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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火兼震】第七章 命悬一线于九芸山涧

【泽火兼震】第七章 命悬一线于九芸山涧

作者: 水镜白龙 | 来源:发表于2018-12-27 09:02 被阅读6次

        卢洲协郡与首郡交界的地方,有一条狭长而蜿蜒的谷道,由于首郡的海拔比协郡高出许多,自协郡穿越这谷道通往首郡便很有一种登上天梯的味道。那谷道很窄,大概都不能容下两辆大一点的马车并行,谷道的两侧是高耸入云的陡峭青山,名叫九芸山。那里终年缭绕着白雾,山间的细节皆不可见。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卢洲首郡用以抵御外敌的天堑之地,易守难攻,莫说是行军,便是熟知地形的人要来回此处也要抱有死亡的准备。

首郡的外围层峦叠嶂,要想进入海拔极高的首郡,这九芸山涧是唯一的一条通路,卢洲首郡之所以聚集了那么多的奇人异仕,大多也都是受了这天险的影响,使得首郡活脱脱成为了一个隔绝风尘的世外桃源。朴秋当时来回这道天堑的时候,可是对这条谷道的艰险深有体会。露水尽沾衣,谨慎地走在当中向前攀爬,提防着两旁随时可能滚落的山岩,抬起头来只有在浓雾偶尔散去的时候能够望到一线天。

然而更为艰险的是,这道绵长的谷道当中还分布着几个狭隘的关口,自下而上分别称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和顶门关,然后才能到达首郡门扉天阙昆九宫的华池神水。朴秋那时持着通行的官印在过关时仍觉得命悬一线,要通过这些防御森严的关口对于入侵者便更是难上加难。若有大将守备在关口,便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派。

焱帝的军队整顿旗鼓向着天阙的山顶进发。为了亢奋军心,焱帝令兵士们边行进边唱着军歌,这不光是为了在这寒冷的地方鼓舞士气,由于谷道长而蜿蜒,其间浓雾又重,士兵们很容易产生势单力薄,被这磅礴的山体围困得孤立无援的错觉,即使他们的大军有数十万。因此有必要让士兵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伶仃地在行进,而陷入被这庞大的自然之力所震慑的恐惧之中,这支虎狼之师此刻需要保持着活跃的气氛和勇气,以及必胜的信心。队伍中每隔一段便高高竖起的“焱”字旗如同一轮轮明亮的火炬,照亮了军士们的向前迈进、直捣黄龙的希望。

第一次的交锋是在天色将黑的时候,选择这种不利的时间出击虽然凶险,然而却多少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火把是被禁止使用的,若是万一在这种情势下失火,不需敌人出手军队便会被自己烧得溃不成军。焱帝的夜战是一次冒险,夜色蒙蔽了敌人,同时令我军的神经变得战栗。将近关卡的时候,焱帝改后队为前队,令五千轻骑兵开路,辎重粮草后行;他们二更休憩,三更造饭,四更突袭。尾闾关过得虽然艰险,却比想象中迅速省力,牺牲了许多兵士攻破了尾闾的城墙和箭楼,抛出的根根绳索勾住墙关,守关的将领带众拼死反抗,然而一但城防被破,剩下的便是王朝的天师占尽上风,兵士们乘着模糊的星光越杀越勇,高涨的热情驱除了黑夜的寒冷,仿佛将山涧的温度都提升了不少,守关的将领在混乱中被焱帝斩于马下,六更未至,天光初亮,敌军大半覆灭,剩下的少数逃回山上。王师占下尾闾关。

之后却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焱帝知道,这种状况下稍作松散便会被稍后赶来的敌人援军杀得措手不及。尾闾过后不久的道路有一处巨大的转弯,两侧的岩石表面折皱不堪,据掌握的消息来看,这里便是著名的“峰回路转”,过了这片坑洼不平的褶皱之地便是下一处关卡夹脊关,那里是整个九芸山涧最狭窄的地方。凹凸泥泞的道路无法扎营,既然如此,大军所能做的便只有一心向前。

