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啊芸芸，你妈又没做饭？真是的，玩起来连孩子都不顾了。”李三金站了起来，去给刘芸芸盛饭。
“小林哥……”
沈小林转过头去，用身体挡住自己的手，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巴上，对刘芸芸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刘芸芸点了点头，微笑着在沈小林面前坐了下来。
“你们认识？”李三金端着饭盒走过来问。
“哦！芸芸跟我们家有点远亲，哈哈！”沈小林把话接了过来，继续说道：“李哥，芸芸的饭钱我帮她付了啊，加在一起多少钱？”
“给孩子吃的饭要什么钱，你给十块钱就行了。”
沈小林怕自己走了以后，刘芸芸会把他的警察身份告诉李三金，那样就打草惊蛇了，所以只能看着她吃完，又跟李三金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她走了。
“小林哥你在查案吗？”刘芸芸突然问道。
“没有，就是来吃饭啊，食堂的饭不好吃，所以就来改善改善伙食。”沈小林笑道。
“骗人。”
“啊？”
“你每次骗人的时候，两只手都会动。”
“……”
“不信？那我现在问你，芸芸可爱吗？”
“当然可爱啦。”
“你看，你说实话的时候，就不会手舞足蹈的。”
“嘿你个小鬼头，我发现我被你套路了。”
“哈哈哈哈！”
回到派出所，沈小林去了焦勇的办公室，正好秦宁也在，沈小林把侦查到的情况作了汇报。
“干的不错，秦宁你怎么看？”焦勇问。
“我这两天通过特情排查了李三金的社会关系，没发现他跟唐先兆有什么矛盾点，而且小林也说了，都是一个锅里盛出来的饭菜，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现在还不好说，小林你觉得呢？”焦勇把目光投向了沈小林。
“说实话，从逻辑上来分析，我的观点跟宁哥正好相反。”沈小林说。
“嘿！你小子跟我唱对台戏是吧。”秦宁笑道。
“别闹，让小林说完。”焦勇说。
“从逻辑上说，如果六份盒饭都是一模一样的，而其他巡警队员又没中毒，那么就能完全排除李三金的作案嫌疑，因为他不知道唐先兆会吃哪一份。可现在事实是唐先兆的那份跟别人的不一样，这样的话，如果李三金投毒，就很容易操作了。”沈小林分析道。
“接着说。”焦勇抽出两根烟，给沈小林和秦宁扔了过去，自己点燃了一根吸了起来。
“我刚才说的是逻辑分析，但是从我面对面接触李三金的情况来看，这个人没有什么城府，动作、面部表情和谈吐都证明了这一点，所以从这个方面来看，他不像是投毒的人。”沈小林说。
焦勇默默抽着烟，思考着沈小林说的两个方面的分析，沈小林问：
“焦队，我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唐文斌在看守所里猝死这件事，他是唐先兆的父亲，先是他猝死，然后是唐先兆被投毒，这两件事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那你可要失望喽。”焦勇吐出一团烟雾，扬了扬手机，说：“丁延东刚给我打过电话，唐文斌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确实是高血压诱发的心肌梗死，而且体内没发现毒物成分。”
沈小林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陷入沉思。
“行了，明天是周末，大家都回去休息休息吧，换换脑子，周一再回来上班。”焦勇说。
沈小林坐车回家，在林溪县城西就下了车，进了一个巷子，走到尽头走进一户人家。
“阿姨，陈翔在家吗？”
“是小林啊，陈翔不在，去店里了。”陈翔妈妈笑着说道。
“哦，那我去店里找他吧。”
“中午和翔翔一起在家里吃饭啊。”
“回头再说吧。”
陈翔从小就很聪明，成绩一直很好，父亲是林溪钢铁厂的工程师，母亲是纺织厂的职工。钢铁厂和纺织厂曾经在林溪县乃至林州市都是龙头企业，效益很好，陈翔小时候也是享尽了福。
沈小林记得很清楚，小时候去陈翔家里找他一起上学，经常能见到陈翔的爸妈陪他在吃饭，桌上的饭菜很丰盛，还有可乐、橙汁这种饮料，而这些，都是沈小林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喝到的饮料。
当时陈翔的爸爸是钢铁厂少有的工程师，工资很高。沈小林记得非常清楚，初一那年的夏天，有一天中午他去找陈翔出去玩，看到他妈妈在房间里哭哭啼啼的，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听父母说，陈翔的父亲离开了那个家，跟一个女人又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从那个夏天开始，陈翔就融入了小混混的行列，每天抽烟喝酒打架，成绩也一落千丈。
后来企业改制，陈翔的母亲下岗了，家里就变得越来越困难。
沈小林考上警校那年，陈翔的父亲回来了，留下一笔钱，陈翔上了一个野鸡大学，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在城西开了一家服装店，专卖欧美的那种嘻哈服饰。
与跟李维一的感情相比，沈小林还是觉得跟陈翔更近一些，这个人对待生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洒脱，每天都是笑嘻嘻地臭贫，属于那种宁愿饿肚子也要买喜欢的漫画书的人。
沈小林在马路对面就看到陈翔在店里坐着，正手舞足蹈地跟几个高中模样的男生在说话，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哟，今天生意不错啊。”沈小林走到店门口笑道。
