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法官判我十年有期徒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恐慌,反而得到了一种快感,一种解脱惶惶不可终日的快感。逃亡被抓后的那一个月我呆坐在监狱里等待着审判的结果,我很焦急,就像是考生等待考试结果一样焦急。对于开庭审判我是很欢迎的,而且我对我的罪行供认不讳不进行任何申辩以至于法官先生总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我。
我被法官带下去的时候停下脚步回过头斜着眼看了一眼原告席上站着的苏原。她眼睛里有些愧疚,有些迷茫。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咬紧牙,拧着脸从牙齿缝里露出一句话:“你等着,十年后,哼。”
我的声音很小,但我确定苏原是听见了。她咬着嘴唇侧了侧身子避开了我的眼光。
我妈说我从小时候起就与同龄的孩子不同,要是受人欺负了也不哭不闹非得和别人打一架不可。的确,我做什么事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骨子里头总透着点吊儿郎当的味道,这一点也是我妈最痛恨我的地方。我随我爸,一出生嘴角就向着右边倾斜,初时老妈还不大在意,等我渐渐长大她便觉着嘴老往一边撇着太像个二流子,于是她忙着纠正我的嘴角。当然,我妈做的努力全都没用处,不但我的嘴巴没有纠正,连我的眼睛在看人的时候也跟着倾斜了,更加显得吊儿郎当。大概我母亲怕再纠正下去搞不定我的鼻子都会歪着,她就不再纠正我的嘴了。
每次犯了事我母亲总指着我说:“好的没学到一点,坏的全学去了”。我母亲所谓的“好的”自然是指她自己,至于“坏的”指的是我爸。我爸就是一个二流子,抽烟喝酒都是他手把手教我的。在我还没有断奶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受不了我爸不务正业,我爸也受不了我妈念念叨叨,两个人一合计就离婚了。离了婚我便跟了我妈,我爸也时常过来瞧我,每次都鼓弄些新鲜玩意过来。他每次来都要摸着我的头和我说:“儿子,有谁欺负你不?你要是被谁欺负了记得告诉我一声。嘿嘿,凡事呐有你老爸给你撑腰,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揍死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骄傲,底气十足,嗓门大似乎怕别人听不见。有时候我老爸也会往我的口袋里塞钱,不过我母亲嫌他的钱脏不但自己不肯要也绝不让我收他的钱。这个时候我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等我老爸走了我便拿走一半,剩下一半拿到我母亲面前愤愤地和她说道:“妈,老爸又拿钱过来了。他就是这么好面子,我说了不要他就偷偷摸摸地往我衣服里塞。”那时母亲总怪我说:“别人往你衣服里塞东西你还会不知道?”我则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手段高了去了,不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别人口袋里拿出东西来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回去。”
起先我是瞧不起我爸的,因为他老偷鸡摸狗,不正义;后来我爸也瞧不起我,因为我霸王硬上弓,没本事。前者是有事实上的依据,后者却不大正确,但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我被判刑后我就再也没有和我老爸见过面了。后来还听别人说他不承认有我这个儿子,说我是我妈和其他野男人生的。
听我妈说我打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我三岁的时候。那时的我走路都还不太顺当,不过很显然我的臂力惊人,要不然我也拿不起砖头。那时候因为邻居家比我大两岁明头从我手中拿走了一个吃了一半的沙梨,我一生气追了上去,拿起一块红砖就砸过去。虽然没能砸到明头的身上,但红砖落在了他的大脚趾上。都说脚趾头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娇气,明头一被砸到就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就像杀猪一样。他立马就蹲了下来捂住了大脚趾头,嘴巴里不断地骂着说是要打死我。我自然不能让他给打死于是走过去捡起红砖打算往明头身上砸出一个窟窿来。明头看我又拿起砖头忙不迭地扔下沙梨,也顾不得脚趾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跑了起来。虽然他腿脚不大便利但因为怕了我的红砖头就拼了命地跑着。我看着明头的样子直笑得肚子疼。
