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往事

作者: 奈小瞳 | 来源:发表于2017-08-13 21:35 被阅读22次
    △秋日望乡心

    01.

    人一直很有意思,喜欢问来处,不爱问归程。

    数不清的初次见面,我们习惯性地用“您是哪里人”来化解尴尬,或是初步了解一段时间后,再漫不经心地问出“你是哪来着”,人与人的交往正是寻找共同点的过程。

    问故乡,可以理解为礼貌用语,也可以是套近乎的表现,或是尬聊时的绝杀技,也能成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亦或是为以区分于旁人的优越感。

    法国人认为除了巴黎以外的人都是外省人,即乡下人,语气里多的是傲慢与高冷自持。

    人们不爱问也并不关心“你要去哪”,原因大概是自己也对于前路迷津一筹莫展,又怎好意思问他人未来之事呢?

    这样看来还是唐三藏最能认清自己“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佛求经”,一句话说清来处,归途也是清晰。

    在我很漫长的少年时期,其中最困扰我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是哪里人?”我该怎么回答呢?我是荆门市京山县罗店镇人(我身份证身上是这么写的),但是我在武汉长大。这时候回答就要看心情了,小时候总是很固执地和旁人解释,因为骨子里不赞同自己是武汉人。后来慢慢地发现这个问题多少没有意思,就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或是武汉人(多少还是心虚)。

    好友虾,父母山西人,她在武汉台北社区卫生院出生,户口又随上学迁到了北京,她告诉我现在最怕别人问她是哪的。山西人?武汉人?北京人?

    认清自我本身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现在却有形形色色的人在你生命中各个阶段跳出来,质问你人生中最难的问题之一:你是哪里人?

    《千与千寻》中,千寻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在魔法世界里化身为“小千”,就像白龙一般。忘记了名字的人,只能永远的待在魔法世界,受有魔力的老婆婆的控制。

    不能认清自我的人,是没办法回到过去的。

    △我:那只白色的鸡长得可真好看啊!外公:杀了给你带回去吃!O__O "不用了…

    02.

    关于小镇的故事太多,生命的延续追本溯源要回到六十多年前,四处要饭的孤儿认识了一位皮影戏的师傅,学艺卖艺开始了自己的人生。这个精明的小伙子“铁儿子”先后当了两个大队的队长,又被挑选到湖南电厂当工人,最后回到家乡成为普通的农民。这个年代的人经历了时代的变迁,顶过了1959-1961三年自然灾害,他们的人生不正如这小镇里起起伏伏的河水吗?

    纵使沧桑陵谷、东海扬尘,直教面朝黄土背朝天,于是这些将人生奉献给黄土地的人养育着一代又一代,他们看着子子孙孙走出鱼米之乡,走出省城,走出国界。

    我们所生活的时代,是狄更斯笔下“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讲信用的时代,又是一个欺骗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时代,又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这样的警示名言永不会过时。

    网络将遥不可及的人生拉到你的面前,“他人即地域”。

    于是一面是奔赴更美好生活的中产阶级梦想,一面是“寒门再难出贵子”的阶级鸿沟;一面是踏踏实实生活享受当下,一面又是“在北京,有2000万人假装在生活”;一面是生活中日益增多的享乐欢愉,一面是每天都逃不掉的丧和瘫;一面是我们祖祖辈辈凭一己之力让我们走出大山,一面是现实中无形的围墙高高竖起。

    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中年危机,转换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变为“四分之一危机”。我们的人生才只过了大约四分之一个年头,即使是处于人生中本该最自由快乐的时间,却早早地焦虑。我们见惯了祖辈养育后代却身拘黄土老无所依,父辈汲汲一生教育子女却并未得到多少报恩,同辈人在大城市里艰难前行为结婚和房子伤神动脑。

    人生本该危机重重,还是只有现在有?

    如此,便是错了。整个社会都在慌,都在往前赶,网上充斥着大量的“恐婚”“恐孩”“恐大城市生活”,我们都错得离谱,被那些言论控制,放弃为幸福做出的一切努力。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生孩子?为什么要买房?反正之后的人生还是会一塌糊涂。

    因为我们都和千寻一般,忘了自己的名字。为何在这一代人之前,在许许多多年前,在战争纷飞的年代,在食不果腹的时代,在教育都受到限制的年头,人们从未有过这样的忧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生个大胖小子,平安喜乐一生。

    我望着这些仍在田地间耕作的人,他们,当年毛主席最要争取的农民力量,他们传递着薪火,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后代有权利有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吗?为何最后却还是本末倒置,漫长人生本该细细品味的每一秒,被大数据归类为“假装生活”。

    即使是再失意的人生,也应该寻找诗意的快乐。

    △富水河

    03.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日俱增,回老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顶多每年过年回去一次,后来在家乡三层楼的房子被父母卖了换成了城市郊区的房子,家乡里没有房子,连“家”都很难算是了,归属感就愈发难了。

    每年的回老家,变成了专有的过年十几天,日子在哪里都是一般无趣得极快。这次回去,因为有离别之意,也就分外珍惜这里的景与人。这个小镇,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变过,即使是多了新的购物中心,见了新的楼层,也依然难改变我对故乡的印象。

    发源于大洪山的富水河从小镇穿过,“高峡出平湖”,乡民感水恩。

    甜到心里的凉粉,早餐的炒豆皮,街上十元三个的大西瓜,用蛇皮袋往地上一铺摆上自家种的蔬菜,隐藏在棉花地下成片的西瓜地,走一路都要跟路过的人打招呼的亲热,说再见时也只是简短有力的“去”。这些都像是黑白印画,让这个夏天质朴到心间。

    磅礴大雨时外公赶我回去,我赖着和外公外婆一起看94年版的《三国演义》,我磨磨蹭蹭地想让他送我,于是我们走过路旁种的满的苞谷和小麦。

    “赶紧把伞收了,免得风把你带到河里去了。”

    于是豆大的雨滴成群结队地拍在脸上,脚下的河水漫过桥面,踏过混杂着泥沙树叶的浑浊,风推动着我向前。我回头,沉静诡谲地天压得很低,他向我招手,让我赶紧往前跑,他挥舞着手佝偻的身影就被我抛在身后,隐在天地之间,横添一抹悲壮。

    过了这座桥,我心里清了,故乡故乡,怕是回不去了。

    又想起去年在台湾高雄柴山上,陌生的老师载着我骑机车,到一半的时候把车停下,指着夜幕中的海峡,告诉我余光中说的海峡就是那。“ 小时侯,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那时觉得完全没有感触的惆怅在那一瞬间蓬勃而出。

    简嫃的“我们能轻易解释一朵花的绽放过程,却不能解释为何游子会对着一朵花泫然而泣。”

    这次该是懂了,这样的代价又何其之大。

    那翻腾的河流与云分明在说:别回头,往前走。

    △便是这座小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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