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远窈在驿站稍作打听便得知,这些年没有一个犯人到刑满释放的时候从矿山安全离开获得自由。
家属也闹过,可本就是有罪之人,没有老百姓会为他们说话,渐渐的也就消停了,不过洪大人倒是自己掏腰包给过家属抚恤金,几名老捕快都感叹洪大人这官当得窝囊。
妍羽听着突然冲出门外,吓得远窈差点闪了腰才反应过来追出去,妍羽推开隔壁房门就喊:“师傅说十四年前的惨案是因为报官无用,那一定是怡王爷给官府施加了压力才说我爹娘是被强盗所杀,所以说赵刚的父亲是想查明真相而被灭口了?”
魏老爷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当年的情景,立马低下头不敢直视妍羽,妍羽疾步上前两步继续道:“可那时候怡王爷是为了地图为了金矿,如今没有了这些他也不会再为干爹撑腰,青川县令就能把干爹给办了,他可是欺君之罪啊。”
妍羽说完躬下身子,脸都快怼到魏老爷脸上了,“嗯嗯?”的盯着他。
片刻寂静后魏老爷往后挪了挪,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干娘对你的养育之恩不打算报了?以你干爹的性子,这些年若没有你干娘的庇护想必你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魏老爷一句话给妍羽怼住了,她大脑空白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塞了进去硌的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远窈轻轻拉过妍羽边往外走边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不只是你干娘、你师公,你这个干女儿和干女婿魏家都在株连之内。
更何况你干娘可是一国之母的远房表妹,因为这层关系圣上自己也信了金矿的存在,岂不是让天下人贻笑大方,以圣上的心性会做出什么事来,谁又能预测到。”
妍羽机械般的跟回房间,被远窈按着坐下后眼神放空,只听到一句“我们明早就回家……”,声音便渐渐在耳边消失了。
夜幕降临,妍羽早早的就躺到床上,听到远窈也躺下的声音后故意打了几声呼噜,感觉到远窈为自己拽了拽被子,翻个身继续打呼噜。
妍羽在心里从一数到了一万,往窗户那里瞅了瞅,即使隔着一层窗户纸屋里也被月光照得亮堂的很,她轻轻叫了几声远窈,无应答便轻手轻脚下了床。
妍羽刚拉开房门,一声“去哪儿?”吓得她一身冷汗,她摇着头慢慢推上了房门。
往回走两步发现远窈并没有动依然闭着眼睛,走着猫步再次拉开房门,又是一声“去哪儿?”,吓得她像烫了手似的松开门,“茅、茅房。”
远窈立马坐了起来但不回话,妍羽愣在那看着她一动不敢动了,远窈双手按了按头便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嗯?”妍羽眨眨眼睛一排问号飘过,“我是去茅房不是去厨房。”
“我陪你去。”
“茅房”,妍羽强调着。
“我陪你去”,远窈语气未变。
“臭的地方”,妍羽提高了嗓门。
远窈没再搭话,一脸困倦半睁着眼睛给妍羽披上了自己的外衣,“夜里凉”。
妍羽望着月亮揉揉后脖子,一脸无奈心中叹气,琢磨着过几日干爹伤势痊愈,自己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赢的了他,今晚才是最佳时机啊。
这一晚上妍羽几乎没睡,起来了五次被远窈陪着去了五次茅房。
时间似乎偷偷加速了,妍羽再次睁开眼睛后不敢相信的眨了眨,果然天亮了。
这次妍羽一声不叫直接起身,刚一拉开房门,又是一声“我陪你去”,吓得妍羽张大嘴定了一下才慢慢喘出这口气,瞬间理解了生无可恋这个成语的意思。
妍羽赶紧跑到床边按倒远窈说道:“我不去茅房去买早饭,你快好好睡一会儿,回去路上你来赶马车。”
说完一转身被远窈拽住了胳膊,妍羽头皮发麻使劲挣脱着回头道:“你何时开始变的这么粘人了?”
