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离我那么近,一转身,却隔着天涯地距离。。。
骆天成的一掌其实并没有用足力气,但顷刻间,祁枫已颓然倒地,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这个景象有点出乎意外,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关飘旗此时心乱如麻,这一天之内的变故太多,她已经失去了方向,只是呆站着一声不吭。静默一直维持了好几分钟,直至听到一声冷笑。
笑声很冷,笑的人看上去更冷。一身素衣,腰悬玄色长剑,除了黑和白,在她身上找不到第三种颜色。没有人否认,她长得很美,所以当她眼波流转,转到某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个人就不由得心中一动。
祁枫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不堪一击,他靠在山石上,身体中此起彼伏的深刻的疼痛让他有些乱了阵脚,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口血又涌了上来。
不知不觉已入秋了,山风干冷清冽起来,日影西斜,枝叶在冷光中线条异常清晰,如同剪影一般。
这个季节是他喜欢的。有很多次,他和晴并肩坐在北灵峰顶,看夕阳西沉,飞鸟南飞,想象着地平线的尽头。
“天涯那边是不是大海?”小枫曾经这样问晴。她闭上眼睛微笑着,夕阳的光辉在她的发梢闪耀,微风吹来,带来温暖的香气,让人沉醉。。。
然而一切都失去得那么突然和彻底,如同乐曲嘎然而止,如同不小心打翻了的颜料盘,所有的快乐和幻想永远失去,再难收回。
但他已经没有恨也没有遗憾,犹如经历了惊涛骇浪之后的水面。一切都会结束,一切也都会接受,天涯究竟有没有尽头,他已无力去探究,因为他的生命已经快要到尽头。一口接一口的血势不可挡地涌出,他的精力象流水一样慢慢地流逝。
还是陈加南打破了这段沉默。他问那女子道:“你想干吗?”
素衣女子冷笑了一声,她悠闲地倚靠在一棵树上,正专心至致地摆弄着她的指甲。
“路遇不平而已,可以吗?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将死之人,我看不下去了。”
“你是银度的什么人,我们和银度素无瓜葛,请你也不要管我们的家事!”尹君昂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已经看出了点对方的来路。
“家事”,那女子听了又冷笑了一声:“说得没错,只是这件家事还轮不到你管,呵呵”。说着她已经无声无息地贴近到飘旗的身边,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
飘旗不是没有看见小枫如此伤重,可是“兄妹,弑母”等字眼在她的脑海中穿梭来去,让她无所适从。她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醒来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仍是门庭的大小姐,仍旧受着双亲的溺爱,甚至她觉得嫁给卢师兄也不错,甚至宁可小枫和晴在一起。。。可是,她可以选择吗?
女子仔细地打量着飘旗,然后道:“这个人倒是有关的,但也管不了,因为她也弄不清楚她自己家的家事,哈哈。”女子嘲笑起来。
“那也轮不到你来管!”骆天成一听银度,恨意顿生,又见师妹受嘲弄,立即挥剑来袭。他自以为在众师兄弟中除了成若翰就数他武功最强,现成师兄不在,解救门庭和师妹的任务自然当之无愧地落在了他地肩上。
他的剑很快,加之内力强劲,头几招使出已然剑气森森,把女子完全罩在当中,但那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似是轻描淡写地一拍一转就化解了他凌厉的攻势。骆天成虽百般变化剑形,仍无法靠近她。几招之后他有些急躁起来,杀招越来越狠,那女子有些不耐烦了,拿起长剑,不拔鞘就连出几招,招式轻灵飘忽,看时慢其时飞快无比,几乎是一瞬间骆天成已然中招,他双膝穴道被点居然跪地不起,样子十分狼狈,那女子咯咯笑道:“何必行此大礼,我可担当不起。”说着忽然转身,飘旗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被点中招,瘫倒在地。
那女子又冷笑道:“今天我恐怕要借你们的关大小姐一用了,有人对她很感兴趣。你们还有谁要上?只要是门庭的人出手救她,能挡我三招的,我就放了她,哈哈,怕是没人敢上吧。”