打架这种事就像是比赛,自然不可能每回都赢。虽然我天性生猛打起架来不要命但是我在小学初中的时候因为个子不高力气不够还是被人收拾过好几次。那时候打不过人我就跑,即使是跑不过也不怕只要他们没能打死我,我便会寻找机会报仇。我的记忆力很好三岁以后的事我全都还记得,被我钉上的人准免不了要叫我三声“爷爷”。那些被我逮着的仇人须得承受和我当年被收拾时同等的苦处,完事了我便要他叫我三声“爷爷”,不叫也行再被挨一顿揍便好。因为我睚眦必报的性格便不大有人敢得罪我。
到高中之后我便开始穿木屐了,牛气得很。也因为穿木屐牛气,打架还像头牛,我便得了“牛仔”这个外号。木屐这东西倒真是好,防潮,走起路来还能咔咔咔地响着。我那时候想着电视上但凡是个大人物出场便都有音乐,我也不能落后,木屐就是我的自带音效。别说这木屐打起架来也是厉害,踢人就比穿板鞋强多了。只有一个不好便是跑起来不顺当,但那个时候还真很少我打不过的人。那小镇里头也只有我牛仔一人穿木屐,木屐便成了我的代名词。别人听了这木屐声大多远远地躲着,当然有时候也会碰上几个硬钉子,那时候还穿什么木屐啊,赤着脚狂跑就是。
我没能考上大学。对于这件事我始终没能给出一个相当的评价。要是我能考上大学指不准我遇上了良师益友,我不但学好了还得了文化,从此过上小康生活;当然也保不准上了大学我还是一个小混混,浑浑噩噩地就把日子个过下去了,甚至日子过得比现在还要糟糕。总之,现在过得没多大意思才会去想来时的路有哪一步走岔了。因为没考上大学,我便遇上了苏原,也因为她我进了监狱服了十年的有期徒刑。我对于这件事总耿耿于怀,毕竟十年改变了太多。就比如说吧,十年后我的嘴巴不撇了、眼睛不斜了,同时我的下巴上也挂满了胡子。我出狱的时候下巴上的胡子足足有三十公分长,又浓又密,又黑又粗,像极了榕树的须根,直愣愣就往地上扎去。十年不但改变了我还改变了世界。我一出来的时候只感觉沧海都变成了桑田,好像这个世界不是过了十年而是过了好几个世纪以至于我颇有一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人们普遍都用上了手机这个玩意,要说十年前也有但只有顶有钱的资本家用得上何况功能的差距不能以里计,大约还得用上“光年”。我对于这个新生的世界是半点也不习惯,只要一走到城里头就感觉浑身不自在。我总感觉城里头长满了毛毛的刺。这毛毛的刺肆无忌惮地在空气里头荡着,吸到肺里头直感觉胸腔刺棱得厉害。
我高中毕业之后也寻思着要做些什么,但我的手脚似乎只有打人的劲儿,其它要我干什么我却总懒懒的。这样我就没能够干些什么。我老爸对于我上不了大学这一件事不但不觉着不好,还似乎有那么些开心。那时候他经常来瞧我,说是瞧我其实就是想把身上的绝技全部都传授给我。他一会在我耳边念叨着:“我跟你说啊,不会读书咱就不读书。要我说咋们家啊就没有那个读书种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听说过那个当大官的儿子能是个乞丐?对咯,就是这个理。”没一会他又念叨着:“儿子,我跟你讲咯,我死不瞑目!要是我不能将我这个手艺传到你手上我死不瞑目。”我老爸既然都用了“死不瞑目”这个词汇来吓唬我我便不太好不讲人情,我只好跟着他学了起来。我学得很顺溜,一学就会,好像偷鸡摸狗的事对我来说就像是算一加一等于几一样简单。到最后我的手法甚至比我老爸还要精明。我老爸一开始对于我的表现颇为满意,后来就简直要气炸。因为我对与偷鸡摸狗这一行当有看法所以我学到手艺从来就没有在别人身上运用过,当然这里头要除了我老爸。我觉得我偷老爸的钱那不算“偷”顶了天也只能算一个“不告自取”。我老爸偷来的钱绝大部分是要被我给摸走的,不论他把钱藏在哪里我准能找到。有一次我还偷了他穿在身上的内裤,他竟然老半天没察觉出来。等他一觉着不对劲他就拿着菜刀追着我到处乱砍。
我向来没有想过我老爸竟然能凭着那门子手艺当上一个小资本家。按照我老爸“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的理论,我须也得是一个小资本家。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我的生活也过得挺滋润。那时候我便拿着钱去买了一辆全县城开得最快红色摩托车,成日天穿着木屐像是乘着风飕飕飕地小镇上穿行。这摩托车可不单单是摩托车,它就是我的战靴、我的坐骑。有了这家伙打起架来才顺手!摩托车冲击力大,在迎敌的时候就有碾压对手的实力,况且就算打不过逃起来总比双脚跑顺当些。 自从我有了摩托车全镇的青年都认了我做老大,有些没有经过我授权的人也在外面吹嘘说:“嘿嘿嘿,牛仔可是我大哥,我们歃血结义过的。”这样我牛仔的名声是越来越响。当然有人觉得“牛仔”这句话颇为刺耳。那些人总是在我背后说:“哎哟喂,那冬风镇雷水沟的牛仔哟可真真像一堆放在活水源头的屎,闹得整个县都乌烟瘴气的。