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五官,食分五味,国人以五官对五脏,五脏对五行,五行对五味。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所存”,吃饭与情感是人生两大要事,来不得半点马虎,古人说食有时,脏了不食,切的不正不食,虽然有些穷讲究,却足见“吃”这回事儿的重要之处。
食必有味,初生孩童,长辈需取一筷子蘸上酸咸苦辣甜,让他尝尽五味,懂一个苦尽甘来的道理。文化是一切和人相关的东西,不唯阳春白雪,吃喝拉撒也算一种文化,中国的文化里都喜欢带上些有些玄妙的体悟性哲学,于是在这些看似平淡的东西里总有一些“奇趣”。
苏东坡拿做菜来修身养性,老饕袁枚的吃论《随园食单》也成了一部清雅的小品文。
《三侠五义》看白玉堂在鱼肚子上划了一筷子,说鱼肚子吃起来的种种美处,心向往之,便开始了“邯郸学步”。
时而不得要领,但自己试着做菜时,更懂的此中乐趣。食材的选定,料的轻重,水的多寡,火的文武,凡此种种,体悟一番之后人心的确清明。最喜欢将食材,香料每物一碗,依次排开,便觉赏心悦目,锅碗瓢盆,皆成文章。
君子远庖厨,似此永做不得君子。
暑假无聊时曾蹬着单车将家乡所有的饭店名字排布依次记录,烤串逼近百分之四十,其后依次是火锅,铁锅炖,快餐店。这八成可以归于东北人的懒,吃的人懒,做的人也懒。
也或许是东北人对烤串与乱炖的偏好比较强吧,但是无论火锅,烤串或者铁锅炖,又是我不大喜欢的,所以想找一个适宜的口味总是难得。
大舅年轻时掌过勺,对吃也有几分钻研,但终究不能从一而终,到老厨艺也未能更进一步。小时候喜欢他做的“酥白肉”,取肥肉,以刀片成薄片,过油,锅中熬糖,挂上浆,过程中脂肪自然析出,然后包裹上一层可拉丝的糖。沾水后,一口咬下去,外凉里热,酥脆不腻且有热猪油香味的白肉,混合黏牙而甜蜜的糖衣,别有一番风味。后来长大就不太爱又甜又腻的东西了,他做了以后也是浅尝辄止,等到他去世后,每到东北菜馆便好问有没有酥白肉?可惜不曾再见此菜了。
在外吃饭不太爱去繁华地方,总觉得太标准化,以至于少了市井气,少了市井气就少了些人情味。
在北京也一样喜欢去偏僻之处闲逛寻味,叫骂孩子的家长和淘气的小孩儿,蹲在门口刷牙的大爷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总让你感觉一种尚在人间的市井人情的温馨。
还记得当初学校旁的小馆,老板是个身量不高的山东人,听人说原是大学生,因为八九年的往事只得开一个小馆子,但是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书生气,也许是被后厨的油烟气打磨殆尽了吧!老板做的好一手山东菜,尤其卤肘子卤猪蹄的味道远近知名,也总有慕名而来的食客。偶尔闲暇时,会见到老板脖子上挂着毛巾从后厨到前台一边擦汗一边喝水,偶尔会把泛黄的白毛巾和白围裙扔到一旁,和客人寒暄几句,老板一眼看去便是个极市侩的人,却不精明,那种憨愚的市侩也是一种可爱。
多年以后再去吃几次,店面扩大了,不见了原本的阴暗破败,但依旧是夫妻二人维持经营。味道却变了不少,葱爆肉稍咸,溜肝尖芡又太少,肝也太老。土豆丝也因为焯的过久变得失去了劲道,猪蹄猪肘也因为火候不够而显得寡淡无味,不过幸好,老板身上依旧是那股子憨愚的市侩气。
还有高三冬天,饥肠辘辘地从机场赶到学校已是十二点多,饭店早已经关门,有一家叫“主烤官”的麻辣烫串店还开着灯,但早已打烊。小两口在屋内串着明天用的串儿,老板见我便开了门,说已经熄火了串也没剩啥了,我说看着随便来点就行。他就叫老婆重新开火,因为材料不多,给我现煮了一碗不太像麻辣烫的麻辣烫。
现在想起也觉得冬夜里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也足矣慰平生了。
中国人好吃,能吃,会吃,吃的不光是味,也有情。
名妓郭氏病重想吃马板肠,王元鼎便杀了自己的千金骏马,此等风流,今人难再学了。
但最习以为常的温暖也许只是有人起早准备的一份平平无奇的早餐。
或者单纯的是她带来的一份饺子和一份皮蛋豆花,仅此而已。
虽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终究还是一个糙汉,吃的满足会让人忘掉很多苦楚。高中每晚和骚凯半夜沏一杯茶,泡一桶面,放一首纯音乐之后就能开始吹牛逼。或者在野外盘腿而坐就着榨菜来一张烧饼也是一种野趣。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人生有味是清欢的清欢也许就如吃,平中见奇而人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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