众人这才明确大小姐要被劫持。虽然自忖武功不及骆师兄,但还是有多人奋勇上前与那女子较量,但均是没两招就被点了穴道,一时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几个不服的还在那里骂骂咧咧。
暮色渐浓。远处的山谷里炊烟点点,被阳光晒暖了的空气溢着香甜,深蓝的天际隐约地挂着几颗晓星,一片芒草在夕阳下反射着温煦的光芒,若是以前就是该返家的时光了。
祁枫冷眼观看着这场争斗,本来是和他无关的。但眼前女子的一招一式,身体形态吸引了他,让他回忆起了什么。一些曾经特别熟矜的片断,一直躲在孩童时代永远温存的记忆里,也许是因为快到生命的终点而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他简直能细数她的每一招每一式,清楚地知道她的下一招,也知道该如何去应对,他太熟悉了。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也许他本来会很想知道,可惜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远山的落日投下最后的余辉,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广漠的另一头。
素衣女子的游戏快结束了,她冷笑一声道:“还有没有人了?没人我可要走了。”说着拉起飘旗就准备走。
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等一下”。
只见祁枫微微颤颤地站起来,拄着一根树枝艰难地走来,没走几步又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
他脸色苍白,双颊如削,眼眶深陷,身形单薄异常,唯有眼睛里还有一点光亮,即使在浓重的暮色里依然无法淹没。
好不容易站稳了,他低声道:“让我。。。来试试”。
女子有些吃惊,道:“你?”
“是,我。。。”顿了顿又说:“点。。。到为止,怎。。怎么样?”
众人都没想到祁枫如此伤重之下还会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但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能救得了飘旗,眼见连站立都颇为不易,又谈何救人?
飘旗心中一痛,忍不住喊道:“祁枫,你傻啦,谁要你救,我的事不要你管。”
祁枫嘴角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风中,他的衣袂翻飞而起,一道微薄的光线透过层层树影投射在他的眉梢,透射入他的瞳仁。飘旗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那里有一种深深的伤感,无法温暖的冰冷何难以撼动的广漠般的平静。。。
人有时会在刹那间读懂一个人,然后爱上他或者恨他,或者只是永远地在心底默默地想念。总之此后的无数个夜晚,飘旗会忆起那一个秋日的午后,他被光线投射的眼睛和被另一件东西透过的他的身体。。。
“好吧,点到为止”。玄衣女子随机发招,剑仍旧没有出鞘,招式空灵飘忽,看似回旋实则凌厉,但谁都看得出她没有用足全力。这是一种非常没有意义的对恃,结局间质是一定的。但事情往往出乎意料,祁枫随意用手中的树枝挡了一下,那女子的步伐就显出了凌乱,但一些武学粗浅的人都以为是那女子故意退让。那女子没有迟疑转手又出一招,这一招方位独特,专攻上盘,然后祁枫身体略微一矮,树枝往前直送又逼得女子退防。
还有最后一招,祁枫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眼前得女子剑走中路,半空中先划过一道华丽的弧线,所有的轨迹都是他无比熟悉的,他伸手过去拉脱了她的剑鞘,然后用剑鞘指她腰间穴道。
中,但显然没有用,因为他的手里根本没有力量,女子顺势起剑回格,也是他熟悉的线条,但这次他没有回避,剑无声地穿透,直至没柄,祁枫悄无声息地倒地,如同一片落叶。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太阳也在那一刻沉没,留下晚霞交接在天际。这一天的结束本没有任何悬念,却留下一场告别,还有一扇门在某个人的心里永远地关闭。
之后地情节飘旗总是记得不太清楚,只记得他的尸体被拖走时留在地上的大片的血迹和留在他眼角的一行水迹。。。
祁枫被玄衣女子抱走了。她履行了她的诺言,没有带走飘旗。事实上,她走得很匆忙,看上去也没有时间带走别人。
夜色终于完全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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