瞧瞧,瞧瞧,瞧瞧他那样儿,头发染成狮子狗似的,牛仔裤扯成好几十段,耳朵上还要打好几个孔。要是让小孩看见了可不得了,人家有样学样可怎么个办法哟。”说这些话的人绝大多数是爸爸辈爷爷辈的我没好意思逮住他们要他们叫我爷爷便只好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那些人天天都在向上天祷告要我骑摩托车出点事故,撞死或者撞个半身不遂便是最好。我不得不说祷告这东西有些灵验,我真的出了事故,不过没死没半身不遂,报废半年后我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但凡骑摩托车的总得出些事故,不论大小,就是自己再怎么不犯傻那也保不准别人不犯傻。我就是因为别人犯傻而报废半年的。按理说我不追别人的尾那就算别人家里祖上积了德,但是那次我却真真实实地被追尾了。我那时刚夸上我的坐骑还没打火就被人被追尾了。追我尾的是一个生意人,摩托上挂着俩大篮子,篮子里全是活鱼。我只觉得迷糊,嘴巴里鼻子里全是腥味。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生意人几乎已经瘫痪了,他的家人全都围着我哭着,那伤心的劲比哭丧还厉害。我四处打量了一番才看到我妈,她握着我的手眼泪在脸上流成了一条小河。她一个劲地说“你今后都改了吧”。我不知道我被撞和我全都改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只觉着听了不舒服。我老妈这个念叨可是极厉害的,老爸就因为受不了她的念叨才和她离婚的。我自然也不喜欢听她念叨,于是想要说“妈,你别念了,你的声波大我伤口容易被你给震崩了。”没有想到我竟只说出一句“妈”便再说不下去,我的胸口实在太痛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断了两根肋骨呢。这样我妈劝我全改了的话我便只好捏着汗说“好”。
我出院的那天我爸也来了。他除了带来一大袋子水果还带来了好几坛子的话,句句都颇有那么点道理。一回到家还没等我躺在床上我妈就首先开话了,她说道:“儿啊,你这样终究是不行的。成天的不务正业将来……将来还怎么能成一个家。你看娘也这么老了,我就盼着抱一个孙子,你给娘挣点气好好的改了罢。将来找一个好姑娘过来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老爸心急还没等我妈说够就开口了,说道:“这男欢女爱是终究需要的,你就瞧瞧那驴吧嗒嘴是为了啥,那狗跑断腿又是为了啥?这男人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还不得被人叫‘没种的’?你要再这么闹下去啊,哪个老汉会把自家姑娘嫁给你?”我一听哎哟还真是嘞,要是我没一儿半女还不是得被人骂没种的?虽然别人也曾经这样骂过但那终究不是事实啊,要是这件事成了事实那还怎么反驳别人。我这样一想就觉得我以前似乎有些瞎折腾的意思。这时我老妈又要说了,似乎因为医院里说出来的话都是“你全都改了罢”没花样,她现在就换着法地说,滔滔不绝好像水坝决堤了一样。我爸也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我没想到他俩劝起人来能像是说相声一样顺溜。我自然知道我老爸劝我目的不大单纯,他说的也全是粗话,但是这话粗理不粗我竟颇有些被打动的感觉。他们说了一阵后老爸扯着我的肩膀问道:“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哎哟,天大一个问题,天大一个问号。我琢磨着琢磨着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我越琢磨越觉着不爽快。哎呀,难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打架欺负人?显然不是,那……那我活着是干什么来了?不对,我活着就得有个意义,这意义既然不是打架欺负人那就得是其它什么。那这意义是什么呢?我找不着但总归不是打架欺负人。我这样一想就觉着豁然开朗了,意义既然不是打架欺负人那就好办,不打架欺负人了就好。
我点了点头捏着拳头说:“对咯,我得改。”
我抬头一看我老妈竟然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大概水库里的水全被她给放光了。我老爸似乎很得意,为着刚才那个很有分量的问题而得意。