然而大军却突然无法向前了。

通往夹脊的陡峭山路上,不知为何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网挡住了去路,粘腻而稠密的交织铺天盖地,又如同蛛丝一般充满韧性。刀剑砍上去,顿时就被缠住,想要再拔出来都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焱帝亲自上前巡视,其覆盖的壮阔的面积根本无法清理,看那丝网的质地似乎易于火烧,然而在这里点火却无异于取薪自焚。正在犹豫,突然两侧的山体出现了微微的轰鸣声,小卒将耳朵贴在地上倾听,回报说石壁颤动,恐怕要有落石滑坡。焱帝急令退兵尾闾,果然自两侧滚落的山岩开始崩塌,先头骑兵慌忙撤退,却不知何时在即将回到尾闾的路上被人拉了绊马索,士兵摔得人仰马翻,其间又被滚石砸死,自相踩踏无数,尾闾同时被那奇特的蛛网封死,队伍在中间被夹断,大部队都被挡在了关外,只有焱帝和所剩不到两千的骑兵被围困在“峰回路转”当中,后不能退至尾闾,前不能通达夹脊;士兵们人心惶惶,焱帝好不容易安定了军心,令暂且原地扎营。无法和外界联系,将士们一筹莫展,由于粮草辎重都被隔绝在外,虽说是扎营,只是一个个得下马在马肚下休息,如果援兵抵达不济,这样下去不出几日军士们便要冻饿而死。

掩藏着心底的不安,焱帝不时神色自若得骑马巡营。

※       ※       ※       

“不知道琉璃和琥珀那边部署得怎么样了。”

笛邬城中,授命于古乐教的惑蛊月学员聚集一坛,修看向窗外,有些担心地说道。

“兵者诡道也。焱帝是火,火能烧林,然而却被山困。所谓的风林火山,基本的基本你都不懂么,修?”昆成品着清茶,慢吞吞地说道。此时他正一个人坐在桌边,对照着古旧的棋谱摆弄着棋盘上的象棋棋子。“行道如弈棋。看,午马悍气而跳窝心,炮杀隔山万后之物。”

修嘟起嘴,不耐烦地抱臂。“我当然知道。但是风吹山倒么,也有这个危险,不是么?布局若左,则态势难为。”

“没什么可怀疑的,他们所要经历的,只有胜利。”身着红黑长袍的人影坐在角落,镶裹着棉边的风帽遮住了半张脸。在他的面前,一张画着精美图案的卡片浮在空中缓慢地旋转,幽幽发着紫色的光。“只要这张‘世界’仍然是被选中的存在。”他伸出两指轻轻夹住那张卡片,用指腹摩挲过卡片一角的数字,二十一。

修依然挑着眉毛,有些不服地看着那张被其主人印上一吻的卡牌。

“蛛丝的效力是多久?”修接着问。

“琉璃值巳时到午时,琥珀值午时到酉时,剩下的时候那附近山林里的植物会挥发出让人无力的瘴气,焱帝的军队没有机会通过。”

“嗯?琉璃只值一个时辰么?为什么琉璃和琥珀的值时相差如此之大?”

昆成的表情有些尴尬。

“琉璃……受伤了,他的术很薄弱,所以只能撑那么久,而且……没有法力,所做出的只是表象,网的本体和普通的蛛丝没什么两样。”

“什么!怎么可以冒这种风险,万一被王师发现了怎么办!那样不就功亏一篑了么?”修大喊道。

“不可能。王师不会知道,况且没有人能区分出琉璃和琥珀的不同。”昆成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我们所要做的只要相信他们两人就行了!”

      II

        萍儿从怀中顺着衣衫爬到肩上,从淼瞳曾经居住过的殿堂回来之时,寐姬的脸上挂着一丝细微的失落。

    ‘虽然那孩子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一下子离开谷里这么久,还是让人很是想念呢……也不知道她和朴秋两人现在过得如何了呢?’

      她抽出腰间的念珠,用指尖轻轻拨动着。

      六合仙人自莲池边踱过时,正见到寐姬坐在池畔,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似乎正在地上画着什么的样子。

      “呐,雪澈。要不要和我玩个摘卦游戏?”

