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自明初起,天地灵气不断消弭,光靠呼吸吐纳已无法修行,修行中人纷纷出世另辟奇径,奢求长生。而大部分的都不得善法,唯有青玄山玄清门窥得一线生机,不但寻得天地灵物八瓣莲,门中始祖更得一妙法,可将各式药材食材中的精萃转化为灵气,用于修行。玄清门代代单传,醉心修行,不问世事,可是他们不知道,早有妖人在暗中觊觎。
第一章 陆长生
天气闷热的有些诡异,今天才正月初十,天气热得却像是夏天。陆长生陪女儿在正堂练字,女儿王路遥刚满三岁,天资聪颖,已经能说会道。许是正堂比较宽敞,层高也高,显得很是清凉,与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外面正在下雨,木头窗棂之外,连天的水幕如织地倾倒而下。陆长生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缩在袖子里的手不停地掐指推算,推演出的却只有一片迷雾。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自从他多年前受了重伤,这些年功力不得寸进不说,还隐隐有些倒退的感觉。陆长生苦笑地摇了摇头,把目光重新放到女儿王路遥的身上。小女孩正在写“荒”字,取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句,是陆长生今天教给她的,她学的很快,已经写得有模有样。看着女儿的早慧,陆长生有些欣喜,自己三十年所学终于有了继承,心中那一股烦闷也挥之而去。这是民国初年一个极为普通的春天晌午,除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和这闷热的天气,一切同往常无甚区别。
王路遥练完了字,觉得有些乏了,转过头,一张纯洁白皙的小脸上乌黑的大眼睛扑闪着看着身后端坐着的父亲,嗲声嗲气地撒娇道,“爹爹,瑶瑶累了,想睡觉觉。”陆长生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神色,摸了摸王路遥的小脑袋,柔声说“好,咱们觉觉,等囡囡醒了,你娘也回来了,到时候就有好吃的啦。”“瑶瑶想吃好吃的。”王路遥高兴的拍了拍肚子,俏皮地说道。随后任由父亲将她抱起,往后堂卧房去了。
等王路遥沉沉睡去,陆长生为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坐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起字来。那是一篇祭文,是要刻到墓碑上的。陆长生身有隐疾,久治不愈,身体亏空,干不了重活。不过他知书识字,道法在身,倒是可以做些红白法事,阳宅堪舆阴宅定穴之事,换取些微薄收入。王家家主王桢荣是个木匠师傅,在世时与女儿王婉君相依为命,因为手艺好,收费便宜,父女两人倒是生活不愁。但是天有不测风云,自从一次上山采药后王桢荣就再也没有回来,王家一下子没了顶梁柱,日子马上就不好过了。加上王桢荣生前没有置办田亩店面,现在的收入主要靠陆长生的妻子,王桢荣的独女王婉君在大户家中做工。想到此节,陆长生心底泛起了一丝愧疚。
等陆长生写完祭文,将字晾干用牛皮纸装好,掐指一算,已经是傍晚了,时辰也不早了,怎么妻子还没有回家。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边乌云翻滚,不时有丝丝电光闪过,却没有雷声炸响。陆长生心里更疑惑了,刚要掏出手进行演算,只听大门哐当一声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娇小妇人提着一个食盒匆匆走了进来。原来是陆长生的妻子,王婉君从王镇长家下工回来了。
陆长生赶忙起身,拖着臃肿的身体迎了上去,接过王婉君手里的食盒,脱下她身上有些过大的蓑衣,挂到门后的木钉上。嘴里关切地说着"这么大的雨,路上很难走吧,婉君你受苦了",王婉君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满是麻子的脸庞,那是幼年生天花落下的后遗症,只见她脸上神色冰冷,瞥了陆长生一眼,也不搭话,径直往卧房去了。陆长生苦笑一声,提了食盒到厨房热饭去了。
陆长生热好了饭菜,摆到八仙桌上。正疑惑今天的饭菜有些少的时候,脸上神色和缓不少的王婉君抱着王路遥就来到了外间。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早慧的王路遥似乎觉察到了父母之间又在置气了,乖巧地吃完了晚饭,就跑去卧室看连环画了。
饭后,王婉君收拾了桌子,洗了碗,进去陪王路遥。陆长生则是为王婉君准备起了洗澡水。烧完了水,陆长生去喊王婉君洗浴,路过正堂的天井时,陆长生发现雨小了一些,但是这天上的乌云却越发浓密,像是层层叠叠地在空中堆砌起来,翻滚不止。云层中不时亮起紫红色的电光,像极了师傅曾经说过的妖物历劫情景,不过又有些不同,妖物历劫是天道大法,煌煌天威震慑世间,眼前的天象则多了一丝邪异。
这世间自从500多年前刘伯温斩断了最后的升仙路,天地灵气涣散,天机隐匿。万物生灵都不能从天地间汲取灵气,也无法修行了。是绝不可能有妖物可以逆天修行,还能引来天劫的。陆长生终究想不明白,他挠了挠头,不再去想了,现在自己连温饱都还要依靠妻子外出做工,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厨房一角,陆长生已经把木桶里注满热水,烧起火盆,房内迅速暖和起来。王婉君褪去了衣裳,正准备洗澡,抬腿的时候胯下流出了一股米黄色的浓汁,腥气扑鼻。她赶紧看了看四周,用手在大腿根抹了一把,迅速地爬进了浴桶。刚刚将身子浸湿,陆长生推门走了进来。王婉君却将头扭向一边,不看陆长生,陆长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近浴桶,忽然闻到了一股无花果的味道,低头扫了一眼,在浴桶前瞟见地上有一块污渍,略一思忖,眉头紧蹙,面色黑了几分。
“囡囡睡了,我来给你搓背”,陆长生语气生硬的说,不自觉地心中腾得冒出了一股火气。“我自己来,你,你快走吧。”王婉君有些慌乱地答到。陆长生敏锐地观察到了王婉君有些潮红的脸,发现了她眼神中的躲闪和慌乱,“怎么,心虚了?”陆长生瞬间就情绪激动起来,这王婉君定是在外做了不要脸的勾当,胖脸上的肥肉抖动不已。只见他弯下腰,用身上唯一一处没有发胖的手指,在地上一抹,沾了一坨不知名的汁液。举到面前,嘴里念念有词,不消片刻,手指上的浓汁汨汨地冒出细密的气泡,像水烧开一样,冒出了白烟,白烟在陆长生的手上不断扭动,最后化作了一个头戴礼帽,身穿中山装的中年士绅模样的小人。