我决定要改造,改造自然得从头开始。我把我黄黄的狮子狗似的发型给染成了黑色,又剃了一个圆头。别说看上去还真清爽了许多,似乎也更加帅气。我又换上了规规矩矩的牛仔裤,将耳钉全给拿掉了。我也换坐骑了,每天蹬一辆自行车去修车。不过我那双木屐还舍不得扔掉,因为木屐防潮啊。我进县城去当了学徒,学修车。那份工作还是我母亲千辛万苦求来的,又是送钱又是送礼,还放了狠话说要是店里头少了东西我母亲都赔。就是打死我师傅他也没想到我当他学徒他还得了大好处。要知道那时候我的名声大得很,县里头的青年都敬我三分。我一到师傅家那些学徒们便都乖了,不但不偷偷摸摸地顺走一些东西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说。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个个心里头都算计着是不是自己得罪了我,这样一想他们就存着一个戒备。一个月下来师傅看店里头一件东西也没少又见着那些人都对我服服帖帖的便也打了小算盘。他每次要别人出力而出的力气又不大常规的时候便会找我,要我去说准成。因着这一层关系师傅教我修车就不大好意思有所保留,加之我对这方面还颇有心得,这样很快我就晋升成了正式工。正式工里头还得数我最厉害,我大师兄修一辆车我就能修两辆车,而且我修过的车开起来还更加顺手些。师傅一来是想留住我二来是怕我另起炉灶抢他生意就出了三倍工资来留我。我自己乐得厉害,将工资分了三份,一份给我妈使唤;一份留着自己用,其实我也用不了多少,无非是拿出来和师傅师兄弟们一起花,吃吃喝喝喝就花完了,也因此师傅师兄弟们对我颇敬重;还有一份我留着,预备着将来娶媳妇,将基因传下去。 我改邪归正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就是笑话。别人都寻思着这牛仔哥是怎么回事?玩累了要换花样?被那生意人追尾脑子被撞糊涂了?还是说想要玩大的?也有我的义兄义弟们来问我的,我也不回答他们只反问他们一句“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他们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些父辈爷爷辈的人全都不相信我真的改邪归正了,都很不屑地说着:“狗,还能改得了吃屎?”最难信任我的要数苏原的老爸,我进监狱也有他的功劳。
县城到了夏天就热得厉害,连猪都会中暑。我们修车店的棚又搭得矮矮的,不透气,直热得车胎都要化开。到了傍晚也还是热,电风扇使足了劲都吹不走腾腾的热气,压根就没法待。那时候到了黄昏我们就拿着毛巾带上游泳短裤跑到城中心去,那里头有一条河,呆里头凉快多了。游得累了就跑到城里头吃冰沙、炒饭、大西瓜,喝啤酒、饮料、四果汤。绝大多数时候是我请客,当然要是我那三分之一花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法请他们。我是绝不会动另外三分之一的,那是男欢女爱的资本,开不得玩笑。那些个学徒一来没钱二来也现实,见着我没钱了也就不大愿意去,于是到了月末基本上就我一个人去。
我记得那是六月末学生就快要放假的时候,也就是那时我遇上了苏原。那时候我一个人去游泳。我吃完冰沙准备回修车店,回修车店还要经过一长长的乌漆墨黑的巷子。我穿着木屐咔咔咔地在小巷子里走着。但是小巷子里除了咔咔咔的声音还有尖叫声和求救声。我咔咔咔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一看是两个小青年正要强奸一个女子。那两个小青年认得我,见了我就打了声招呼,客客气气地说道:“嘿,牛仔大哥。”我点点头恩了一声就往前走。我走了两步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那女人的上衣已经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她正用手遮挡着胸部,但是遮了胸部下头便要保不住,两个小青年你一手我一手一下就掀开了她的裙子。我只听得那女子尖叫了一声几乎要将肺给振坏。我在原地转了几步还是走了过去。我走过去说道:“嘿,妹子,你怎么在这诶。”接着我又对那两个小青年说道:“兄弟,对不住了,这人是我妹子。你们得饶过她。”“是你妹子?那你就说说她叫什么名?”其中的一个小青年扬着下巴说道。“什么名嘛,我……”我没说完一拳头砸了过去。紧接着另一个青年冲了过来就要动手,我出手更快没等他出手就一脚踢中了他的小腹。我回过头看了眼那个女子,二十岁上下,穿着一套灰布连衣裙。那女子长得真是好看,明眸皓齿的;那两个大胸就像两个大西瓜,直直地挺着似乎要将衣服给戳出一个洞;至于那屁股,浑圆就像倒扣的锅,没得说,用于基因传递是再适合不过。我暗想这两个小青年眼光倒是不错,心里头还对他们有些敬佩。谁知道那两个人书包里头还带着工具,一拿出就是两把西瓜刀,寒光闪闪,甚是吓人。要是早知道那两个人带着管制刀具我就不插手的,现在倒好走也走不了了。我额头上不自觉就冒出了汗来。我回过头对那女子说:“愣着干什么啊,快去找救兵哪!”那女子倒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张黏在墙上的画一样。我没了法子只好撞着胆子迎上去。要说凭实力他们两个合计起来也不是我对手,但是因为他们有色胆,都说色胆包天,我倒也有色胆但那时性命攸关哪还能有那门子心思,再加上我手上没有管制刀具只能落了下风。我只能躲或者用脚上的木屐去挡他们的西瓜刀。因为用了脚去挡西瓜刀就免不得要有点牺牲,但这牺牲终究还是值得。因为我的脚被砍了一刀之后他们马上松了一口气,我趁机就夺了一把刀过来。我冷笑一阵,用西瓜刀指着他们说道:“走吧,牛仔哥可不是白叫的。”他们见我拿着刀自觉得占不了便宜也只好愤愤地走了。
