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柿叶半红待君归

作者: 何冽冽 | 来源:发表于2017-11-11 19:58 被阅读8次

    其实在秋天盛放的花很多,不是只有菊花,只是人咏诵的多了,名气在外,以为秋天只有菊花,忘记了木芙蓉,忘记了一串红。木芙蓉还有大名鼎鼎的苏东坡的“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唤作拒霜知未称,细思却是最宜霜。”一串红呢?没有,只是作为庭前迎客的点缀,即使艳夺牡丹也只是换来一句这花开得甚好,但略俗了些,适合小家庭院。啊,好像扯得有些远了,和今天说的没丝毫干系,不过硬说有什么关系那就是故事发生这小家的院子里。

    端上的柿子还带着细细薄薄的一层霜,柿子橙黄橙红,何昱迫不及待拿起尝上一口,果然早霜打过的柿就是甜爽得多。三口两口舔完,再拿一个,见何谧幽幽看着没动静,掂了掂手上的柿,“你今日似是不快?”话毕柿子扔过去,何昱一把接过。

    何昱和何谧不是亲兄弟,只是两家刚好同姓而已,又恰好两家在对门儿,因此关系比周围的邻里亲近些,另外何昱、何谧打小儿就一起作伴,给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心里的小九九的那种,双生子也应当不过如此罢。

    “你可想参军?我,有些想去。”何谧把那柿扔回,没扔好直砸向了扇门,吧唧——澄黄的汁水印在白纸糊的窗,“我叫你不好好吃,现在瞧。”何昱耸肩一副不干我事的样子,“是谁?”进门何昱的娘指着窗仅吐出两字就以感受到那能杀死人的目光,何昱脖子一缩,是何谧!

    “对,是我为了躲何昱才砸到窗的。”正义凛然的模样让人信了三分。

    “胡说。”何昱立马跳起,顺手朝何谧扔去,何谧一躲正砸在何昱娘身上。

    “你们俩,都给我去院子里扎马步去,阿昱多扎半个时辰。”何昱娘怒道。

    两人扎马步也不安分,不忘互相埋怨,甚至偷偷用脚绊对方,让对方不稳摔下一跤才好。两人绊得起劲儿,忘记后面的何昱娘,“你们再不安分多罚半个时辰。”

    “阿娘,我错了。”何昱撒娇道。何谧沉着脸憋着一股劲儿没说话,没管旁边何昱的眼色。何昱娘也没想真罚,不过是小孩玩闹而已,都认错了也就顺着坡下。“好了好了,你们去看兵演罢,这会儿锣鼓已经敲起来了。”听此两人咋咋唬唬跑出门外。

    按古俗,立春为开兵之日,霜降则为收兵之日,所以每地的校场演武厅都有十分隆重的仪式,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不仅有祈求来年作物不受霜害、拔除不祥的之意还有观赏士兵表演的闲适之乐。

    因为耽误了些时辰,县、府的武官们如何行三跪九叩首之大礼,以及士兵们排演阵型之变都没看到,他俩只赶上了最后的“打霜降”——士兵们分为两列,一列身穿盔甲,手持刀枪弓箭,挺拔身姿立于教场四周,一列齐放空枪,共三响。一响敬天地,二响敬阴阳,三响敬业障。之后便是火炮鸣、打枪,一声声鸣响混着士兵的喊叫,好像就这样热闹起来,振奋起来,围观的百姓跟着哟——哟——喊起来,最后礼毕,士兵们归为一队齐整地离开。

    “日后我定也成为这其中的一员。”在人群中的何谧指着教场上的总兵说道。一旁的何昱没言语,望着何谧发光的双眼他不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因为打趣一个人的理想是件很俗气的事,他从不做俗气的事。

    “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要跟我去参军,你莫不是为了我罢。”何谧一脸别扭的表情。

    “我可没什么断袖之好,虽说我看上去是文弱了些,但军营里也是有文职的,军师、文书哪样不行?我亦有一腔卫国之心。”说完不忘揍何谧肩头一拳。何谧吃痛地在地上打滚,何昱又是一脚“少装,到时候我们军营里见真章。”何谧起身坐在地上看着转身离去的何昱低声说:“多谢了。”

    “你说什么?”何昱回头。

    何谧摆摆手,“走罢,记得多保重。”

    从此一别未相见,再见已是第五年的立春。何昱在教场上,何谧在场下。

    何昱号令士兵站在教场外沿瞧见何谧的时候眼神微动,忘了接下来的话头直到一侧的士兵小声提醒上校,快说词。何昱命令兵演开始的同时——翻身下教场,直奔何谧处,脸上神情阴晴不定,难以自控,何谧却始终是挂着笑意等着何昱。近了,近了,何谧的身影愈发清晰了,只是那抹笑陌生了些,步子缓了下来,“你,你,这几年来如何?”明明想问的是你为何在这我却问不出口。“何昱,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还以为没机会看见你。”何谧拍拍何昱的肩,吃痛地哇哇叫,“现在这盔甲拍的我手疼。”