说话话长,实则极短。只在一分钟内,就确定了陆长生心中的猜疑。这小人甫一出现,就把王婉君和陆长生均吓了一跳。王婉君不是第一次看见陆长生卖弄法术,反而十分熟悉,未成婚前陆长生虽是重伤卧床,却是经常用道术制造些惊喜哄骗自己,成婚之初,陆长生当着自己的面在这屋子里都设下了避尘保暖的阵法,好让她不必每日清扫。只是王婉君没想到今天陆长生这般敏感,居然发现了自己的隐秘,还用法术来追查和自己有染之人,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的秘密,最不能告诉自己丈夫的秘密,被这个男人轻巧地展示在自己眼前,这让王婉君又羞又恨,心中业火骤升,脸色涨得通红,脸上的麻子像是活了过来,显得有些狰狞。她冷冷地望着身边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丈夫,委屈、愤怒、不甘充斥胸中。
再说陆长生,此时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情绪从愤怒、惊讶最后又变得凄然。晚归的妻子,不如往常多的饭菜,他隐约猜到了什么事,却又不敢相信。修道之人,情绪控制毕竟要好了一些,两人沉默了片刻之后,陆长生的态度先是软了下来。抬头看向妻子,“婉君,出了什么事?”陆长生想将手伸向妻子,却又中途停了下来,喏喏地问道。不想,像是被抓住痛脚的猫一样王婉君却是瞬间炸了毛“陆长生,长生子,你能耐啊,会法术。”王婉君颤抖地声音凄厉地在厨房里响起,“你这个窝囊废,我爹爹当初好心救了你,你却假意奉承,骗取了他的信任。让我爹误以为你真是天上的蛟龙落难与此。”说着,王婉君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泪夺眶而出,“想我当年还是黄花闺女,你却用皮相诱骗我,害我失身。让我爹不得不招你入赘,将我委身于你。结果你竟然是绣花的枕头中看不中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怜我那命苦的爹爹,为你上山采药治病,却落了一个葬身山谷的下场。”陆长生听着王婉君的老调重弹,虽说王婉君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质问。当场羞愤难当,面红耳赤。“那你也不能背着我偷男人啊!”陆长生有些没有底气地说,心中充满了绝望。“哼!你这个废物男人,你以为你这一身的膘是谁养的,当年你来我家,却是瘦骨嶙峋,气若游丝,现在呢,身宽体胖,面色红润,你知道吗,这都是老娘我辛辛苦苦在外做工给你带回来的饭菜养的,你可知道我在外做工省下来一餐两顿供你们父女饱腹受了多少冷眼。还有这天杀的王镇长,家里母老虎不让纳妾居然打起了我这丑婆娘的主意。”说完,王婉君一屁股坐到了水桶里,嘤嘤的哭了起来。水花四溅,打湿了陆长生的前襟。
陆长生是受不了女人哭的,也终于明白妻子是被奸污,并非与人苟且,心里舒服了一些,想到了妻子多年的不容易,赶紧上前安慰,低声细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婉君怎么是个丑婆娘,你别哭了,我心疼死了。”王婉君却也不理他,耸了耸肩欲将陆长生搭在肩膀上的手甩掉,却发现陆长生的手掌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纹丝不动。下一刻,陆长生的手就在王婉君雪腻的肌肤上游走起来,这王婉君虽说脸上满是麻子,初看十分吓人。但是年纪轻,年少时候没干过什么重活,身上的肌肤却是和嫩豆腐一般滑嫩,再加上陆长生这个修道之人多年来的浇灌,确实要较普通的乡下妇人保养的好些。陆长生的手指纤长白嫩,手掌拂过之处小妇人像是触电般又痒又麻,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水汽蒸腾的厨房一下子从剑拔弩张变得旖旎,一股美妙的欲望在两人心中升腾起来。陆长生最是受不了王婉君这赛雪肌肤在眼中熠熠生辉的诱惑,而王婉君则是因为为人妇有些年头,这陆长生干不了重活,在房事上却是有过人之处,加上今儿个被那土拨鼠一般的王镇长猥亵了一番,但是王镇长却是镴枪头,不经事,自己刚刚被迫就范王镇长就缴械投降了,只留下了空落落的自己在厨房库房里抹泪。此刻,给过自己许多快活的废物丈夫正用力地蹂躏自己,王婉君心中喟然一叹,老天爷,老娘认命了。
狭窄的浴桶里,两具赤裸的身体水乳交融,许久之后,一起攀爬到了高峰。古人说的总是没错,这夫妻之间,无非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第二章 有狐来
夜里,雨渐渐地小了,卧室的房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脆响。陆长生和王婉君依偎在一起,低声着说话,王路遥在一旁酣睡,可爱的小脸上还不时露出笑容,像是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岂有此理,这王镇长知法犯法,我明天就去县里告他去。”陆长生听完妻子白天被雇主王镇长以不能将饭菜带回家为由玷污的事,心中怒火滔天。“长生哥,算了,就当是我做了一个噩梦。”妻子说着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将陆长生的心击个粉碎,“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王镇长,算了吧”。陆长生默不作声,眼睛里却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夜半时分,雨又下大了,王婉君劳累了一天,晚上又和陆长生欢好了一番,已经沉沉睡去。陆长生闭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不停地转着,他有些心神不安,冥冥中有一种熟悉又危险的感觉不断地向他接近而来。“空~~~空~空~”,窗户上传来了一长两短的敲击声,陆长生霍地张开了眼睛,耳朵微微摆动。但是刚才那阵敲门声像是幻觉,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难道自己听错了?谁知陆长生刚一闭上眼睛,“空~~~空~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陆长生这次听得十分真切。他飞快地在王婉君肩头的穴道按了一下,只见她的身体一软,睡得更沉了,接着陆长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起身出了门。只片刻间,陆长生已经穿好了衣服,手中还提了一把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泛着寒光的宝剑。