其实那时候我早不太能支撑了,要打下去我即使不被砍死非得流血过多而死。他们只知道我脚上被砍了一刀,但却不知道我肚子上手臂上都被刺了好几下。等那两个人走远了我才坐了下来,把牛仔裤扯开,在大腿上狠狠地扎了一个结,我捂着肚子向那个女子叫道:“快去搬救兵啊。”我叫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应我。直到天亮了她才似乎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叫来了救护车。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子叫做苏原,是一个人民教师。她父亲苏泰也是一个文化人,听说还是苏东坡的后代,她父亲讲起话来总不太让人懂,文化人自然是这样不然也不能叫做文化人。后来我琢磨着我的后代似乎也能和苏东坡先生攀上点关系,这一点我颇为自豪。那时候苏原总来看我,说是要感谢我。我问她要怎么感谢我她又说不知道。于是我便建议她效仿下古人以身相许,我这话一出口便遭到了一个耳刮子。这一耳刮子直扇得我整个脸都热辣辣的。但是这耳刮子也让我更加明白我爱上了她。若不是爱上了她怎么会觉得这一耳刮子很刺激呢?哪有人被打了还觉得舒服,不是爱那还能怎么解释?
那个时候我觉着我的爱天长地久,永不变质。但是后来还是变了后来我不爱她而且还恨她入骨。真应了那句“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暑假开始之后苏原留在县城租了一间教室开了一个补习班给别人补课赚钱,每天都要上课到八点半。那时我便每天接送她回去。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也长了一智,自从吃了西瓜刀的亏我就每天都扛着一个大号扳手去城中心。我一路上有的是机会下手,但是我不愿意。我觉着恋爱就是男欢女爱才好,要是只要“男欢”不要“女爱”这“男欢”也必须大大折扣。再说了不要“女爱”那女人就成了生育的工具,也不要长得好看也不要有思想只需要像老母猪一样能生就成,若是那样男人也得不挑食,见着那个能生就都好。这样自然是行不通的,所以还必须回到“男欢女爱”的正路子上来。和苏原在一起我是挺欢的,但她似乎不大怎么爱。每天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走着,不冷不热地说着,那和爱还相差十万八千里。我谋划着定要让她“女爱”。
都说女人一感动就什么事都好说,于是我便打算着让她感动一番。我挑了一个黄道吉日,穿了一套西装,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捧着戒指盒以及九十九朵玫瑰花去向她求爱。要说这西装还真只是为了一个范儿,从来就不是为了人穿上去舒服。那东西往身上一套,嗨,全身的筋骨都得绷着。为了壮大声势,那些个学徒也全被我叫进城了。嘿,他们个个穿着件白色背心,虎背熊腰的,手上拿着大号扳手,虽然浑身上下黑不溜秋倒也很神气。那神气的样倒有些像先进工人代表上台领奖状。到了晚上八点一刻我便在她教室门口点起了蜡烛,九十九个蜡烛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我便站在这个心形中间。我让他们朝着教室里头喊,我也跟着喊“苏原,牛仔哥爱你。”没一会儿苏原便跑了出来,全场鼓掌放烟花。她一过来便和我说:“牛仔,你知不知道我在上课啊。”我愣了愣说:“知道啊。”“那……那你还……”她几乎要哭了出来。我一时没了主见支支吾吾地说:“那你就去上课。我……我等你下来再说。”
苏原收拾了下心情又跑了上去,我在那等了一刻钟,但我感觉我等了一个世纪。我越想越心灰意冷,觉着没多大希望。后来一想到被拒绝了还真不好办,全县的父老乡亲会怎么看我?我自己又要怎么看自己,麻烦!我越想越心急,越想越觉得不是味。到后来又怪自己太鲁莽了,连肠子都悔青了。
