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峰似是漫不经心的瞟了景红一眼。
景红马上噤了声。
“我以前好像见过她的...”景红低了头,慢慢说着。她两只手僵硬的放在大红的裙子上,不自觉捏着上面的波浪卷儿。
“不过那好像是许多年前了,”她倏然抬起头,粘着假睫毛的眼睛眨了两下,直直的看着田林林。
“那会儿我七岁,在街头乞讨,她看见我,把我带走,让我学了唱歌。”景红缓缓说着,声音慢慢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温柔细腻,唯独里面失了热情,带着一丝冷静。
“后来呢?”田林林问。
“我跟着师父学了六年。十三岁出师,跟着师父在各个馆子里卖唱,再后来,师父死了,我就到了这儿,百乐门的经理收留了我。”景红完全镇定下来,用左手捻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那她呢,她怎么样?”
“她,一开始她偶尔会来看我。几个月以后就再也不来了。也许是搬走了,也许是觉得,为我做的很多了。总之,我非常感谢她,救了我一命,又使我学了赚钱的手艺。”
景红又说到,“我这个救命恩人,和你这张小相里的人很像,至于是不是她,我也不能肯定了。毕竟时间过去很久了,十几年前的事儿,谁还能记那么清楚呢...”她慢慢把杯子里的茶小口地喝完。
田林林顺手拿起旁边的茶壶,又给她添了一杯。“那,她当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那会儿她看见我,说我长的很漂亮,在这里吹风受冻真是可惜了。然后她问我,愿意不愿意跟她走,她帮我谋条生路。我当然是愿意了,谁想挨饿,活活饿死呢。她带我去梨春院试嗓子,结果真被师父给看上了。她来看我,也只是远远地看师父带我们唱念做打,并不走近,等我空出闲来,追出去,她就走了。次次这样。来了几次,就再没来过。 诶,真是活菩萨啊。”景红感慨万分,又觉得口渴,索性把新倒的茶全灌进肚子里。
田林林漠然地在本子上记着,眉头紧锁。
白峰看看景红,把她遣了走,又转向田林林,“我还真不记得阿姐当年做过这事。不过就算她当时做了,也不会和我说。林林,咱们家是大户人家,阿姐和我通常一个在后院,一个在前院,沟通的少。而且十几年前,那会儿我也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天天上私塾呢。”
他眼里充满回忆和憧憬。
“阿姐是个极温柔善良的人,要说她做了这些,我也信的。”
田林林摩挲着那张小相,心想果真有线索。
可阿爸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阿妈和他提起过?那阿爸把这个写在小相的背后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写在了阿妈很小的一张小像上。按时间推也不对啊...
“老舅,阿妈若真的是景红的恩人,那这是一件大功德,阿爸把它写在这小像后面,是不是说,阿妈的功德攒够了七件,就能复活?”
她盖上笔盖,把金笔夹在本子里,又站起身,拉了帘子往外走。
“我再去问她个问题。老舅您稍等。”
白峰翘起二郎腿,悠然的靠在柔软的沙发里。他挑了挑眉,又掏出一根新的雪茄,点了起来。
“阿彪,你做的很好,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他对着门外的侍者说道。
“是。”刚才还唯唯诺诺的那个黑衣侍者,这会儿倒显得怡然自得了许多。他走进来,麻利儿地收拾着垃圾和茶水。“老爷,我去给您叫个唱曲儿的吧,等小姐回来。”
“好,今天旗开得胜,本该庆祝一下,还是从简,听个曲儿算了。去叫吧。”白峰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又缓缓吐出来。灰白色的烟圈飘荡在半空中,显得极悠然,又带着傲气,慢吞吞的消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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