房门外的屋檐下,此时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陆长生身长一米八五,身材巨胖,体重不下四百斤,手握利剑,身形挺拔地站在门口,犹如巨灵门神。距离他不远处,却是一个身材玲珑,长相娇媚的少女,面相上看不过十五六岁。少女未着寸缕,毫无羞耻一般,赤身裸体地倚在房柱上。外面下了一天雨,少女没有带伞,应该是冒雨前来,此刻浑身上下湿透了,正用舌头舔着白嫩的手臂,头就像猫狗打理毛发一般上下蠕动。
陆长生默然地看着少女的诡异动作,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只是眼中各色流连,心烦意乱。又过了些时候,少女舔干了手臂上的水珠,一抬头,就撞见陆长生的目光,“长生哥哥”,仿佛刚发现陆长生一样,惊奇地喊道。陆长生看着少女水汪汪的无辜眼神,眼底现出一抹痛苦之色。但是下一刻这抹痛苦之色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冷厉和木然。
"适可而止吧,九道友,不必在本座面前惺惺作态。"陆长生不耐烦地朝面前可人的少女挥了挥手,少女盯着陆长生的脸猛瞧,看到陆长生无喜无悲的镇定模样,尴尬地呵呵一笑,"长生子道友稍待。"说完就要转过身去,转过身去的时候,俏丽的脸上还露出一副轻蔑的冷笑,让娇美的容颜大大打了折扣。
陆长生似是对这少女有所提防,少女转身时,握着剑的手依旧抓得紧紧的。也不见少女如何动作,等她转过来的是却已经穿戴整齐。陆长生瞳孔微缩,只见一名梳着及肩长发,身穿雪白襦裙的豆蔻少女仿佛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般站在自己的身前。少女转过来之后也不言语,只是巧笑嫣嫣地看着陆长生,陆长生注视了少女良久,终于缓缓说道,“九道友所来何事,可是为归还本门镇派之宝八瓣莲?”想是没有料到陆长生的社交技能这么差劲,一上来就是要账,少女脸上露出一副尴尬之色,却是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这天气。“长生子道友可注意到了这天象,这天象和那劫云可是有几分相像。”“这与我何干?”陆长生轻哼一声,干巴巴地说“九道友难道有心想为这位道友护法不成。”少女面对陆长生的抬杠,心中气恼,语气不免有些激愤,“哼,长生子,你休要这般给脸不要脸,我姬九修行500年,法力超玄,如是五年前,你以天人境界修为还可以与我平起平坐。现如今么.......”陆长生不屑地一哼,冷冷地说,“现如今本尊道基不稳,境界跌落,是不是就入不得你的法眼了?那你这骚狐狸还来找我作甚?”面对这少女的诘笑,陆长生不怒反笑,反倒消遣起了这貌似有了不得身份的少女。
陆长生的反诘倒是一下子打碎了少女的骄傲模样,悲戚地说道“长生子,念在当年你我携手双修,我不动手杀你,当年之事确是由我贪念而起,才使得你深陷毒瘴,身受重伤。你玄清门至宝八瓣莲我也已经炼化,无从归还。今日我冒险出山找你,却是为你玄清门道统而来。”少女看上去青涩懵懂,但是眉目间却尽是沧桑老练,说完这些却又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般扭过身去,气鼓鼓地望着这瓢泼的大雨。陆长生望着侧身而立的少女,少女模样清纯,身材却是曼妙,侧身对着自己时,凸的凸凹的凹,让人赏心悦目。一幕幕往事如默剧般在脑中回放起来。
陆长生,或者也可说是长生子,俗世本家姓陆,出生后祖父为其取名单字“远”,希望他心存鸿雁,志向高远。不想陆远祖父仙游之后,父亲掌了陆家财产便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不多时便染上吸大烟,赌博,嫖娼等恶习,想那陆家老祖辛苦几辈子,攒下偌大家财,没几年就被路远父亲败了精光,几个姨娘被卖作娼妓,母亲上吊自杀,陆父也因吸食太多大烟,产生幻觉,去抢店铺被人乱棍打死,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喂野狗。年幼的陆远自从家道中落,便流落街头,做起了丐帮一员。适逢玄清掌门云清子云游四方,在街上发现了正在乞讨的陆远,玄清子只一看就发现陆远眉目清秀,根骨奇佳,正是修真炼道的好苗子,想也没想就将年幼的陆远带回山中,悉心教导。陆远天纵之资,修行上毫无瓶颈,加上云清子倾力相授,16岁时已经是超凡之境。要知道,凡人修行不易,从凡人到仿若地仙的天人境,要经过练气,筑基,通玄,超凡,天人五大境界,陆远的资质可谓是前无古人。待陆远踏入超凡境,云清子取出名录,将陆远生辰八字、本源精血录了上去,又赐下道号长生子,正式将玄清门道统传给了陆远。又过几年,云清子一百三十九年寿元耗尽,寿终正寝,羽化登仙。长生子则青灯古卷,潜心修行。终于在三十岁时踏入天人之境,享寿元一百九十九年。长生子醉心修炼,不谙世事。五年前,门中来了一名受伤的妖狐,唤作姬九,温良可人。当时长生子年少有成,道行高深,身材健美,神俊非凡,一下就虏获了妖狐的芳心。两人朝夕相处,情窦初开的长生子与这狐妖情愫暗生,半推半就之下,一人一妖共赴巫山,成就了一桩荒唐美事。好景不长,这狐妖看上去宛若湖畔青莲,其实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愈之后竟唆使长生子去山中毒瘴寻宝供其修炼,毒瘴中宝物良材众多,但是其中也是凶险异常,长生子虽然天资高,道行深,却无甚面对危险的经验和手段,进去七天七夜之后不慎中了毒瘴中的奇毒,丹田受到重创。对于修行者而言,丹田是修行之基,对修行者至关重要,危急时刻,长生子以境界跌落的代价换回了一线生机,回到玄清门道场之时,已经奄奄一息。妖狐见状,心中大惊,全心救治。正当长生子以为这一生能和姬九一辈子相濡以沫,神仙眷侣的时候,狐妖居然趁长生子闭关疗伤时,盗取了玄清门镇派之宝,八瓣莲,销声匿迹。悲愤交加的长生子强行压制伤势外出追寻,中途伤情复发,倒在一个名为王家镇的乡镇大路旁,为王家老汉王桢荣所救。之后,便在这俗世中一住就是五年。如今生活虽然清贫,倒也平静安宁,不想这狐妖雨夜上门,平白为陆长生添了许多烦恼。
