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家长马江春

本文姓名全部是化名。

01

学校三年级有个学生马涛，个子瘦小，没有眉毛，反应有些迟钝。班主任开始时认为是发育不良，后来了解到这是一个贫困户家庭的孩子，家里只有五间破烂的正房和三间陪房，房顶还有裂缝，用泥糊着。

现在的农村，这样的房子都是闲置多年，没有人居住的。马涛一家依然住在这里，家里困难可想而知。

马涛的父亲叫马江春，平时懒于下地干活，脑子还一根筋，到四十多的时候才说到一个傻媳妇，也仅仅能顾住自己。生了马涛以后的几年，马涛主要由爷爷奶奶照顾。马涛上一年级的时候，二老双双病故，这样的父母，能吃上饭都困难。

那时起上面开始扶贫，马江春的贫困户无可争议，马涛也是学校最贫困的学生，每次上面的各种救济几乎都有马涛。

02

但有一项没有，就是农村寄宿生贫困补助，因为马涛不是寄宿生。

马江春多次来学校争取贫困寄宿生补助，在我办公室一坐就是半天。即使人来的多，事儿忙，也不影响他的坐功。时间长了，大家都熟悉了，也就习惯了那样，于是成为了办公室一道别样的“风景”。

我解释了无数遍也没用。寄宿生也不是全部享受补助的，每年只有30%的贫困寄宿生能享受。马江春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最最的贫困户，什么救济都应该少不了他。

马江春甚至威胁说，如果学校不让孩子享受寄宿生补助，就要到局里上告。我心里想你去上告了我这里也落个清静，但这句话绝对不能说，现在维稳是大局，一个纵涌村民去告状的帽子谁也受不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说下学期你让孩子住到学校，保证让你孩子享受寄宿生贫困补助。学校每学期申报一次，这次早已经报过去了。

马涛现在还尿床，我认为是大脑发育还不完善所致，一直告诉马江春在孩子睡觉后每一个小时喊孩子起床一次，反复强化排尿意识，一定要坚持。

一个每天尿床的还有些弱智的孩子住到学校，相应的工作困难可想而知。

县里有特教学校，每当劝他把孩子送去那里时，马江春的自尊可不是一般的强：“孩子一上特教学校，大家都知道是个傻孩子，将来连个媳妇也讨不上，你负责？”

他不说自己什么活也不干，经常东遛西逛，家里根本没有像样的房子，谁会来为儿子说媳妇？有一次宗教协会说周五下午来捐助300元，他周四上午就在学校等着。我说你就不能干点活？他却讪笑着说找不到活。

我只能笑而不语。

03

周三下午大课间的时候，马涛和班内两个同学在操场玩耍，李龙飞有些好动，笑闹中推了马涛摔了一跤，马涛磕活了一个门牙。

班主任刘老师了解情况后，利用放学时家长来接孩子的时机进行了协调，李龙飞的妈妈带马涛到学校外的诊所看了看，让诊所先记上三天的花费。

昨天是周五。下午，马江春自来熟的又坐在我办公桌一边，我知道他这次来的目的。他不说我也不问他，下午需要布置考场，后天是小学毕业考试，全县统一进行，还要安信号屏蔽器，要求和高考一样。按说布置考场该周六进行，不想耽误老师们休息时间。真的很忙，没时间跟他扯闲篇。

班主任刘老师给李龙飞的家长说，马涛的三天医药费明天是最后一针了，情况还不见好，请来一趟。李龙飞妈妈说有事现在去不了，孩子也管不住，干脆不管了。再打电话时已不接了。

马江春说，人家家长不管了，你们学校得管。我说三天的医药费明天再说不行？马江春这时倒有点聪明：“你当我傻呀，明天礼拜六，我到哪儿找你们去？”

我笑着告诉他:“学校每天有人值班，值班人员和电话都在门岗墙上，谁值班谁就是校长，有责任管学校的一切事儿。”

看他还没有走的意思，李龙飞的家长一直联系不上，我只好让班主任刘老师陪马江春到镇公安派出所报案。

刘老师回来告诉我，派出所让马涛家长带马涛去所里做笔录，之后带马涛去做伤情鉴定，至于以后怎么通知李龙飞家长等，学校就不要管了。

我就知道这个事儿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心里暗暗感激公安兄弟的担当，看来学校的综合治理还是很有必要，有时间到所里表示一下感谢。

04

下午放学的时候，马江春又来到办公室，说派出所不管，事儿是在你们学校出的，你必须管。

我很着急，简直是块粘糕皮。极力控制住要暴走的心情，尽量语调平和：“派出所如果不管也不会安排孩子去做笔录，刘老师去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

马江春说：“派出所说这事太小，属于意外伤害，让学校自己处理。”

我明白了，看来既高估了派出所，又误会了马江春。

每学期开学后，学校总是为每一个学生办一份意外伤害保险。这份钱上面直接从学校经费里就扣除了，不从学生中收一分钱。目的就是为了规避一些说不清的问题，对学校也是一种保护。

但马涛绝不是这种情况，如果报案就是诈骗，保险公司一调查就会水落石出。而且李龙飞家长已经付了马涛部分医药费，事情发生在两天前，意外伤害的报案必须在事发24小时之内。

刘老师虽然是去年新招聘的老师，但在城里的一所私立小学工作十多年，处理这些问题很有经验，不可能在报案时不报事发时间和对方家长已付了部分医药费情况的。

派出所显然想推诿。

我对马江春说：“你稍等一下，我查一遍考场布置，然后跟你去派出所。”

马江春很感激，说终于有人管了。

我边往外走，边自嘲：“你讹不起派出所来讹我，实在拿你没办法！”马江春知道我看穿了他的想法，尴尬地笑着。

05

我内心感到很失落。学校竟然沦落为谁都可以来讹的地步，就连马江春这样脑子有水的家伙也知道来学校撒泼，先不说让你心情好不好，就是每天无谓的时间消耗也受不了。

把学校的牌子摘了，换上信访接待处的牌子也许更合适。

学校发生学生互相推搡的事是经常的，一般都是自己处理，遇到难缠的家长不多。我到这儿8年了，这样的事儿报案还从来没有过。

这次是李龙飞家长明确表示不管了，在特别无奈的情况下才报案，可不要认为学校在找派出所麻烦。学校总不能强制让李龙飞妈妈拿出医药费，也不能用限制李龙飞的自由来逼她妈妈来。

当我和马江春来到派出所门前时，大门紧所，门外的传达室也是门窗紧闭，空无一人。

在现在大力整治工作纪律的高压下，这个派出所，胆也太肥了吧！

跟中心校主管安全的校长打了个电话，他说新来的所长电话不知道，建议我打110报警，捅他们一下。

我苦笑了一下，这些爷能得罪吗？

好在和马江春已经混熟了，也表示了理解，互相约定周日上午再来。

今天是周六，明天上派出所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凌晨醒来一思虑这件事就感觉烦闷，这里写出来，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谢谢简书这个平台，谢谢简友的关心和帮助，您的评论就是对我的鞭策，一并感谢了！

                      2018年6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