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感兄不请自来。
我有些纳闷。这两天明明没有去人多的地方，他怎么跟过来的呢？
“来了好几天了。一直没进门。” 流感兄看出我眼中的疑惑。
哦，原来是潜伏。真是无耻。怪不得夜里隐隐感觉到，我可爱的扁桃体受到了侵犯。
“喝点啥么？” 我问流感兄。
“来点西北风吧。没事爱整两口。”
我倒了杯咖啡。
流感兄面露不屑：“就这个？就想赶跑我？我很凶猛的。”
“没有。我就是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喝杯咖啡。”
“你不来颗感冒药？” 流感兄关切地指了指抽屉。
“不吃。那都是抗生素。”
“抗生素好的很。可以杀掉我。”
“杀你不用这么费劲，我的免疫兄就可以。这两天可能我晚上看剧睡得迟，免疫兄有点困，忘了关门，才放你进来了。一会儿来顿大餐，他就精神了。到时候捶不死你。”
“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求你用抗生素杀死我。” 流感兄有点急了。
“你以为我蠢么？让你免费健身练肌肉。我有知识的。” 我掏出一本小册子。
一阵金光闪过。
“这是……葵花宝典？” 流感兄遮住眼睛，大惊失色。
“不是，这是我的本科毕业证书。” 我淡淡地说。
“不可能。我从来没在中国见到知识光辉如此强烈的本科毕业证书。” 流感兄瞪大了眼睛。
“哎，可悲。” 我摇摇头说。
“你说谁可悲？” 流感兄有些生气。
“你嘛。病毒中的loser。你们领导派你过来，无非就是骗人吃抗生素。从小就开始吃，吃到三十岁免疫系统也该不行了，这时候就该养生了。人类和病毒狼狈为奸，这我早就知道了。”
“你……居然看穿了这一切。我们的合作伙伴今日头条，居然没有重建你的知识结构？”
“哼，区区今日头条，想彻底毁灭中国的知识青年，还差了点。” 我轻蔑一笑。
“嗯，确实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目前主要在改造中老年人认知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他们年轻的时候，总吃知识的亏。现在有种报复心理。怕别人觉得自己无知，所以疯狂传播各种知识。就像穷人富了之后要戴大金链子一样。”
“作为病毒，你们的心理学知识倒让我生出几分敬意。” 我微微点头。
“学无止境嘛。以前人类都学我们，病毒式传播。现在我们传播速度跟不上他们了，领导总是批评我们，要向人类学习。不要总是沉浸在往日的荣誉中无法自拔。”
“嗯，你们有些领导确实能力很强。前一阵我刚看了一本写你们领导的传记，很精彩。”
“哪个领导？”
“埃博拉嘛。”
“哦，那个是我们祖师爷了，在级别上，算是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
“停停停，打住。什么毛病？”
“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我们病毒的天职就是复读嘛，哦不对，是复制。”
“嗯，你们那个祖师爷确实猛，残暴得很，几天就干掉一个人，还全身喷血。怎么想的？那么血腥。还搞了个什么外号，叫人命的黑板檫。太不和谐了。”
“老家伙嘛，都他妈心狠手辣。他都几十亿岁了，和地球一个年龄。你们人类很多宗教的神，年纪都没他大。杀人只是他的乐趣，没什么目的。” 流感兄说。
“在非洲沙漠待久了，心理都扭曲了。还是要多社交，打打德州扑克什么的。”
“对对对，我们病毒界对他们那帮老家伙也都很不满。纯粹就是倚老卖老嘛。你说现在这商业社会，你杀人稳准狠，有啥用？就说那病毒界十大金牌杀手，都是非洲出来的，纯炫技，也挣不了什么钱。病毒界的营收，主要还是靠我们流感。” 流感兄面露得意。
“作为一个病毒金字塔底部的loser，你的自信令我钦佩。”
“请不要总叫我loser。” 流感兄有些气恼。
“只是简单陈述事实。”
“我们明明是病毒界的中流砥柱！你也知道，我们和抗生素合作，挣了人类多少买药的钱？顺便还击垮了他们的免疫系统。等他们到了中年，不得不花钱买保健品吃。我们兢兢业业，不断进化，但从来不弄死人类。这样委曲求全，为组织谋取利润，难道不是无名英雄么？”
“我纠正你一下，这叫剩余价值，不叫无名英雄。一看你就没有读过《资本论》。而且，光从营收的角度，你未必赶得上你的同事，脚气！”
“我是病毒！病毒！请不要把我和细菌那么低级的玩意儿相提并论。”
“有什么区别？”
“简单说吧，如果我高兴，可以把它吃掉。但是它没法吃掉我。因为它是细菌，我是病毒。我站在食物链更高处。”
“脚气你们都吃，真不挑食。下次我介绍我一个哥们给你认识，毒死你。”
“不可能。”
“真的，他感冒的时候，闻一闻自己的脚，然后感冒就好了。”
“你朋友修仙了吧？”
“这你都知道？也是偶然。他也爱看今日头条，在上面自学了打通任督二脉的方法。上面说，打通任督二脉的关键，就是不洗脚和不刷牙。然后脚上那股气，和嘴里那股气不断聚集，对撞，在丹田处汇聚，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便秘发酵，任督二脉就通了。”
“人还活着？”
“活着，但已经不完全是人了，半神。治感冒都是小case。他练成之后，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地质学家测了一下，土壤盐碱化很厉害。前一阵埃博拉找他约架，邀请他去非洲，他说不用。只脱了鞋，朝非洲的方向，甩了甩脚，没过一会儿，非洲某国驻华大使馆就打来电话，说感染埃博拉的非洲村民们都奇迹般痊愈了。埃博拉吓得躲在山洞里很久不敢出来。”
“这都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我在今日头条上看来的。怎么，你有兴趣？我打电话让他过来？”
“不用……你这都交的什么朋友啊？尽是些乱七八糟的没用技能。说真的，你得交几个正经朋友了，好好规划一下你的人生。你都病入膏肓了。回头我推荐你几本中信出版社的书，结合今日头条一起看，疗效好。”
我的免疫兄出来，冷冷看了流感兄一眼。
流感兄头上渗出汗珠，起身准备离开，但似乎还是不甘心。
“你说我就一流感，你这大吃大喝的，多费钱啊！吃颗抗生素不就得了么？等等，你还打车，你要去哪？我看看目的地……啥？洗浴中心？你这都是啥疗法？啥网站看来的？核心价值观都去哪儿了？你完了，哥们，真的，没救了。”
我瞥了流感兄一眼，准备出门。
“哎，难以沟通，我不跟你聊了，我找程序员玩去了。” 流感兄小声嘀咕。
看着流感兄落寞的背影，我摇摇头，明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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