陆长生从回忆中挣扎而出,心中一片凄凉。却发现这狐妖香肩耸动,竟是哭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姬九妖狐动的哪门子歪心思,但是陆长生最是见不得女人哭,心头的坚冰顷刻间化为无形,身形微动就将狐妖揽进了怀中。狐妖也不反抗,犹自低声啜泣,陆长生低声安慰道,“我现在也就是个给人念往生经的假道士,前尘旧事休要再提。你能为我玄清门道统冒险到来,我很感激,但是我现在已有家室,脱不开身。修行这般缥缈之事就让它随风而去,你不如和我一样,把它忘了吧。”听得陆长生这丧气的话,姬九有些自责有些无奈,哽咽地道“你曾说过,你师尊对你有再造之恩,守住这玄清门是你师尊一生修行的动力,也是你对师尊养育之恩的报答。这些是你当年在我耳边说的,我把它记在心里。难道你忘记了吗?”陆长生听着姬九的话,想起那个严肃刻板,看着自己眼中时常流露出慈爱的师傅,心中绞痛,再想起了自己此时的处境,心中一阵落寞,长吁一口浊气,像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样,问姬九道,“玄清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缠着陆长生水桶一般粗腰的姬九这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碎不已,陆长生为她拂去眼泪,姬九说道,“起先是一个游方的假道士,不知怎么的居然破了迷阵,进了玄清观,盗取了一些宝贝,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又回返,带了一大帮子人大兴土木,在玄清门之上造了一间寺庙,取名广元寺。那盗宝贝的假道士摇身一变成了方丈,唤作慧真禅师。这些年来,香火不断,敛财甚剧。不仅如此,这寺庙里乌烟瘴气,那些个秃驴假借送子之名在寺庙里宣淫作乐,简直无耻下流。还有这骇人天象,也是从广元寺后山而起,肯定是那贼秃在使坏。”姬九说着,像是表达自己对和尚们的鄙视,又轻啜了一口。再看陆长生,此刻已是咬牙切齿,大脑门上青筋暴起,低吼道,“岂有此理!我定要将这帮渣滓碎尸万段!”“长生哥哥息怒,小心吵着嫂子和孩子,我们去偏房再行商议。”狐妖充满魅惑地踮起脚捂住了陆长生的嘴巴,将他往一旁的客房推去。
第三章 缥又缈
第二天。陆长生起了个大早,做好了甘薯稀饭,叫起妻子王婉君和女儿王路遥。两女经过一夜的休息,神采奕奕。洗漱完毕,王婉君妩媚地看着陆长生,昨夜在浴桶中的荒唐不但将夫妻两人之间的刺拔了,陆长生过人的本领也让王婉君感受到了作为女人真正的快活。妻子的含情脉脉倒把陆长生弄了一个大红脸。王路遥看着爹娘之间温情的互动,也是十分欣喜,她的思维现在还很简单,有好吃的,爹妈不吵架,父亲少教授一些生字。当下食欲大振,吃了两大碗稀粥。
等三人吃完,王婉君收拾好碗筷,擦了桌子,提了食盒就要去上工。陆长生却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大咧咧的坐着,并没有帮他穿蓑衣,今天的天气一样是闷热,下雨。王婉君疑惑地看向陆长生,脸上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陆长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明晃晃的黄色土块。“金子!”倒是眼尖的王路遥发现了陆长生手中土块的真身,王婉君一听,手中的食盒也不顾了,随意丢在地上,往金子扑去。陆长生看见兴高采烈的大小财迷,一股自豪欣慰油然而生。抖了抖袖子,将手背在身后,阔声说道,“门中昨夜飞鸿传书让我回去料理门派”,王婉君一听,神情一滞,急忙抬头看向陆长生,嘴里却是没好气的说,“怎的这个时候想起来你这个掌门了,这么多年都死哪里去了?”陆长生哈哈一笑,拉过一旁傻笑的王路遥抱在手上,“门中都是清修,平日没有我都是一样,这些年我没有回去,都以为我在云游历练,直到前些日子才直到我在俗世落难,修道的人没有路引,走不了大道,没法来迎我。料理门派这事我推掉了。不过还是要回去一趟作一番交代,门派也有一些俗世居士的供奉,我想过了,我既然是掌门,也有一些权力,匀一些财物回来,好让你安排用度。”陆长生戏弄一般地说话让母女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杀气。但是王婉君听说陆长生门中还有大量财物也是十分心动,“可是,陆哥,你身子吃得消吗?还有什么时候去,要几天。”将黄金藏在怀里,紧紧抱住的王婉君急切地问道,“不妨事,我入赘王家,爹给我办了路引,我可以租个驴车,慢慢走,到了青玄镇就快了。出发的时间我和门中说的是三天后,到时送镇上狗肉李的父亲上山以后我就出发,快则半月,慢则月余。”
王婉君看了看陆长生的胖脸,又捏了捏藏在小腹的金子,矛盾不已,只坐在一旁垂头不语,这时坐在陆长生怀里的王路遥却说,“爹爹可要给我买糖人糖葫芦。行脚的小商贩可说青玄镇的糖人糖葫芦最是好吃,就是太远了,我吃不上呢。”王路遥还不知道分别的含义,只当是陆长生多出去打几回酱油。陆长生摸了摸王路遥的头发,和她逗笑,呆坐了半晌的王婉君终于抬起头来,紧紧盯着陆长生的胖脸,满是不舍地说,“那我去为你准备干粮和换洗的衣物....“陆长生点了点妻子的额头,虽说她已经20出头,其实还是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个倒是不急,毕竟还有三天嘛,这块金子我会化成小块,你拿去到舅舅家的铺子融了,换些大洋,再给自己和瑶瑶打些首饰,拉几匹洋布,洋布的花式最是好看,婉君,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王婉君听着陆长生的交代,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回到当初在客房的床上见到他一样,英俊非凡,气质出尘,应该是自己先爱上陆长生的吧,那天晚上,他旧毒复发,忽冷忽热,自己趁着他神志不清将他睡了,第二天和王老爹说是被陆长生轻薄了,这么多年下来,陆长生虽然赚不了钱,但是却一直在忍受自己的坏脾气。平时自己和姐妹们聊天也一直在奚落他,谁知道,这世上的事可真太奇妙了,自己早上起来时候还多准备了一条亵裤,想着万一今天王镇长又做恶事,自己回到家不会让丈夫和自己难堪,但是自己的窝囊废丈夫居然发财了,这么大一块金子,够自己活一辈子不愁吃穿的日子了。简直像是做梦一般,只一个晚上,自己的命运终于扭转过来了吗。不然怎么说自己老爹的眼光就是准呢,早说过陆长生是有个大本事的人,虽然等待的时间久了一点,这不还是等到了吗。
金子当然是姬九带来的,山中这种东西并非常见,但是对于她这样的灵狐来说,找到一些却是手到擒来。一人一妖昨夜里探讨推演了一夜,发现这滚滚乌云其实是俗世千门中术法高深之辈才能布置出的“聚灵”大阵。聚灵阵原本是将天地元气聚于一处,供人洗髓阀体,净化肉身,延长寿元用的。但是当今世间灵气接近于无,聚灵根本无从说起。而且让两人心惊的是这覆盖极广的诡异乌云中间竟然夹杂着极其罕见的死气,而数量还不少。加上惊蛰未至,春雷欲响的反常气候,陆长生最后得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居然有人想改换聚灵阵先将周围死气聚集,再趁春雷过早必定会有许多动植物死于倒春寒,天地间死气骤然弥漫之际将自身的死气夹杂其中,达到混淆天机,向天借寿的目的。
得到这个结论的陆长生和姬九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无论这人是谁,必定是惊艳绝伦之辈。能想出这种精妙而又恶毒计策的,肯定是手段毒辣,心思缜密之人。无论如何,陆长生决定走这一遭,会一会这个慧真和尚。