      六合仙人停下了脚步。低头看时,原来地上画着的是一幅卦画。

      “看,离下艮上,山中有火,是山火贲卦。这一卦,妳认为要怎样变卦才好呢?错卦解、综卦噬嗑,还是交互卦呢?”寐姬抬起头来说道,笑容很是温婉。“啊,虽然交互卦也是雷水解便是了。”

        六合仙人看了,轻轻眯眼一笑,黑色的明眸中流淌着秋水般动人的色彩,“若是我都不,而是将它前方的阻碍去掉呢?”只见她微微俯身,用象牙般洁白精细的玉指拂断了卦画顶处的一爻,实线成虚线间,上九登时变成上六。

      “这是……地火明夷?”寐姬微微讶异道。六合仙人的眼眸中依然埋藏着笑意。

      “也不是不可以……然而要斩断前方的障碍,并不是像方才轻轻一拭那样简单呢。而且,如此一来不是更加……”寐姬在语句的结尾处陷入犹疑。

      “这个嘛……”六合仙人掩嘴笑道,不禁百媚暗生。她抬起头来看向天边升起的朝阳。

      “谁知道呢……”

        柔和的嗓音很快堙没在金色的晨辉之后。

※       ※       ※       

焱帝的军队陷落的消息很快被紧急传书,神道会广泛地收罗关于通过九芸山“峰回路转”的信息,知情人士提供任何相关讯息都能够被封赏,敢于前往营救并且帮助突围的将士们更是皆有重赏。

殿生们也自协郡各处被派往支援焱帝。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焱帝手下的兵士们已经是终日粒米未进。正在低沉之际,有人却突然高呼起来,因为人们发现围困住他们的蛛网似乎正在融化消逝。“太好了!现在突围,冲啊!”将士们欢呼起来,他们抖擞精神,翻身上马,然而还未及前进,又纷纷一头栽下马来。“怎,怎么回事,身体很疲软,使不上力!已经撑不下去了吗!?”一个偏将倒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对,是瘴气。”焱帝用手指沾了一点石壁上的附着物送到鼻前嗅了嗅,“全军下马休息!保持体力,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不经意地皱眉,这就是敌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便放心收回了丝网的原因吗……

那偏将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地横着举起刀来,“火曦,连小孩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乃行军之本,如今你却因为自以为是得擅自用兵而导致军士们被困,就你那样也配做骠骑大将军吗?”他将刀口推至焱帝胸前的位置,发泄般得喊道。周围的人带着有些惊异又困惑的眼神看向两人,然而身体的脱力却让他们无法有所行动。焱帝低头看向眼前发狂的部下:“收起那种无力的握刀方法。”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如同两团烈焰在燃烧,“刀是杀人器,若是想在疆场上活命的话,从握起它的一瞬间起就要时时刻刻灌注全部的力量。你们,为了什么而从军打仗?”坚毅凌然的语气令他周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魄:“既然身为一个军人,就要有为了天下安邦而战死的觉悟。若是这次能成功突围,攻入首郡的功劳全归你们,若是失败而令道皇大人怪罪,军法由我一个人承担。所以,你们要用手中的刀砍向的敌人不是我。我们的敌人,在那!”他挥手划破夜空,战栗的气息惊起了山中一片本在栖息的雀鸟,然而它们扑扇着翅膀没飞几步却又惶惶坠下,受到谷中奇异气流与地势的影响,一般的鸟兽无法飞越这九芸山涧。兵士们露出一片彷徨的表情,顺着焱帝的手指看去,陡峭的山路蜿蜒而上,“大雾的尽头就是胜利!现在尚且养精蓄锐,总有一天我们会突破这里,通向昆九宫的华池神水!”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现在的境况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曙光,然而焱帝这样讲了,就不觉会令人相信胜利一定会到来一样。