苏原一下来便和我说:“让那些人都走开。”我心一凉,糟了,定是要拒我又怕伤了我面子。我拽着拳头气沉丹田然后朝他们吼道:“没听到啊,死开死开。”那些人听了我的一声吼叫便都死开了。但是苏原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往住的方向走。我只得在后面跟着,那时候我在怀疑着“男欢女爱”这一个理论是不是有什么漏洞,就比如说吧要是“男欢”而“女不爱”可要怎么个处理法子。我还没想出一个法子来苏原就回过头来想我说:“那个……你认真的?”我又愣了一愣想道这是哪门子的玩法?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也就只好说:“是啊,认真的。”“那……那……”苏原没说完便红着脸抱着胸跑了。这支支吾吾有话说不出还红着脸抱着胸就跑的情节我知道,那就是说我喜欢你。可是刚才我向她表白又为什么不接受?想不通,但是我也没怎么想就跑过去追她。我直追到她的房间。她的房间干净整洁,但是处处都有她身上的味道。这味道让人的心脏跳得怪厉害的,像是在急速跑。我全身血脉喷张,似乎她也是。她红着脸对我说:“我以前听说过你的,没想到你不但改邪归正了还变得那么君子。”我一想觉着不对,说道:“不,我还是个小人。”
水乳交融,男欢女爱之后苏原她又不干了,穿上了裤子就不认人。她哭着说道:“不,不行,我们不可能的。我们差距太大了,实在是太大了。我……我糊涂了,不……”说着她用手掩着脸庞。我只以为它说的是气话,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就不行了,我就觉得挺好。” 她哇的一声说道:“我爸,被我爸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我们家是……你们……呜呜呜。以后……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她的背一颤一颤的。我走过去摸着她的香肩说道:“得了,我明儿个就去向你老爸告知一声。”她一听几乎是要跪了下来,说道:“别,千万不要。我爸会被你给气死的。”我想其中必然有什么曲折便向苏原打听。我这才知道原来苏老先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因为我臭名昭著他便心里头处处想着要除了我这个祸害,哪怕我和他隔了四五十公里。他自然不能够伸张正义,于是只好每天向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还有他的祖上苏东坡先生祷告要除了我,让我下十八层地狱。他还做了一个写着我名字的纸人,成天没事干就往那纸人身上戳一个窟窿。不仅如此他还要求自己的子女每天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地求我早点去见阎王爷爷。
自那天起苏原便再也不愿意和我男欢女爱了,见到我就远远地躲着,要么就把我当成个隐形人。
自从那天之后我也知道了女人心,海底针,猜测女人的心思这件事压根儿就和数狗身上有多少根毛一样不可靠。这样我只得去找苏泰老先生,虽然不太好办但是不大好办也得办啊,要不男欢女爱这件事不能长久。
我去找了乡下的苏老先生。他似乎觉得自己就是苏东坡转世,知道我是冬风镇的牛仔之后便摆出伟人的架势。我那个时候和他说:“苏老先生,你别急着骂我啊。我已经改头换面不再做坏事了,真的,都有三年了。你不信可以去打听下我是不是这三年都没再欺负过人。就是……就是……有人还说过我是君子呢。”他一听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半天才说道:“那你来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要我说就是山无棱,天地合,太阳打西边出来你也改不了吃屎。”我说:“诶,这……我……我真心改了。”一说完他就急着赶我走,没一会他似乎想出了什么恰当的诗句,恶狠狠地和我说道:“好风凭借力,送汝下地狱。”说着便给我扇风要送我下地狱。我听着就愣了,只得笑呵呵地说:“岳父大人好生客气,我不太热。”他一听急了也顾不得寻思什么诗句破口就是大骂:“谁是你岳父?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当我们家的门槛我们都不要。”
我等他骂累了才凑过去和他说道:“苏原,诶,我和苏原已经好上了。”他一听双手不断地颤动着,呼气吸气都有些困难。“你……你把她……把她给怎么了?”他气不可耐地说。“没没没,我没有把她怎么样,我们就是……就是好上了,男欢女爱!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们——”还没等我说完苏老先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嘴巴里嚷道:“强奸!你强奸了我的女儿。”他这一说便将左邻右舍全都引了来,我便知道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穿着木屐走了。