心情跌宕的陆长生和姬九相对无语,静坐了大半个时辰后,眉头拧成“川”字的陆长生忽然发现怀里多了一具温润如玉的娇柔身躯,原来是那骚狐狸散去衣裙的法术,想与陆长生交欢。随着姬九娴熟的调拨,陆长生欲火大炽,一场人与妖之间的荒唐情爱在乌云笼罩中达到巅峰 。
三天后,狗肉李的先堂入土为安。陆长生的旅程也开始了。陆长生将当初落难时穿的玄袍让王婉君改大了一些,套在了身上。离开待了五年的俗世居所,现在的家,陆长生走到极远处时,回头看去,穿戴一新的王婉君王路遥两女依旧在门口翘首相送。陆长生心中忐忑,踟躇良久终于还是转身继续往镇外走去。又行了半日,在大路旁,一个倩丽的身影已经等候多时。姬九轻盈地飞奔到了陆长生的身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迷醉地说,"长生哥哥,我还是喜欢你穿玄袍的样子。"
第四章 广元祸
陆长生对于姬九的话不置可否,其实他知道这只是对他的的恭维而已。因为当时瘴毒入体,污染了丹田,导致经脉郁结,元气运行不畅,身材变形,现在除了手指,其余均是片片肥腻,哪里还有当初的俊俏样子。一人一妖结伴往玄清门所在的青玄山前进,走了半天大路,发现本该热闹喧嚣的官道只有寥寥的行脚商人。天上乌云如墨,四周人烟稀少,让旅途显得尤为冷清。陆长生心中焦急。走的脚程极快,估计已经走了二、三百里,倒是有些累了。于是提议姬九休息片刻。两人坐在一个年久失修的老旧十里亭下,陆长生马上盘起打坐,他的伤势似乎还未痊愈。姬九看了,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却又无计可施。趁着陆长生打坐运气,她观察了四周的地形和道路,远远看去,前面有一座大城,像是府城的城墙。当时正是民国初年,世道虽然还算太平,但是前清的一些逃兵游勇多有在山里筑城造寨当盗匪土皇帝的,所以城门处拉了拒马设了卡。姬九是妖狐,要说路引,凭她的本事,弄来一张不难,但是时间就耽误了,这时陆长生打坐完毕。略作修整之后,两人决定跋涉山林。当初姬九为了省事,也是走的山路。
这个年岁,生活不算艰难,上山的主要是些猎户和柴夫。加上凛冬刚过,山中树木萧索,却也不是十分难走。姬九体恤陆长生的身体,用法术招来一只三、四百斤的野猪给陆长生当做坐骑,自己则是在山林中高飞低走,身形十分矫健。晚上,人、妖翻过了几道山梁,已经距离大道极远,山中崇山峻岭,寸步难行。姬九找了一处山洞。他们决定晚上就宿在山洞,明天一早再出发上路。
吃过一些干粮,陆长生再次盘膝坐下,开始晚课打坐。姬九不知道去哪里寻来了一些野味正在用火烧烤。跳跃的火光斑驳摇曳,山洞中温暖明亮。姬九吃着烤熟的野味看着陆长生。陆长生目光低垂,脸上无悲无喜,肃穆庄严。等到山中响起了猫头鹰的渗人叫声,子夜来临。姬九百无聊赖地看着还在打坐的陆长生,眼珠子骨碌一转,就将身子靠向了陆长生,意欲求欢。陆长生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说,“阿九,说来不怕你笑话,内人因为我要离家,每日痴缠,现在我金水枯竭,实在是不可造次。”姬九娇哼一声,樱唇撅得老高。她倒是知道,修行中人一身是宝,却又极难修炼。泻阳一次,非有天材地宝很难补上。她还以为陆长生不愿为她流失精华,故作生气地捏了捏陆长生挺拔的鼻头,发现鼻头真的软如猪膘,这才作罢。悻悻地窝在陆长生的象腿上,悠悠睡去。
第二天天光发亮,陆长生作了一番吐纳,神清气爽,这才和等候在洞口的姬九继续上路。天空又下起了冰凉入骨的细雨,打在地上,积水成潭,咕咕得冒着气泡。行路难,山路更难。一人一妖翻山越岭,涉水跃涧,纵使修行有成也感觉十分疲惫。不时地还能见到一些前朝乱兵建成的山寨,远远望去,煞气冲天,定是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恶事。陆长生看着近前的姬九,满怀感动。看来姬九真的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来找自己。在山里走了七、八天,终于到了玄青山的山脚下,山脚下有一座集镇,叫清玄镇,一眼望去,只见镇子里白缟招摇,一片哀鸿。两人抬头望去,这里乌云惨淡,死气更为浓郁。陆长生心想,看来这周边天上的死气已经泄露,不光影响到了草木牲畜,更影响到了人。今天是正月十三,距离惊蛰还有四、五天,惊蛰一过,万物复苏。到时候那慧真和尚再发动阵法,必然死伤惨重,后果不堪设想。
陆长生心中焦急,也管不了镇上的事了。放野猪离开后就和姬九径直来了广元寺前。只见一座占地宽广的寺庙,天地异象之下,在百姓中造成了巨大的恐慌,纷纷来到此地寻求慰藉,别处人气凋零,这里却人流如织,沙弥和尚遍地。一妖一人混在人群中,进了广元寺的大雄宝殿,寺内各式菩萨金身灼目,大殿内外雕龙花柱极尽奢华。两人装模作样地四处闲逛一番,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陆长生忽然运起高超法门,居然将姬九和自己身形隐去,继续往寺庙深处探去。姬九一路上看见陆长生不止一次使用法术,心中很是奇怪,刚才用的藏匿身形的法门更是消耗灵元良多。不禁怀疑陆长生是不是其实已伤愈,但是却没说破。
两人从寺庙径直里穿过,看见了许多“善男信女”在佛像前虔诚祷告。姬九对这些俗世中的人的临时抱佛脚嗤笑了一番,说道“这佛门迷魂的手法果然有些门道”,陆长生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却也没有答话,拉起姬九继续向前。路上两人经过了一座独立的院落,陆长生往里一看,只见许多俊俏的沙弥正在和女人嬉戏,女人模样各异,身份不一,此时却沉醉在俊俏沙弥的欢爱中,形骸放浪,整个小院污秽不堪。陆长生对师门近地变成这般乌烟瘴气模样十分愤慨,正想出手惩治,姬九却说,“以前这里的人还要多,待长生哥哥惩治了首恶,再来理会这些下流之事。”陆长生先是不肯,姬九又说“正事要紧,细枝末节稍后再说。”陆长生犹豫片刻,只好点头答应。
第四章 会千门
