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和她的初遇。
那次是搬家后五月的一个周末,从鼓岭下山时走岔了路,没按原路走三环,沿着宦溪曲折的盘山公路返城,左一个急弯右一个急弯,正颠得七荤八素时,突然,眼前的美景让我屏住了呼吸,低低地惊呼:好美的风景!车子慢慢往前,画卷徐徐展开,远处的山坡,道路两旁参天的大树开满了白色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连绵不断,转一个弯道就展开一个巨幅画卷,一路走一路繁花相送,真是美不胜收。
一路繁花相送这条路是福州的北出口,从我大学开始每年的寒暑假,从家乡到省城,在高速开通之前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多少趟,这条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上这样的景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从来不知道,这弯弯山道的两边不起眼的参天大树会开出如许美丽的花朵,一直蔓延到森林公园。
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号称“五月雪”的油桐花。
我这才把它和席慕容笔下的《桐花》联系在一起:“群山绵延,簇簇的白色花朵像一条流动的江河。仿佛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应约前来在这刹那间,在透明如醇蜜的阳光下。”那日并无阳光,但是白色的花朵仍然让我觉得美的耀眼,漫山遍野野生的油桐花只有在山间远处才能一睹芳容。最庆幸的是我把家迁到了城市的北部,我所热爱的森林公园三面环山,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山上就开始飘雪了。
那次不经意的相遇,一见倾心。从此,我都在期待每年的五月去赴一场桐花之约。
今年赴约是在一场大雨后。周六,酝酿了一个下午的雨终于在傍晚时发作了,霎时,大雨滂沱,一直下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醒来突然想起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风狂雨作,平日风吟花落的油桐花不知是否绿肥白瘦?
南方的初夏,总是这样湿哒哒的,所幸的是雨停了。因为前一晚的大雨,周末本该热闹的公园异常的清静,空气中弥漫着一团团的水汽,罩着远处的山朦朦胧胧,依稀还是可以看见油桐花染白了山头,入园不久就听到隆隆的水声,这里是昨天全市的雨势最大的地方,一条汹涌小河替代了前一周的一片乱石,樱花园前的水瀑也煞是壮观。雨后的公园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气魄。
我沿着木栈道往公园深处的龙潭方向走去,勤快的工人在游客来之前已将道路打扫完毕,木栈道干净整洁,已没有了昨夜的痕迹,往年这条落满桐花的道上只有刚刚飘下的零星几朵,闷热而潮湿的天气,没有一丝的清风,去年行走这条木栈道时是清风徐来,朵朵白雪般的小花伴着清风舞动,从树顶缓缓飘落,纷飞似雪,犹如成百上千个白衣仙子从天而降的景象也不复再有,我的心情不免有些许的低落。
昨晚的雨势太大,往龙潭的登山道关闭,于是折返,一路上山岚水雾,雨洗后的各种树的绿叶都分外油亮,木荷和油桐盛开的花朵点缀期间,衬着小桥、亭子也赏心悦目,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随手拍着我看不厌倦的美景,也不觉忘了来时的初衷。
林间洁净清新,山峦守口如瓶虽然雨后湿滑,但是不走回头路的我依旧选择了依山而建的木栈道,这不是公园的主路,平时走的人也少,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路,这条路的山上也开满了油桐花,狭窄的木栈道上经常是铺满了油桐花,走在路上桐花轻盈飘落,有时甚至会落在我的肩头,我爱在这里不受干扰地拍照,还喜欢在这里寻找两种花色,因为油桐雌雄同体,我每次都要把他们找到然后给他们拍上一张合影,据说油桐花的花语是情窦初开,我要让他们相亲相爱。不知今年我的愿望能否实现?
雌花雄花情窦初开幸运的是这里不是主路,路才打扫一半,只是满地都是被暴雨击打落的油桐的绿叶和残花,虽然人少毕竟还是有游客走过,踩过之后真是零落尘泥碾作尘了,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在找到了两种花色,这条小径依旧美丽。
雪白的花荫与曲折的小径突然想起这条路的尽头是林则徐女婿刘冰如夫妻合葬墓,那里是另一条登山道的入口,今天应该也封闭了,那就意味着那里没人走过,工人也还没来得及打扫,那里应该落花该更多吧?
我下了木栈道再往石阶走上几步,眼前的美景几乎让我窒息了:墓前的空地、石桌、石凳,台阶,牌坊到处都落满桐花,如同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毯,又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不染纤尘,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干净极了,美丽极了,真不忍心踩踏上去,四周静悄悄的,桐花还在一朵一朵地飘落,真的有一种幻觉,好像这南方的五月,刚下过一场纷飞的大雪。这洁白的桐花衬着长满青苔的石阶、石凳和牌坊,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古朴之美,席慕容写下的那些句子正是契合了我此时此刻的心境和感受:
“这样一个开满白花的下午,总觉得似曾相识,总觉得是一场可以放进任何一种时空的聚合,可以放进诗经,可以放进楚辞,可以放进古典主义也同时可以放进后期印象派的笔端在人类任何一段美丽的记载里都应该有过这样一个下午"。
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不一样的是我有过的是这样的一个上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喜爱油桐花,不知道为什么每年都这样急切地等待和她的约会。年年约会,花开花落,感受不尽相同。
一期一会,世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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