    “少装。”见何谧还是玩着当初的把戏一脚踢过去。何谧没躲过,闷哼一声跪在地上,何昱慌了,连俯身跪下问何谧怎么了,何谧摇头我累了先回,你教场演练结束再说罢。

    何昱告假半日急冲冲回家,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开。何谧他从来都没有去参过军,你同他同去的那天,他傍晚一人乘着马慢慢地从驿道回来,他背后的光好像是要把他给吞没了一般,他绝口不提回来的原因。因为他爹娘的缘故,他倒是开口说过一次,说什么他不该做梦,又说他想摘回什么柿子,前言不搭后语的。没人说得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何昱听了却是如五雷轰顶,心中百味。阿娘的嘴里还说了许多,可他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楚了。“阿娘,我有些累了,我想去休息片刻。”闭上眼昏沉沉进入梦乡。“何谧,你快上来,上头柿子可多了。”小时候的何谧在树上卖力采柿子,一头喊树下的何昱,彼时的何谧比何昱小半个头,像棵小豆芽一般瘦弱,不如后来的高大,小时候的他只是有着一股劲儿,凭着这股劲上窜下跳。树下的何昱只能干瞪眼,何昱什么也不怕就怕高。眼红何谧在树上自如,就想让何谧快下来,就悄声唬他:“何谧,快跳下来,你娘来了。”何谧就怕他娘,他娘不打不骂就是冲他掉眼泪,让他娘知道上树不知又掉多少眼泪,这样比打他还难受。爬下来,来不及,跳下去,有些高,可能会受伤,犹疑不决,何昱见状说:“别怕,我接着你。”何谧眼睛一闭,心一横,他只听到耳边刷刷的树叶摩擦和落地失重的不安最后只是轻轻呻吟,痛的发不出别的声音。何昱见何谧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下害怕出事,小声凑近:“何谧,何谧?对不住,我没接住你。”何谧闭眼闪过许多画面,有些恍惚只听见何昱在喊他,他睁开眼,假意吃痛抱着腿说:“我好痛哦,何昱。”

    “又来,我被你吓死了。”一踢,何谧躲过颤巍巍站起,“何昱,你真不厚道。”又坐下忍着痛意,“我告诉你娘去,罚你半个时辰的马步。”笑意涟涟。远处何昱娘传来喊声,何昱见何谧似是无大碍就应声回去,“何谧,下回我再来找你。”见何昱离开,何谧这才倒下,冷汗直流,好久才缓过神来起身慢悠悠走回家。当时还奇怪何谧与父亲第二天就去镇上,许久才回,回来说是去拜访亲戚,想来是去接骨了罢。

    醒来过了半柱香,何昱揉揉微痛的太阳穴,这样的自己…何谧就这样面对自己十多年,太残忍了。

    教场的士兵请他回去,该回营了。他顿住,一身的武袍,原是他的,他偷了他的梦。他开始发笑,笑得士兵摸不着头脑,笑得疯狂,士兵默默退出。

    何谧带着酒来了,胡乱扔过,何昱接住,开了塞,大口大口喝下,呛得胃难受。“早知你会这样,我那时就告诉你了。”何谧慢吞吞过去坐在何昱身旁。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呢?让你怀着愧疚和我做朋友?”何谧轻轻笑。

    “可我不知轻重地踢了你好几次。”何昱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也诓你去当军了,我们俩扯平了。”何谧晃晃手中的酒示意干杯。何昱却不知哪儿的火,霍的站起,“你以为这样就显得你高尚么?自以为是,你也不过是可怜虫!”何谧显然没想到何昱这么说,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沉默起身走了,走时说:“原来我是可怜虫啊,那再见了,何大上校。”

    何昱懊悔不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往往气头上的话最难听,可也是心底的真心话,就是因为真心话才伤人,气话从来不伤人。

    何昱娘见势不大对头就进来劝何昱,说起儿时两人如何如何,怎大了越发抹不开面子去开口等等,何昱也明白就是还是没脸。何昱娘气得也不同何昱讲道理直说朽木真是不可雕。

    何昱最后还是去了何谧家,只是在门口徘徊,放下东西就回军营了。什么东西?不过是铜金绿的金龟子,棕褐色的促织,石榴红的豆娘,还有黑亮黑亮的金钟全在一个小陶罐里,何谧出门见着陶罐,心下已知一二,也不怕虫子都死了,就这么混着。再看陶罐下的字条:它们才是可怜虫。这下全明白。

    虫子招谁惹谁了,深秋还要靠它们多鸣些,冬天那就安静了呢。

    柿叶半红待君归,把酒共话霜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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