终于到了玄清观旧址前,却有一道宽大的殿房挡住去路,此刻这堵墙上门窗紧闭,殿内情形不得而知。姬九解释说,“这里就是广元寺方丈慧真禅师的禅房,坊间早有传闻,这慧真和尚穷奢极欲,痴迷享受,生活豪奢,他的禅房比当年整个玄清观还要大。”陆长生听完姬九的解释,惊怒交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于是撤了法术,不再藏形,也不顾周边是否有人,一脚踹开了殿门,闪身进去。进门之后却是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头雾水,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倒是姬九后脚进来,看见这番情景只是迟疑了片刻,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见原来的玄清观道场原封不动地被罩在大殿里,道观的门前,一个干瘪瘦小的光头老者弯腰跪在台阶上,身前放了一本打开的道书。陆长生感到十分惊讶,扭头看着姬九,他忽然想到以姬九的手段肯定进来过,为何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呢。姬九却是露出一个淡然的神情,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跪着的和尚听到身后大门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发现了两位闯入者,三人对视,陆长生心中有些腻歪,这和尚真是有够无耻的,只见这老和尚头顶点了横竖四排共一十六枚戒疤,众所周知,这和尚头顶戒疤又叫香疤,意为对佛祖顶礼膜拜,向来只有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这人在头顶点了十六枚戒疤,真当是糊弄人来糊弄佛。老头面色红润,皮肤娇嫩如同婴孩,白眉白须,一派得道高僧的样子。还未等陆长生从小小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老和尚却急忙起身,向站着的陆长生和姬九小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激动神色,大声呼道,“千门末流胡三拜见玄清教掌门长生子道长,拜见姬九娘娘。”说完一揖到底,连磕了三个响头。陆长生一看这个阵势,心中已是有了一丝了然,也不让这个自称胡三的老和尚起来,冷声道“哦?原来是千门的才俊,你怎的知道我们身份?”“回掌门的话,区区曾有幸在误打误撞之下进过仙家道场,瞻仰道长的法相。”陆长生一想原来姬九并没有撒谎,胡三确实是进过玄清观内,而在观内正殿,除了三清祖师就是历代掌门的画像,所以这代掌门陆长生的画像也在正殿之中,认得陆长生倒也不奇怪。至于姬九,陆长生心中泛起一阵失望,照姬九当时的说辞,姬九肯定不认识这胡三,而胡三却一口叫出了姬九的本名。虽说姬九是妖物,对男女大防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胡三只是千门中下九流的杂碎,姬九却是天地间少有的灵狐,两者间的身份差距犹如云泥之别,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者之间关系肯定非同一般,说不定这次回山门之事就是一场阴谋。
陆长生心思急转,却是已经有了计较。对着胡三说,“我玄清教修行讲究缘法,既然你能闯过我教的护门法阵,也算有些手段,不过我教门规森严,你不请自入,盗取我教秘宝,按我门规当诛,你可有异议”。胡三一听陆长生居然要对他施以辣手,恐惧万分,匍匐在地的瘦小身体颤抖不已,状如筛糠,嘴巴里忙不迭地求饶,“道长饶命,我也是为求自保才不得已闯入的,道长慈悲就饶过我这一次吧。”说完之后,脸色煞白,哪里还有什么得道高僧的样子。正当陆长生与胡三对话间,姬九却是悄悄退后,不知往哪里去了。陆长生微微一瞥,也不管她,只对着胡三说,“那好,你且将如何知晓我玄清门又如何破我护山大阵如何盗我教秘宝,又如何用我教道场布置这害人阵法的始末和盘托出,若有丝毫隐瞒,本座绝不姑息。”“是是是,小的哪敢欺瞒道长,还望道长不要嫌我啰嗦,听我解释。”说完,胡三就支起身子,只见胡三不复刚才宝相庄严,此刻已经是面色煞白,冷汗流淌,一点没有高僧气派。略作整理,胡三开口,将所有经过细细道来。
原来胡三是千门中人,早年扮作江湖游方道士,平时坑蒙拐骗,作恶多端。一次利用自己学的堪舆定穴的本事伙同一群土夫子盗了一座古墓。这古墓诡异非常,机关重重。损失惨重之下,终于到了棺椁的所在。开棺之后,在棺椁里面居然发现了记载有玄清门隐秘的玉碟,胡三看完之后,心神摇曳,他一生除了酒色财气另一个妄想就是想要长生,初闻仙途有望,心思不禁涣散,没注意棺椁中的异变。这墓主人心思狠毒,连在自己的尸身上也种下奇毒。一众盗墓之人一丝不察,均中了奇毒。胡三取了玉牒,逃出生天之后遍访名医却对所中之毒无可奈何,均说他命不久矣。黯然等死的胡三为求一线生机,带着得来的玄清门玉碟和一些支离破碎的线索,楞是误打误撞找到了玄清门所在,还进了玄清观院墙。寻到了一些暂时抑制毒素的法门,又取了一些宝贝出去换了千年人参之类的天材地宝续命。之后用手中的财宝纠集了一批江湖骗子,买了一票模样俊美的孤儿在这盖起了寺庙。
当时佛教兴盛,加上胡三花了血本,把广元寺规模造得十分宏大,很快便有善男信女来贡献香火。短短时日就积累下巨额财富。这才将偷出去的宝贝赎了回来,物归原主。这几年,胡三过得心惊胆战,一方自己余毒未解,寿命无多,舍不得这俗世的荣华富贵。一方面又怕玄清门人回返找他算账。为求自保,胡三先是找来了千门中的聚灵法门,想借今年气候反常之机做些文章,又每日跪在玄清观前诚恳忏悔,乞求原谅。
陆长生面色阴沉,又问起了关于这聚灵阵之事。要说这胡三也是有些本事,他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聚灵阵完全掌握。原本的计划中,他欲逆转聚灵阵由聚灵转向聚阴,将自身的死气吸走,混到天地之间,等到把身上的死气吸完了,惊蛰一到,春雷乍响,待万物复苏,天地中生机盎然的时候,再开另外一个聚集生机的阵法,将万物的生机聚集到自己的体内。今年气候如此反常,倒春寒的时候肯定会寒冷非常。这势必会死掉很多的草木禽兽和体弱多病之人。这时再将聚阴阵散了,让死气回归到天地间,完成偷天换命。
疯子!这是陆长生听完胡三的话后对他的印象。先不说这个计划绝对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了,难道真如古话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聚阴阵吸取的死气十分精纯,一旦释放到天地之间,必将搅乱平衡,造成千百人的病死,你一个小小千门杂碎为了多得几年寿命,想让这方圆千里的生灵为你陪葬?这胡三真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陆长生面对着这疯子又好气又好笑,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胡三既然已经入了千门,就不要再奢求大道,我玄清门也为你作了嫁衣,给你平白添了一场富贵,若是现在你及时收手,将阵法撤了,免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本座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但是你要是执迷不悟,本座必然施展玄清门无上法门将你化为飞灰。”陆长生对胡三之事本来并不想多做计较,直接将之灭也无不可。但是这事总归发生在玄清门,留胡三一命,到时万一出了纰漏也好找一个祸首。
