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鱼·思乡

作者: 马思生 | 来源:发表于2017-09-19 18:01 被阅读0次
    by思马生

    你问我手机里这个是什么花?

    好像是叫做洋姜吧,说起来我当时是想拍一只小蝴蝶来着。

    那天晚饭过后,我走下了铁桥。忽地有一阵风吹过,一朵黄花张开手,甩出一只白色的小蝴蝶,然后它便扑棱扑棱地要飞走。我赶紧掏出手机,却只拍到了一把黄灿灿的花朵,它们心不在焉地点着脑袋,像醉汉一样,张嘴吐出一股土腥味。

    其实这气味源自它们脚下,一条有远大志向的小河。

    这条自南边流下来的小河,一路悠哉游哉地走过三个村庄,在花麦屯与来自千山南麓的小溪相遇,裹挟着一起、壮壮声势来到镇上。它是要汇入太子河的,它的理想就是要去灌溉广袤的辽中平原。

    镇上的人们主要从事采矿业和铁路运输业,这里没有人种地,大家都是工人。人们以城里人自居,领到了非农户口。进一步却只能从事重体力劳动,退一步家乡已经没有一亩一分的耕地,人们苦苦挣扎在城市和农村的夹缝之间。

    这里的人和小河互相都看不上眼,人们嫌弃它发散出的土腥味,小河也瞧不起人们的苟且。小河一路溜过小镇,排出一股难闻的尾气,仿佛在嘲讽人们的无奈。愤怒的人们很是关停了几家沿河的工厂和养殖场,小河跑得更快了,但味道依然刺鼻。

    儿时的夏日傍晚,我常常去桥下抓小鱼、小蝌蚪,我记得那时候的河水更充沛。它气味是否比现在还难闻,我却记不得了。回想起来,少年时的夏天总比现在要酷热,少年时的冬天也比现在冷得多。所以要我给个定论的话,我想那时的河水应该比现在更加腥臭。这个结论算是我对政府治理工作的肯定,也是我对记忆的一种信任。

    我只记得在上学路上,总会被河水的味道给呛得一激灵,在河畔深吸一口气,保管比最浓稠的咖啡还要提神。不知道这“臭河套“汇入太子河的时候,在清澈干净的兄弟们面前,会不会自惭形愧?

    小镇的孩子和城里孩子相比,智商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城里的孩子表现出来的聪明大方、见多识广,让镇上孩子的自卑胆怯转为更加的畏缩羞涩,还有嫉妒。人越穷心思就越多,敏感固执,仇恨有钱人,仇恨城市,也仇恨农村了。我想我的确遗传了小镇的血脉,生活在夹缝之间,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窘迫的时候,自卑的小镇根性便会从心里泛起,我把我的不顺都归罪于小镇,却又明白地厌恶自己。

    那个时候我还不懂,知识决定人的素质,但是钱财可以提高人的见识。四处碰壁的我站在枯萎的河畔,眼看着要断流的小河,我仿佛看到小河死了,小鱼的尸体曝露在河床上,散发出有气无力的臭味。

    我在镇上相熟的小孩都陆续搬走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怀念这条小河,像我一样会梦到这条小河。据说人在梦中是没有嗅觉的,很遗憾他们再也闻不到小河的气味了。

    根的气味。

    每当我想起小河,我就要更努力地挣扎下去,因为我深知,只有动起来的河流才会摆脱掉土腥味。

    我不想回到这条河中了,在水里,我们整日吐着泡泡,你吐出来我吃下去,我吐出来你吃下去。于是这股土腥味就没完没了的纠缠着我们,直到我们死去腐烂,化作那河床上的一抔黑泥,继续散发出一股恶臭。

    所以我要留住这张相片,可以让我们的梦更清晰一些。梦里有些色彩,有一阵晚风,有一点乡愁。梦里的苦难不是我们给自己幻想出来的枷锁,就像那股梦里闻不到的气味,它曾真实的存在。

    等雨来的时候,我要将苦难潜入风里,载着花草一路奔袭,爬上河堤,越过树篱,开出一大簇的黄花。

    2017-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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