焱帝的军队没有休息的机会。兵士们靠在马下打盹时,敌人便会派三五小队在前方击鼓呐喊,待到王师做好紧急备战的态势之后,敌军又偃旗息鼓瑟缩回去。待到王师兵士再度休息,敌人将领便又开始擂鼓叫阵,如此循环往复,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发动一次,其间有时夹杂着真正的突袭,杀得王师士兵措手不及,正可谓虚实结合,防不胜防。王师士兵本来就匮乏军粮,如此时刻提心吊胆,又不得休息,士兵个个面如死灰。焱帝巡营,只见口渴的兵士正用石块狠凿石壁中的裂缝,稍有湿润便迫不及待得凑上舔吮,其他仍能支持的士卒大都在地上刨挖草根,希望能挖到一些含有水分的吃食,景况凄惨。焱帝心里叹息,他夜不能寐,独自策马上前,在所能站在的最高位置眺望,思索良策。敌军的奇袭又发动了,焱帝发现每次敌袭时敌人的阵营后都会跟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那少年不动刀枪,然而每战必出,神色专注,他于胸前结了驭术的手印,手指慢慢曲伸着,时而向内回勾,面前的蛛丝便与之呼应地缓缓涌动起来,逐渐增厚。焱帝终于意识到那少年很可能就是这片网的部署与操纵者,每次突袭都会跟来也是为了巩固维持网的坚韧,然而由于距离太远,弓箭又无法穿越蛛网的限制,焱帝只是奈何不得那个少年。

士兵们日渐衰弱下去,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只巨大的黑鸟破空而来,降落到了‘峰回路转’之中。原来是辉夜与朴秋前来协助突围,他们同时捎来了少量的食粮。

“看来我们是第一个到达的殿生呢。”辉夜四顾道。

士兵们看着食粮的眼神如同恶狼般凶光毕露,焱帝令将吃食分了,同时引辉夜上前商议,朴秋也一并参与进来。

焱帝开门见山将敌阵中白衣少年的事情说了。辉夜稍作思索,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袖中拿出一块碎成只剩一半的玉片来。

III

“这是?……”焱帝道。

“这是璞玉的碎片。从之前王师攻下的下烹城里捡到的,八成是城毁时古乐教的道行师在逃走时掉落的。因为这上面附着的道行颇深,我特意留下了研究,没想到在这里真的能派上用场。”辉夜答。

“此话怎讲?”

“璞玉上的元气与主人互溶,这对道行者来说是基本,我想将军您对此也是多少有所耳闻的。这块璞玉的主人修习的是驭术,而且元神是蜘蛛。我想其他的就不必我多说了吧。”

“所以那个少年就是这块玉的主人,是他使驭术困住了我军?”

“不错。”辉夜点头道,“但是问题就出来了。从这块璞玉所携的气场来看,它的主人受了很重的伤,元气大损,应该根本没有再制造出这些的能力才对。”辉夜上前伸出手指沾了一下那白色的丝网,来回搓弄着,眼神变得凌厉。“我曾听父亲玄朔说过,惑蛊月里有一对颇具慧性的双胞胎兄弟,按年龄算来,应该和焱大人所说的白衣少年相仿。把这些联系起来的话,答案便有了。”

“双胞胎中的一人受伤了,因此使用驭术的是另一人?”焱帝附和道。

“那却未必。从璞玉来看,以这玉的主人的道行应该没有办法一个人将这片丝网维持四个时辰那么久。所以……”紫色的眸子微眯起来。

“里面一定有最少半个时辰的时间是那个受伤的人做得,他做出的网一定没有那么强大的束缚力——我军突破的时机,就在那半个时辰!”辉夜道。朴秋感到辉夜周身的气场都变得灼热起来。

片刻,焱帝方又接话。“诚如你所言,正是再好不过。然而如何知道那半个时辰是在何时呢?”