依旧跪着的胡三默然不语,他身上的死气已经由大阵吸收了不少,慢慢恢复了一些生机,虽然这带来的后果就是青玄山下的小镇死气泄露,人畜生病死亡。但是胡三才不管那些寻常百姓的死活,尝过一身轻松,生机充盈滋味的他实在不想半途而废,前功尽弃。当下心中动起了别的心思。
见到胡三如此不识抬举,陆长生动了杀心,手心一张,一把泛着幽光的宝剑凭空出现,闪电般刺向胡三胸膛。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陆长生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灼痛,低头,不可思议看着胸前的汨汨流出的鲜血,惊恐万分。原来这胡三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把枪,情急之下,开枪射中了陆长生。
第六章 狐有尾
陆长生应声倒下,倒下前将宝剑狠狠刺入了胡三身体,胡三看见插进身体的利剑,脸上满是惊恐,生命力急速地从身体中流逝,随即一头栽倒,伏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暗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居然死了。此时姬九听到大殿里的巨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看见眼前的场景大惊失色。陆长生看见姬九,像是见到了救星,急喊道,“阿九,快过来,这厮有枪,我一着不慎被他暗算了。"陆长生此刻胸口多了一个大洞,虽然已经封了周边的穴道,但是依旧血流不止。他看见姬九出现,赶紧让姬九过来为他疗伤。不过姬九却站的远远的没有过来,陆长生感觉形式不妙,为什么他让她帮忙,姬九居然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看着陆长生疑惑的样子,姬九似乎有些为难地说着"长生哥哥,这阵其实是我帮着胡三布起来的,但是却不是为他换取生机之用。这天地已经没有灵气,我的修为不得寸进,寿元也即将枯竭了,所以想了一个这样的办法。不过这胡三没有修为,无法为我主持阵法。这次天地异像是我最后的机会了,现如今这世间除了你,再无第二个能帮我,长生哥哥能否念在你我一夜夫妻百日恩,帮我最后一次?”
倒在血泊中的陆长生,抬头看着美丽动人的灵狐姬九,一阵头晕目眩,胸中像是被撕开了道道口子,痛彻心扉。比之枪伤对他的打击还要大,原来他还是着了姬九的道了。现在他身受重伤,生机流失,情况十分危急。姬九居然狠心,还讲起了条件。心灰意冷的陆长生为了保命,张了张干涸惨白的嘴唇,丧气道,“如你所愿”。
修养了一天,上了姬九密藏的灵药。陆长生伤势恢复很快。他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看,此时外间虚空雷声大作,这天气真如他们推测的一样不到惊蛰就响起来春雷。春雷轰隆,天地万物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纷纷破土而出,汲取生机。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地上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幅诡异的人间大道景象拉开了序幕。
玄清观的四合院里,狐狸双手捏起法印端坐在院子正中的一座玉台之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显出一片奇异的景象。只见姬九周围一边墨汁一样的死气从七窍排出一边五彩斑斓的生机不断涌入。陆长生坐在阵外,手指连弹控制着法阵的变化。姬九的偷天换命计划起初进行得颇为顺利。闭目凝神的姬九随着生机涌入,遍体舒畅,嘴角露出一副意得圆满的喜悦。按照这个阵势,再过一天,阵法必成。到时自己又能增长多久的寿元呢?忽然,正在自己志得意满之际,四合院猛地一震。
姬九不明就里地看着陆长生,陆长生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神色大变,“不好!”陆长生大喝一声,“阿九快退,生机之力太过浓郁,阵法要破了,我控制不住了”,“不!!!阵法未成,我现在退去岂不是竹篮打水,长生哥哥你再设法拖延一二”姬九睁开眼睛望了陆长生一眼,苦苦哀求,“阿九切勿执迷不悟,我已经灵元枯竭,无以为继,实在撑不下去了。你快退了,不然我们两人都要被这阵法反噬之力吞噬,一个不慎就要身死道消!”“哥哥莫急,待我吐出内丹相助与你。”姬九犹豫了片刻,下了狠心,吐出了内丹。修炼有成的妖物内丹最为宝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示人于前。而就在姬九吐出内丹,化出原型,陆长生手忙脚乱之时,“死”了两天的和尚突然抬头,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狐狸的眼睛。“砰”得一声巨响,眼睛睁地巨大的姬九就看见一枚黄色的弹头急速旋转着钻进了自己的眼球。“吱~~~!”化为兽身的姬九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
第七章 道有法
同时,阵法在陆长生的操控之下,突然逆转过来,只见五色斑斓的生机从灵狐身体里不断逸出,消散到了空气之中,浓重的死气倒灌进了灵狐体内。几息过后,全身雪白的灵狐生机耗尽,奄奄一息,倒在了玉台之上。陆长生这才收了法术,撤去法阵,取了狐狸内丹,抓在手里查看,眼中满是贪婪。神情让人极为陌生。胡三爬了起来,猥琐地站在陆长生身后,恭维道“道长神机妙算,恭喜道长擒下妖狐,从此仙福永享,寿与天齐。”陆长生却不理胡三,径直走向灵狐,居高临下地看着化出本体的姬九,此时这只心肠歹毒的妖狐犹自垂死挣扎,但是已经无济于事。陆长生轻巧地蹲下身子,伸手摸着妖狐雪白如缎的毛发。自言自语般说道,“我玄清门立派四百余载,祖师天纵之才,另辟奇径,以天地间灵物替换灵气修炼大道。每一任掌门羽化前都会将我玄清门最大的秘密交代给继任掌门。这个秘密就是要抓住世间最后一只灵狐,取其内丹替换丹田,以求长生。”说到这里,胡三递过来一把泛着寒光的剥皮刀,刀上布满了不知名的符箓,神秘非凡。陆长生眼中闪着疯狂炙热的光芒,“当年我于俗世落难之后遇上了胡三,给了他养生续命的方法。胡三问我如何长生,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计划,推演出今年气候有异。你寿元枯竭,以你行事准则,必会动心。而你曾经与我交欢,体内留着我的元阳精华,凭借你们灵狐一族的手段,必定可以找到我。本座筹划经年,不惜在俗世忍受我那尖嘴婆娘多年的辱骂,世人的冷眼,姬九道友落在我的手里,也不冤枉。”尚存一息的姬九听完,眼眶中流出血红的眼泪。她知道陆长生见不得女人哭。她还奢望陆长生能手下留情。