远窈一用劲儿将妍羽按倒在床,把她塞到了被子里,“早饭会有人送到房间来,危险消除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妍羽挣扎着把被子压在胳膊下喊道:“你爹受着伤,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
远窈不作答拽过妍羽像抱玩偶一样环住她,急的妍羽朝粘在脸上的头发吹了吹气儿。
这一夜真是折腾累了,远窈听到妍羽的呼噜声不再是装的,也安心睡下了,直到有人拍门两人才惊醒。
驿站管事的没见她们出去洗漱也不敢打扰送早饭,可这会儿日上三竿又出了大事,才硬着头皮来叫。
轮休的捕快也挨个被叫醒,两条人命其中一人还是矿山负责人,洪大人如坐针毡,心里火急火燎的,连辞官的心思都有了。
几个人匆忙赶到县衙停尸房,妍羽扫到一眼干爹便惊讶的“啊”了一声,远窈立马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先出去等。
仵作赶紧给师公盖上了一块白布,他以为是那血淋淋的几处伤口任谁看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亲人。
可妍羽扒下远窈的手是一直盯着干爹看的,刚刚那一眼就认出干爹身上胡乱扎着的几根针是自己的毒针,那一叫只是有些意外。
“他没死”,妍羽喊着就往前走,瞬间被魏老爷和远窈拽住,魏老爷欣慰的拍拍妍羽肩膀,原来这孩子挺重感情的,示意远窈拉她出去。
妍羽在门外不停的徘徊,为了不暴露自己解药不曾带在身上,现在立马赶回去拿根本来不及。听里面喊了一句还活着快叫大夫,愣住的一瞬间感觉脸蛋上两条冰凉的水柱流下,原来束手无策是这般难受。
可如果身上带着解药又如何,假设带着解药是救还是不救,半夜出去不就是要解决他的吗,妍羽一个问题又把自己困住了,“救、不救”,嘴唇已经动起来就差发出声了。
远窈轻喊了她一声,看她没给反应立马搂入怀中,欲言又止真不知该如何劝她,如若让她想想干爹是如何杀害亲生爹娘的就如同撕裂伤疤。
单论劳改的矿工之死,苏老爷也是死不足惜,抛除捕快的身份,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远窈正想着见大夫赶来跟了进去。
大夫检查了半天提出死马当活马医,以毒攻毒,木瓦县能找到的毒药都给苏老爷灌了下去,除了一次身体颤抖痉挛,眼睛始终没有睁开过,折腾到最后这几个时辰仿佛不是在救人,倒像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叫人不得好死。
小地方的仵作还真是水平有限,完全分析不明白中毒成分,魏老爷旁敲侧击的从远窈那里打听到妍羽这一夜并未出门松了一口气。
妍羽和远窈走出县衙大门时正碰到苏夫人、小娃和小娃爹走过来,几个人都停住微微点头,妍羽视线直勾勾盯着干娘,干娘却故意躲开了。
妍羽上前两步没等开口,小娃猛地扑了过来,倒在妍羽怀里泣不成声,抽噎着鼻涕埋怨道:“妍羽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刚要成亲就成了寡妇了,是不是因为家里干白事的才如此……”
妍羽一下一下捋着小娃的头发,刚收住的眼泪又似阀门打开哗哗的往外流,眼前人才是能和自己感同身受的人,她搬过小娃的脸,使着劲儿在她眼下抹了一把,凛若冰霜的表情说道:“他不值得你哭,因为……”
妍羽话没说完忽感晕头转向,站稳后看远窈正拽着自己,小娃爹也正扶着小娃往门里走,远窈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如果你在意这个师妹就不要告诉她真相。”
妍羽与远窈对视许久,被远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心都快要化了,那一瞬间似乎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又似乎从仇恨中模糊了过去,微微一笑挽起远窈走开了。
魏老爷本打算留下来帮着洪大人善后此事,毕竟他们是旧相识,可洪大人第二日一早便称病在身,谁也不见。
三人回程路上都沉默不语,魏老爷几次提出让远窈带着妍羽远去散散心,都遭到了拒绝,妍羽只想快点回家吃丁炎做的饭再睡上三天三夜。
远窈担心爹爹身上的伤,想着先送他回家再去城门口还马车,而魏老爷对洪大人突如其来的病觉得反常,准备回书院托朝廷中人打听打听矿山之事。
远窈和妍羽也溜溜达达的走进城门,平时不觉得,原来进了这城门就闻到了家的味道,仿佛这一条条街道都是自家的前院亭楼,空气的压迫感也释放了不少。
妍羽走着走着又把两人的手甩了起来,大步流星迈着步子,被这街道两侧热闹的烟火气感染,美滋滋的问远窈中午想吃啥。
“青玄楼的松鼠桂鱼馋不馋?”
妍羽舔了一圈嘴唇,“馋。”
二人还没走到正门口就有伙计迎上来发小广告,“打折啊?”妍羽问着翻看了一下,“青玄馆,你们要改名字吗?”
远窈拿过来一看就想起那日的对话,恍惚了一下没想清楚是马老板放弃了丁炎做厨师长,还是说丁炎已经答应了做厨师长才得以三日后开门营业。
妍羽仔细阅读后感觉不错啊,拽着远窈蹦蹦跳跳的说营业后一定要去看看,看远窈心不在焉问有何不妥,正巧马老板眉欢眼笑的走出来,像招待上宾一样将二位请了进去。
松鼠桂鱼、宫保鸡丁、青椒肉丝、凉菜拼盘四个菜愣是一点没剩,妍羽捂着肚子直打嗝,挽着远窈要出城散散饭。
二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毫不忌讳路人目光,不知道的也只以为是姐妹情深的亲姐妹。
突然一个人推着单轮杂货车冲过来,正对准二人中间,她们只好松开手朝两边躲去。
单轮杂货车停在他们后身,人群中冒出几个人迅速拿起车上的两张麻绳网,分别朝妍羽和远窈的头上扣去,网子的密度不小,妍羽挣扎着连手都伸不出来,远窈的捕快刀也死死的被网住。
几名路人认出魏捕快后立即拿白菜土豆西红柿丢那几名拉网的人,有的直叫唤来人啊光天化日的袭击捕快了,可大部分人都不敢靠近。
眼看着妍羽就要挣脱开时,人群中走出一中年男子大喊道:“大家不要惊慌,城南魏家清理门户,丢人现眼了望大家谅解。”
妍羽抬头的瞬间“师……”已喊出口,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只是五官像,脸盘儿比师傅大了一大圈,看起来富态的很,听远窈叫了一声大伯,这长相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不明白什么叫清理门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