苏先生是一个文化人,懂法律,他誓死要保卫苏原的合法权益。一个月之后他便将我给告上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不立马就告我而是要等一个月之后,原因是一个月之后他们找到了我强奸苏原的证据。不过那时候我觉得男欢女爱不能算是强奸,而男欢女爱这件事也没有罪过,即便是苏原说她是被我强奸了那也没有证据啊,又没有人看着了,法官先生要说我破了她的处女贞洁我也还可以说她坏了我的童男之身。我很放心便跟着他们到法庭。我起先是被关押在牢里头等待开庭的,我乐得关在里头,有吃有喝有住,舒坦。但是我妈来看之后我便觉得事情不太舒坦了。我从我妈那里知道原来我一炮打响,基因就流传了出去。这下是铁证如山了,要怎么狡辩都是不能。不过我觉得苏原定不会这么狠心,或许是被逼的,我得出去向她问个明白。我也决不能在这里等死。
好在我老爸传授个我的手艺我没丢,那门手艺包罗万象里头自然少不了开锁的技能。当晚我就把牢门给拧开了,偷偷地就逃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我逃出去便想着要向苏原讨一个说法,我要问她怎么男欢女爱突然就变成了我霸王硬上弓。我非得如此不可要不然我总觉得心里头有一个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当晚我就去找了苏原,她的门锁好开我一溜烟就进去了。我摸着黑摇醒苏原。苏原一睁开眼就尖叫了一声,我赶忙捂住她的嘴嘘声说道:“别说话。”我看着苏原,她实在是好看。她的嘴唇湿漉漉的,酥软得要化开以至于她点头之后我还舍不得将手放开。我呆愣了好久想怎么才能起好一个头,想了许久都想不出来也就只好只说:“呃,原原,当初我们可是你情我愿的,怎么你就突然变卦了。原原,牛仔……牛仔好伤心,真的。”苏原两只手抓着头发,眼神发直,过了许久才说道:“我……我对不住你。我没办法,我们……我们只能这样。”说着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接着她又说道:“牛仔,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杀了她?我像是被电给触了一般。我的身体一颤一颤的,我怎么下得了手。我哈哈笑着,六神无主地走出了那个房间。
我逃走了,去了北方的一个小镇。我摆脱得了追捕却始终摆脱不了苏原,我爱她如同恨她一样深。那种爱让我如沐春风,那种恨让我如临深渊。我在两股势力之中挣扎着,痛不欲生。我喝酒,老白干就当是白开水一样喝;我抽烟,香烟就当是空气一样吸。不抽烟怎么能思考?不喝酒怎么能停止思考?不自由,我不自由,到哪我也不自由,总感觉我被什么东西给羁绊了,地球,地球就像是一个大囚牢。我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阵,终于因为没什么钱而终止了。我穷困潦倒,在北方的小镇。北方小镇的冬天来又快又猛,风就像是一把把尖刀直往我身上刺。我用我身上最后的一点钱买了两张回家的火车票。我呆坐在火车上,一件大衣盖住全身。我不动弹,我不思考,就像进入冬眠了一样。虽然我不想浪费一丁点能量,但是我还是饿。我的胃像是空着的热水袋,拧成了一团。我终究熬不住,在转车坐上另一辆火车的时候向别人讨了一盒方便面。那时候我的嘴唇发白,全身的肌肉因为坐车而僵硬。我回到家的时候腿已经软了,一见着我的母亲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我再也不逃了,再也不。
我被抓了,在我回家三天之后。我不想挣扎,由着他们带我去监狱。他们给我换了一把结实的锁又多加了一把大大的铁锁弄了一个双保险。然而那锁根本就困不住我,困住我的是另外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我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是在等待审判结果。
一个月后法院开庭。我听着苏原当庭指控我的罪行。我还是被刺痛了。我很迷糊,觉得什么都不现实,什么都是虚构。我看到苏原时时咬着嘴唇,拳头总是攥着,她是像我一样痛吗?不,不会的,她不会的。要是不愿意那为什么要指控我?为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她受到足够分量的惩罚。那一刻我睚眦必报的性格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上。我哈哈笑着,对我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被法官带下去的时候停下脚步回过头斜着眼看了一眼原告席上站着的苏原。她眼睛里有些愧疚,有些迷茫。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咬紧牙,拧着脸从牙齿缝里露出一句话:“你等着,十年后,哼。”
一开始进监狱的时候我时刻想着十年后的事。我每天都能想出好几百种折磨苏原的办法,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已经想出了上万种办法了。我自然是有罪,苏原也同样有罪。我有罪我服十年的刑罚,苏原有罪却可以这样自在。我不服!