但是她不是女人,只是一只灵狐。陆长生却再也不会心软,趁着姬九没有气绝,他扒下狐皮,交给胡三拿去硝化,又将灵狐的骨肉内脏切成小块,分成了几堆放着。看见一旁硝化皮毛回来,毕恭毕敬站着的胡三,轻笑一声,招他过来分了几块狐狸的肉给她。胡三感激涕零,又磕了几个响头,捧着粉红色的狐狸肉退到玄清观门外。一出观门,胡三以极快的速度将碎肉统统塞入嘴中,咬也不咬就囫囵吞进了肚中。肉落进了肚中,化作一股股暖流冲向胡三的丹田和四肢百骸,胡三的筋骨发出噼里啪啦地闷响,乌黑的鲜血从眼鼻耳口七窍中流了出来。随后眼睛阖上仰头倒了下去,不多时,一阵细密的鼾声传了出来,居然睡着了。
陆长生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狐妖的肉和内脏,身体燥热,全身上下泛起红光。他脱完了衣服,捏诀念咒,很快地身上隐隐显出一道道金色符箓,一道道浓郁白色的气体从身体各处的窍孔中溢出,肥胖的的身体急速收缩,随着手上捏的手诀盘旋不止,随后钻入狐狸的内丹,待乳白色的灵气全部涌入狐狸内丹,陆长生又把内丹吸入了口中,之后只听腹中一阵轰鸣,陆长生内视丹田,只见原本属于狐妖的内丹正不断和经脉联通,轰地一声,全身经络通畅,灵元循环不息。陆长生赤身站在四合院中,一头乌黑长发无风自动,剑眉星目,飘尘若仙,嘴角含笑,自言自语道,“终于突破天人境了么?”
第八章 现世报
一个月后,一个身材高大健壮,长得丰神俊逸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王家所在的镇上。男人穿着一套轻薄的道袍,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原来今年气候异常,春雷之后,倒春寒来得十分猛烈,气温骤降,方圆千里居然下起大雪了,鹅毛大雪落在地上,淹没了人间。化雪期间,严寒将刚刚冒出头的生机统统杀死,男人环顾四周,发现天地间零零散散地飘荡着丝丝黑气。整个小镇显得一片肃杀。略作停顿,男人像是心里有事便疾步走了。
王家门口,王路遥正和邻里的同龄小儿玩堆雪人,虽然小脸冻得通红,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玩的兴高采烈。突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自己身前,她抬头看去,是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大叔。看了几眼,王路遥似乎对这大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礼貌的问了一声好。男人神色欣喜,就要上前抱王路遥,王路遥却吓得跑回了家中。男人尾随而去,刚要进门却见一个穿了暗红裘衣的麻子脸少妇提了扫把气势汹汹就冲了出来。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粲然一笑,小妇人一呆,随后欣喜地眼泪直流。丢下扫把就扑到了男人怀中。哽咽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我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呜呜呜呜”。这时王家的院墙里,一个中年仆妇打扮的女人走了过来,拉着在一旁看热闹的王路遥往正堂去了。
晚些时候,裹了一条雪白狐裘的王婉君一边媚眼如丝地盯着帅气的男人瞧个不停,这男人当然就是当初回门派交代事务的陆长生了,一边对着噘着嘴跪坐在八仙凳上练字的王路遥说道,“瑶瑶,你天天念叨爹爹,爹爹回来了你怎么不和他亲热亲热。”暗自郁闷的王路遥抬起头来,天真浪漫的说,“他怎么可能是我爹爹,他一点也不胖,也没有带糖葫芦糖人啊,我爹爹最是疼我,答应我的事从不会忘记。”陆长生看着两女,满面笑容,只见他一拍口袋,一把十数支糖葫芦、糖人就落在了王路遥的面前。王路遥其实早就认出男人就是爹爹,也听见爹爹和娘说话,他说在山上遇到一只白狐,想捕住给自己和娘做裘衣这才耽搁了不少日子,臃肿的身子都在山里熬瘦了。只是爹爹一直没有兑现和自己说过诺言,以为他忘记了,这才生起了闷气,直到看见了陆长生拿出了糖人糖葫芦,才把毛笔搁到了砚台之上,扑到了陆长生的怀里。欢喜地说“爹爹,你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陆长生看着女儿的小孩做派,心中哭笑不得,但是却依旧紧紧抱着王路遥,手偷偷摸摸地牵住了王婉君的柔夷。
一家人温馨地围坐一团,磕着瓜子,喝着热茶,陆长生说着在外的经过,王婉君和王路遥则是一下紧张一下释怀,心情跌宕起伏。忽然外面传来震天的敲打声。众人好奇,出门一看。只见一队车马招摇地走过门前,原来是最近周边的城镇死人很多,王镇长也怕了,到传说很灵验的的广元寺求来了佛骨舍利,这在小小的镇上可是了不得的大本事,车队所到之处,路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陆长生拉回了想去看热闹的王家众人,回房去了。
夜里,王家卧房里温暖如春,王婉君索求几度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睡去。她说她想给陆长生生个儿子,陆长生只好加倍努力耕耘。待两女熟睡,陆长生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向王镇长家方向望去,只见被白雪反射地如白昼一般的夜空里一股漆黑如墨的死气直冲天际。
陆长生脸上浮现出阴森的表情。原来那王镇长求来的根本不是什么佛骨舍利,而是姬九的一节指骨,因为被死气浸染太深无法炼化,不知如何处置。末了,陆长生想到一条毒计。他让胡三在镇上散播佛骨舍利的消息,等王镇长上钩,让王镇长“幸运”地获得。而之所以说这是一条毒计,是因为那充满死气的指骨若是任由放在家中,时间一长,家中之人,轻则体弱多病,重则不育身亡。如此看来,王镇长一家算是完了。
陆长生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收回目光,刚想转身回床上休憩,耳中传来一阵破风之声,他随手一张,一枚反射着幽蓝色光亮的匕首静静地躺在手中,匕首上还插着一张宣纸,展开一看,上面几个字让陆长生大为惊讶,纸上写着“蓬莱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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