“那对双胞胎不是每次都会随军前来吗,哪个受伤了不是一眼便能看出吗?”辉夜反问。

“这个……”焱帝道,“完全像是一个人一样,一点也看不出哪个是受伤的那个。”

若是发动突围的时机不对的话,过于鲁莽的行为反而会使结果适得其反,甚至很可能会导致全军覆灭。心里明白这点的辉夜与焱帝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朴秋的心狂烈地跳动起来。

他知道。接触到那块璞玉的一瞬间,他便知道受伤的是哥哥琉璃。他也知道,若是每次都跟至阵前的话,从那期间所做出的任何小的动作都能区分出来的是不是琉璃,因为他知道琉璃和琥珀的不同。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知道他们的秘密!然而不知为何,急促的呼吸却让自己开不了口。那两个活泼纯净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是若是你背叛的话,就杀了你哦!’……

冷汗涔涔而出。

辉夜斜眼看到了朴秋的神色。

“喂,你没事吧?脸色很差。是不是太累了?”

朴秋立刻回过神来。“啊,没,没事。”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辉夜有些怀疑得歪头注视着他。

会议终止。敌人仍旧不时前来骚扰,朴秋躲在山石的缝隙中窥视着敌阵中的少年,然而他心里却是一万个不希望看到此时前来的是受伤的琥珀。不是,这次也不是。他暗松一口气,握拳按紧自己的胸口,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太阳落山。他们为瘴气所困,又苦苦支持了一夜。

朴秋无法入睡,起来随辉夜与焱帝巡视军营。只见将士们个个形同枯槁,然而却没有一人出声抱怨。如此不吃不睡还能支持这么多天,不愧是王师的精英部队。朴秋在心里赞叹。

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蛛网四合,敌人的小队又出现了,不同的是山体传来隆隆的声音,小规模的滑坡爆发,两军兵士都不得不暂时停手自保。就在那个时候,朴秋看到了对面抬起右手挡开散落石土的少年,他的嘴唇禁不住颤抖起来。

就是现在!突破这个关口的时机!朴秋在心底呐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蛛丝的效力最弱,这里的所有人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事实,一但错过了这个机会,王师的兵士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撑下去的力量。如果说出来将会对战况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然而却绝不想开口,至少绝不想由自己开口。

他两手紧紧握拳。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已经不想再背叛任何人了……

滑坡渐渐平息,强咬住的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

“现在……现在敌阵中的,是琉璃……”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句子断断续续地自口中说出。一旁的辉夜有些困惑地看了朴秋一会,突然振奋起精神摇着朴秋的肩膀,“是吗?现在的那个是受伤的双胞胎,是这个意思吗?是你从在惑蛊月里卧底时得出的情报知道的吗!”辉夜问道,朴秋闭上眼睛点头。

看到辉夜转头向着焱帝的方向高喊着什么,然而朴秋仿佛什么已经听不到了。

“全军出击!突围的时候到了!”焱帝高呼。王师的兵士们一齐呐喊,弃了马匹,拔出短刀来一路劈杀向前,那些看似与原本坚韧的白网毫无异样的蛛丝竟是脆弱得吹弹可破,敌军哪里料到这番光景,一时间彻底慌了阵脚,转眼间被杀得大败。焱帝领军士上马,铁骑一路踩踏而上,掠过敌军倒下的尸体,倒是令士兵们觉得大出一口恶气。

山涧道路狭窄,敌军拼杀不过,又来不及撤退,大多被马匹活活踏死。乱军之中,神色慌乱的白衣少年想要爬上山岩逃走,然而由于身负重伤,没爬出多高便被王师的军士用绞马索勾住了脚踝,向下拉去,少年力气挣扎不过,两手一松,眼看就要跌落,一只有力的大手却从上方抓住了他的手腕。

琉璃惊讶得抬头,对上的是琥珀一对泛着有如他名字色彩般光芒的眼眸,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庞。琉璃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脚上猛然传来下拉的力量,两人的身体不由同时向下一坠。

“快点放手!我们两个只活一个也好,逃回笛邬,保护卢洲,惑蛊月还需要我们的力量!”琉璃喊道。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共同承载着一个元神,你死了的话我不就只剩下半个灵魂了吗?要死一起死,我不会撇下你独活的!”琥珀的眼中含着令人畏惧的神色,怒声呵斥道。琉璃咬紧下唇,强忍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猛然抬手,但见能够瞬间麻痹住局部神经的毒素如同几根被射出的绣花针般刺进了琥珀手上的虎口、列缺和内关等穴位。琥珀的左手一阵抽动,琉璃的身体已经摔落下去。