我们在服刑的时候还是要做学手艺的,是为了出去之后还能生存下去。我有手艺,修车就是我的手艺。监狱里头的车似乎全都被我给承包了。到后来空调、冰箱、电视、电风扇、热水器我都修,那些又似乎成了我本应尽的义务。监狱里的兵们都以为我是万能手,除了人这架机器就没有我修不了的。我从没有修过电脑和手机,因为他们怕我用手机电脑与外界联络。也因为从没修过手机,出监狱之后我就买了一个来,但我总用得不顺溜。因为我为他们做了点贡献,他们便准许了我不剪胡子的请求。这一请求使得我出狱的时候胡子足足有三十公分长。
在我服刑的第五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我妈。过了好几个月我才知道我妈丧失了劳动力。她是被摩托车给撞的,断了一条腿,肇事者逃逸。那次我妈拄着拐杖来看我。她流着泪要我放宽心,千万不要苦恼。她说她还能熬过那五年,五年过了我出来了她就要享清福。我一想到一个老妇人无依无靠还断了一条腿心里头就免不得酸楚,眼泪竟然也簌簌地往下流。
我妈下一次来看我的时候是带着一脸的为难过来的。我问她怎么。她说:“也不知道是谁往我们家送钱,你说可怎么办咯?”我一想定是那个小资本家送来的。我爸老爱面子但又怕我们不收总是时不时往我们家什么地方塞钱。我便说道:“定是那小资本家的钱,没事你就放心用。我出去了赚了钱都还给他。”我妈说:“我猜也是他,可是他硬是不肯承认。牛仔,我……我就——。”“用着,用着,记下每一笔钱的账目,我以后还他。”我知道母亲的心思连忙打断她。
我在监狱里头的生活因为对面是一个女牢房而添加了许多的乐趣。那里头住的女犯人统共就五六个,最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八个。那些人之中有杀人犯、有抢劫犯,还有些是盗窃分子。因为她们干的事极需要胆量,她们便比别人更放得开。大概是尊重女性,她们比我们更加自由些,能在楼层之间自由活动。这使她们更加放得开。她们对于自己白花花的身体一点也不吝啬,全由着我们看。有时候她们还会去勾引站在铁栏外面看守的兵们。她们将身体脱得精光,舔着舌头,在那些兵身后搔首弄姿搞得那些兵们全身发毛。也有些兵会转过头去看几眼,这时候那些女囚犯便更加浪了,哥哥姐姐地胡乱叫着。我们这些男囚犯也跟着哟呼,嘴巴里喊着“快上啊,干啊,是男人就上啊。”有些胆子大的兵要伸手过去,这时候那些女囚犯们又一溜烟地跑开了,边笑边跑。跑到房间了还得咯咯咯地故意弄些声音出来。这样一顿戏弄,那些兵们脸上便一阵红一阵白。这件事几乎成了我十年之中最美好的回忆,除此之外全是荒芜。
在我服刑期满不到一年的时候我的老爸,那个小资本家死了。按理说小资本家死了之后我妈在情绪上不应当没什么多大的变化,但是她当时来找我的时候无助得就像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劲地问我要怎么办。我那时候才明白人的感情是很微妙,很难以用常理来推测的。不论那小资本家怎么不正当,在我妈眼里他就是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的主心骨。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能解,我爸死了还有人往我家送钱。我妈的说法是我老爸做好了安排,我却觉得不对,因为我老爸是因为心肌梗死突然死的。按照他的性格他也绝做不了这么细微的事。那时候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来——苏原。
我想到这一个人几乎是吓一跳,是她?用这种手段来恳求我的原谅?用这种手段来弥补良心上的不安?好厉害的人物,好厉害的算盘。不能够,不能够就原谅她了,不能够把便宜事都给了她。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越想越觉得我非要折磨下苏原不可。
我出狱的第二天就去找了苏原。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带着暖暖的温度敷在脸上,舒服极了。我大摇大摆地往苏原的房间走去。我一出去就又找来了十年前穿的木屐,穿在身上很牛气。我颇有把握能吓唬苏原,因为三十多公分的胡子。这胡子往我身上一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恐怖分子。胡子只是我想出的上万种折磨她的其中一种方式。不过……
我见到苏原的时候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还是像十年前一样漂亮,两个大胸就像两个大西瓜,直直地挺着似乎要将衣服给戳出一个洞;至于那屁股,浑圆就像倒扣的锅。
她死了,就在我出狱的那一天。她服了打量的安眠药。她解脱了,她的良心也解脱了。
她房间的角落里头还蜷缩着一个和我同姓的十岁少年。那个少年似乎是被吓傻了,他从此之后就不大说话了,过了好几年才从惊愕中走出来。
苏原的确是死了。
苏原……
我……很乱,呼吸困难。
我那时候才真正明白人的感情是很微妙,很难以用常理来推测的。
现在我的胡子剪了,木屐烧给苏原穿了,我想有了木屐苏原就不怕地府很潮湿了。
冬雷
2016/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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