“呵！稀客啊。”陈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对几个学生说：“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最好的兄弟，警犬，啊不，警棍，警渣？不不不，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你大爷。”沈小林说道。
“去你大爷的，你的好兄弟骚李怎么没来？”陈翔笑道。
陈翔口中的“骚李”，指的是李维一，因为他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换女朋友，所以陈翔老早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
“不是你兄弟？他没来找过你？”沈小林反问。
“唉！以前是，现在身份不一样啦，你是吃皇粮的人，谁不得巴结你？你看我这个破店，他来找我干嘛？我又不能给他办事儿。”陈翔吐槽道。
“你那个嘴一天到晚能消停消停不？”沈小林笑着坐了下来。
这时候，一个性格外向的男生用羡慕的眼光向沈小林问：
“哥，你是警察吗？”
“可不是嘛，跟你们一样，以前也是跟我混的，结果人家混着混着，混进警察队伍了，嘿嘿，你说气人不气人？”陈翔说。
沈小林没打算搭理他，笑着对男生点了点头。
“那，哥你是林东分局的吗？我叔也在那里上班，可能你们还认识呢。”男生又问道。
门外的阳光突然照进来，白色的地砖变得有些刺眼，沈小林揉了揉眼睛，说：
“我城关分局的。”
陈翔摇了摇头，这一次他没有再拿沈小林开玩笑，而是对几个男生摆了摆手道：
“去去去，都回家吧，今天我要跟沈局长叙叙旧。”
三十平方的店铺里，只剩下沈小林和陈翔两个人。
“你这个要面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陈翔叹气道。
“啊？”沈小林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啊什么啊，就几个小孩，你说实话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随口就说出来了啊。”
“唉。”
沈小林中午没在陈翔家吃饭，两人聊了一会儿，他就回家了。
到家里一看，父亲正在打麻将，沈小林自己进了卧室。
沈小林家住的是那种带院的老房子，父亲从钢铁厂退休以后，闲着也是无聊，就开了个棋牌室，老两口打发时间的同时也能赚点钱。
沈小林回忆着上午在陈翔店里发生的事情，明明就是自己的一个口误，为什么陈翔那么敏感呢？我要面子吗？肯定不是，我应该是一个……对一切都实事求是的人。李维一真的没说错，陈翔这个人，不靠谱。
在家里待了两天，本来以为周末了，辛晴会打电话问他回来没有，或者约一顿饭，结果一直没等来辛晴的电话。星期天上午，沈小林准备坐车回汤林的时候，穿着警服去了辛晴家一趟。
因为没提前打招呼，所以开门的时候辛晴愣住了。
“你怎么来啦？”
辛晴穿着厚厚的棉睡衣，头发也有些凌乱。
“我来看看你啊，怎么，不欢迎？”
“那是什么话，进来吧。”
辛晴去倒水，沈小林四处张望着。辛晴家住的是那种两层的自建房，带一个小院子，平时应该就是父母带着她，三个人在住，今天父母都没在家。
客厅布置得很简单，一个沙发，一台电视，还有一张床，上面放着一些旧衣服。
沈小林想去辛晴的卧室看看，却又感觉到这是一个很无礼的要求，因为以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随便进女生的卧室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你爸妈没在家？”沈小林接过杯子问。
“他们都出去了。”
“嘿嘿。”沈小林笑了笑，本来想顺着话茬开两句成人的玩笑，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不能冒犯这个女孩，更何况还是我真正喜欢的女孩，那种玩笑是绝对不能开的。沈小林心里想道。
于是，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辛晴主动问道。
“还行吧，遇到了点挫折。”
说到这里，沈小林感到终于有话题了，他准备把最近刑警队发生的事好好的跟辛晴倾诉一下，可没想到辛晴却换了话题。
“条件那么好，在云州交女朋友了吧？”辛晴笑着问。
“没，没有啊，你呢？”沈小林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前几天我妈让我去相亲。”
“啊？你去了？”
“去了啊，不去不行啊，我妈天天催。”
“在一起了吗？”
“什么在一起了吗？”
“我是说，你跟那男的，在一起了吗？”
“废话，当然没有，都歪瓜裂枣的，我才看不上呢。”
沈小林咽了口唾沫，又去拿杯子喝水，往嘴里倒了倒，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了。
“你很渴？我再去给你倒。”辛晴拿起杯子去饮水机接水。
“谢谢。”
跟辛晴道别以后，从那扇大门里出来，沈小林顿时感到空气清新了许多，连呼吸都突然变得顺畅了。
确认辛晴已经关门以后，沈小林又回头看了看那扇红色的大铁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他参加别人婚礼见到的——新郎穿着西装，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敲响了新娘家的大门。
只是，那个在沈小林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欢天喜地的画面，这一次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最后竟幻化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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