“哥哥!……”琥珀的哀号声在山涧中回荡。

笨蛋……那个时候竟然天真得让你施了那么自以为是的术,你还真的以为我们的元神连结在一起了么?真是……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弟弟……

琉璃的眼泪滑落下来,嘴角漾起一丝酸涩的微笑。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朴秋的冰蛹攻心又发动了,明明不是他想要去看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违背自己的意志去读出那些只会令自己心酸的故事?朴秋咬牙捂住火烧般疼痛的左眼,意识逐渐被拉入了朦胧的幻境……

IV

琉璃和琥珀曾是天上的一对鸣镜石,琉璃在右边,琥珀在左边。由于色泽纯净透亮,它们深得上天喜欢,被靠近得多了,终日受到仙气熏染,两块石头竟然通了灵性,打开七窍,开始有滋有味得观察起人世间的尘嚣来了。

有几年,人们歌舞升平,把酒望月。他们看到第一部镌有文字的卷轴被人们书刻下来,从此记载历史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有几年,人们扶危济困,传经颂道。红色的枫叶在空中飞舞,琥珀看得痴醉,琉璃便施术从人间捻了一片上来,盖在琥珀的头上。

有几年,人们金戈铁马,沙场点兵。他们听到大地鼓角连天,冬雷震震。战火熄灭后,他们看到雪花在脚下飘荡,将世人的视野染成全白。

他们看着王朝兴衰更替,看轮回生而复灭,他们看到伫立了千年的古城化为废墟,看到曾经磅礴的殿宇沉入海底。

他们看沧海桑田,繁华变尽,花落花开,花开花落。到最后,谁也不会记得,什么也不会留下……

“喂,琉璃,我们已经活了这么久,积攒了这么多的智慧与德行,然而到头来不过还是两块石头而已。你有没有想过落入凡间,以最适合修行的人类的形态轮回转生呢?”

“没有。因为那样的话就要和你分开了,我们都会不知各自以什么样的身份转生到哪里,我不要。我们这样一起永远作为石头活下去不好吗?”

“但若是想要修行成佛,超脱轮回,永远这样是不行的。不如这样如何,我来施术将我们的灵魂封印在一起,这样以后我们就共同拥有一个元神,转生之后就是一个人了,不会分开。”

“真的?真的能转生成为一个人吗?”

“嗯!我的连结之术很厉害的,一定能成功的。”

……

即将落入世间的时候,两块石头想象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那就一起投生到人道中去吧,准备好,要走了……”

“嗯……”

……

苦闷粘滞的感觉堵塞在心口。

“真的……对不起……”朴秋紧紧握拳,直到指甲嵌入进掌心里。

鲜红的液体滴滴落下,多少能够驱除心中的痛苦。

他随从大军快步向前跑去。

        III

        敌军兵败如山倒,王师大军同时突破尾闾关处的蛛网自后方支援而来,士兵们气势反而较先前更盛,一路披荆斩棘,迎着突然下起的狂风暴雨连过夹脊、玉枕两关。辉夜化作苍鹰顶着逆行的气流高飞在大军前方,众人随着辉夜的身影仰视着山顶;王师的军队储蓄力量,与在玉枕过后、将近天庭之处的敌人展开拉锯战僵持了许久,这里离山脚下十万八千里,上不得也下不去,着实磨损了王师军士的心智与体力好一阵,终于浩浩荡荡杀奔至天庭而来。最高海拔之处的山顶凉风阵阵,如同处在冰窖中一样寒冷;在这守卫的敌兵被杀得措手不及,力不能挡,丢盔卸甲而逃。王师大军小心地度过了狭窄的红木鹊桥,随着因暴雨泛滥的溃堤华池神水向下一路杀去,接连跨过昆九宫里十二座建筑精美的楼阁,终于进入了卢洲的首郡,而笛邬城,也终于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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