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六,苏飞在心理咨询室再见到魏洛芙的时候,看起来她的心情很好,虽然额头上仍然有一块伤口结痂没有脱落,手指上还缠着一个创可贴。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上次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约下次咨询的时间,你也没有交费。”苏飞说。
“我是特意来感谢您的,苏老师。周日那天早上,要不是您去了现场,没准儿我真的跳下去了,现在想起来非常后怕。”说着,魏洛芙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这是一点感谢的心意,苏老师,请您务必收下。”
苏飞看得出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几十张百元钞票,至少应该是3、4千,也许是5千。
“不不,我只收咨询费就可以了。那天去现场属于危机干预,也不是为了钱去的。”苏飞不是不想要钱,截至目前他只挣到了300元的咨询费,还几乎都请海冰吃西餐了。但是他觉得如果收了,就失去了那次危机干预的价值。并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来访者给咨询师送礼,基本都可以视为“移情”的表现,也就是说,来访者把咨询师当成了他生活中的某个重要他人,或者反映出了来访者在与人建立关系时的行为模式,他对咨询师这样,可能对别人也是这样。或者是他想借此掌控咨访关系,等等。所以咨询师对此应该谨慎处理,要是小东西也就罢了,送5千元现金,苏飞觉得是无论如何不该收的。
“那就这样吧,苏老师,这里一共是5千,其中500作为上次您去现场干预的咨询费,其余的就当是我预交15次的咨询费,您看可以吗?”魏洛芙看起来非常诚恳。
苏飞拿不准去现场干预该不该收费,如果可以收费,该收正常的咨询费,还是可以多收。想起在楼顶的惊心动魄,苏飞就想,干脆收点就收点吧,现场说的那些话,其实也算是关键时刻的紧急现场咨询,而且相当于救了两条命呢,多收200,也不算多吧。于是就大大方方地收下,说:“也好,我正想跟你讨论咨询次数和周期的问题呢,上次咨询的时候你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之后更是做出了极端的行为,我想你确实需要一个比较长程的咨询。”
“但是其实我已经好了,”魏洛芙微微笑着说,“我丈夫回来了,一切都没有问题了,我又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那你额头上和手指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周日那天记得你没有伤到这里。”
“哎!”魏洛芙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就是那样,脾气不好,总是打打闹闹的。”
“打打闹闹?”苏飞疑惑地说,“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
“嗯,他是有点家暴,不过还好啦,跟他给予我的比起来,受这点苦还是值得的。”
“他给了你永久的承诺?”
“是啊,他答应永远不再离开我了,”魏洛芙突然想起,“周日早上你不是也在现场吗,他亲口发誓说的啊!”
“但是你也说了,他说的话不可信。”
“但是你也说了啊,”魏洛芙把“你”字特别做了强调,“这次我可以试一试,因为这次不一样了。”
苏飞知道那是紧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辞,虽然有一定道理,但他本能地觉得没那么简单。
“要是他不信守承诺呢?”
“他要是敢再离开我,我死也要把他的孩子杀掉,然后再自杀!”
“我得提醒你一下,我们可是签了咨询协议的,其中明确要求,咨询期间不得自杀或者伤害别人,不得作出有关生活工作的重大决定。”
“他如果连对着太阳发的誓都可以不遵守,我还有什么必要再遵守咨询协议呢!”
“他是他,你是你。”苏飞停顿了一下,“我们先不说这个。关于你们的婚姻,你觉得最好的可能是什么?”
“我希望他能信守诺言,和我终生厮守,永远不离开我。”
“最现实的可能是什么?”
“嗯,你这么一问我还真得好好想想。”沉吟了一会儿,魏洛芙说:“从以往的多次经验来看,他始终是不守承诺的。承诺对于他来说很容易,就像古人说的,轻诺必寡信。”
“那么这次虽然他对着太阳跪着发了毒誓,也仍然有可能不守承诺?”
“应该是有可能。但是这次我真的想再试试。”
“那这样你看行吗,既然你想试试,那我们把这个作为咨询的第一个目标,这是属于行为层面的,就是帮助你尝试怎样去争取你的婚姻的最好结果。”
“好啊!这正是我想要的。”
“好,那么在情绪情感方面,你最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呢?”
“苏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我对他的这种强烈的依恋有点不正常?”
“也不能用正常或者不正常来贴标签吧!但是总体来说,这种感情非常强烈,而且你自己都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它来源于哪儿,为什么会这样,对吗?”
“对呀!这其实也是多年以来我想弄明白的。”
“好,那我们把这个作为第二个目标,就是探索你对丈夫的那种强烈的依恋到底是怎么回事,尽可能搞明白它是怎么来的。也许当你明白了它产生的根源,就能自己找到方向了。”
“好的,苏老师,我真希望那样。”
“那么你想优先处理哪一个问题?”
“还是优先处理和我丈夫的关系问题吧,我觉得这个比较重要一些。”
“好的,那你说一说周日那天你们一起回家以后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吧。”
“嗯,”魏洛芙神情有点暗淡了下来,慢慢说道:“那天到了家,关上家门,他就又劈头盖脸地打了我一顿。我知道自己做了过激的事,心里也觉得对不起他,就一点也没有反抗,反而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原谅。我说只要她不离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哎!”苏飞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是何苦呢?那天警察不是说了绝对不许他再家暴吗?只要你报警,他们就可以去抓他了。”
“那样一来他不就又走了吗?如果把他抓起来,出来以后他还可能回到我身边吗?”
“你已经到了一定的年龄了,他比你小20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的!”苏飞语气坚决,试图让她反抗这种家暴。
“我都习惯了。”魏洛芙神情冷漠地说。“真的,只要他在我身边,能够陪着我,带给我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我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
“嗯,”苏飞心想可能干预还不到时候,现在她在这种类似“无明”的状态下,你不管怎么说,可能也不会起效的,还是多听听吧。于是他接着问:“那么你们对今后的生活是怎么打算的呢?”
“他说为了我们有更好的未来,他不想再做按摩技师了,他想筹一笔钱自己开一个店。”
“这样也很好啊!那么他的钱筹额得怎么样了?”
“他说手头有一点,和亲戚朋友已经借了一点,现在手头就差20万左右。”
“那怎么办呢?”
“我想他需要我的帮助,这次他干的是正事,我不能袖手旁观。”
“记得你说你把所有的积蓄都已经给他了,你还能够在经济上再帮他吗?”
“能的,”魏洛芙信心满满地说,“我自己的积蓄是没有了,但是我想起十年以前我还没跟他结婚的时候,给我母亲存过一笔养老基金,大概是10万元,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再和公司拆借一点。你知道的,我们是金融公司,拿出10万块钱不算什么难事。”
“把老母亲的养老金都拿出来,还要和公司去借钱给他开店!你确定他真的能把这些钱用于正当用途吗?”
“苏老师,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力!质疑我们的关系!那我告诉你,我确定,我很确定!我确定这次他是和以前绝对不一样了!我也确定我对他的爱一定能够把他感化,让他死心塌地的留在我身边!好了,时间到了吧?我还要去取钱,咱们下周再聊吧!”魏洛芙好像被刺中软肋的刺猬,浑身的刺一下子都炸起来,气呼呼地说完这番话,拿起她的包,气冲冲地出了咨询室,留下苏飞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
不是我说才能结束么下一章
(注:本故事为文学作品,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亦非专业工作再现,不求专业督导,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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