铺失窃，下午九子庙又丢了香火钱，重案组忙了一整天，这个失踪案只好暂时搁置。

02

        傍晚，俞双回到家，把挎包往沙发上一扔，就急忙把哥哥拉进书房，关上门说:“天道那个案子怕要变成个大新闻，我们主编真要派我暗访去!”

        “这么严重，你们查清楚了吗？”俞生忙问。

        “我们在网上搜了一下'天道培训'这个词条，有两百多条结果。原来这个天道啊，是一家女子道德学院，创始者是海东省的一户富豪家，由沿海向内陆开了七八家分院。”双儿说着打开电脑，“网上有不少披露内幕的贴子，都是说它不仅限制人身自由，还利用学员做一些不大干净的买卖。后来不仅收女学生，还零星收几个男学生，又有体罚的事情发生。我们个州这家至少开了半年多，查不到具体地址，你看这周边环境照片，像是在哪里？”

        俞生观察了一番百科资料上的照片，指了指照片一角:“这个是电信塔，按这个角度看，应该是在西城门附近，和城门街垂直的一条路上，而且周边的居民楼很老——”

        “和平小区？城门街中间一个弄堂里那个？”双儿脱口而出。

        “应该是那里。”俞生点点头，又问，“那个电话没有再打来了？”

        “没有。也没有类似的求助电话再打进来。”双儿捏紧小拳头，“主编说，雷声越小，雨就越大。”

        俞生不禁笑了一下:“这么灵的鼻子!”

      “你那里呢？那位阿姨找到了吗？”

      “那位阿姨的家里人，曾经也把她送进一个什么班里培训，也在城门街上。”俞生瞥着照片，“我们怀疑她是被婆家人发现，又被送到这个天道学院去了。可是没人报案，也没有学院违法犯罪的证据，连她在这个学院的证据都没有，我们也管不了。”

        “限制一个人的人身自由和对外交流就是不对的，你们暂时管不了，记者可以调查呀。”双儿想了想，把一边辫子抛到肩后，站起来，扬着脸笑说:“到时候我去那里暗访，捎上你就行了。”

        俞生温柔地笑问:“你要是跟人家院长打了一架，我要不要避嫌呢？”

        “我再带个同事就是了，叫她远远地跟着。”

        双儿从后面勾住俞生的脖子，下巴磕着他的肩膀，两个小爪子直挠，求得哥哥不得不心软。

        俞生现在年纪也不算很大，自从多年前探过碧莲百货之后，大大小小的暗访任务他已经做得数不清了。这次为了帮助葛阿姨，也为了保护妹妹，他更是当仁不让。他从心底里除去对妹妹隐隐的担心之外，更多的是期待，他期待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一点点除去别人经历的自己经历过的艰难，这也是他那支画笔的使命。

        真下定了这个决心，兄妹俩都很激动。在得到两边的批准后，寒冬腊月的早晨，天蒙蒙亮，两人吃了点糯米饭和蒸香肠，在火桶里偎着被子研究了一下地形，就热血沸腾地出发了。

03

        从织锦河对岸的家到和平路城门街，需要乘坐全城最破的2路公交车，连坐7站。车窗关不严，冷风冲着窗缝里灌。车上人不少，双儿跟另一个女记者觉昭在后排依偎着，四只红通通的手捂着一个藏有针孔摄像头的挎包;俞生站在车中段，跟人群冰凉的衣服蹭来蹭去，一只手死死地埋在大黑羽绒服的深口袋里，两脚都冻僵了。

        一路颠簸，伴着隐约的咯咯咯的鸡鸭叫，城门街站到了。太阳出来了，像一盏路灯挂在身后清凌凌的天上。三人在阳光下跺跺脚，一瘸一拐地向城门街走去。

      两溜店铺垂着卷帘门，连招牌都是凉的。石板路上空空荡荡，偶然间钻出几个背书包的孩子，都是使劲地往外面和平路上跑。走到路中间，只见路边的两家服装店之间，空出一个弄堂。

        沿着弄堂往里走，阳光已渐渐地晒在围墙顶上。小路两侧先是几家理发店，再往里边是招牌连着招牌的小旅馆。拐了两个弯，只见两旁都是住家的窗户，却找不到楼梯口在哪。经一个抱着被子出来的中年女人指点，终于找到明显各自独立的三栋楼。中间那栋的楼道口外支着个小牌子:天道。

        进了黑乎乎的门洞，南方特有的湿凉空气扑面而来，一层层包住全身，两个女孩不声不响地跟在了俞生屁股后面。

      这栋楼有六层，每层楼两户对门，爬了三层楼，俞生看到301室的门上挂着个牌子“天道”，这才停下，两个女孩也停下。这扇门和别的门没什么不同，连个铁栅栏都没多加，外观看上去也是普通的墨绿色。

        这时候，从楼下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那抱被子的女人。她站在二楼楼梯上，向上面说:“没关系，不用爬那么高，这里三栋楼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