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我第一次以儿媳妇的身份做孝子(头上戴长白布),第一次到殡仪馆参加人体火化,看着几天前还活生生的人一个多小时后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8月5号晚上八点多,我和女儿正在公路旁遛小狗,老公突然打电话让我第二天带着女儿回一趟老家(他家),我问他是不是公公身体出现状况(公公患帕金森快三年,今年5月份住院又检查出心脏有问题)。老公说不是。我就和我女儿商量让她和教练请假。
正说着,老公又再次打来电话,让我第二天早上7点半到火车站接他,他和我们一起回去,我再一次问他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他才告诉我,我们的二大爹(他爸的哥哥)今天下午6点不在了。我说我马上去买香、纸、鞭炮,还需要买别的吗?他说不用今晚买,明天再买,因为还要等远在外地州的大妈和大姐。
8月6日早上,我在火车站接到老公。他说等着他大妈从八百多公里外的地方来,我们一起回老家。他上班后,我和女儿就去买丧葬用品。
大约到10点多,老公突然回家,让我把衣服放着(我正在洗衣服),赶快回老家。
我们一家三口开着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在13点多到家了。
到了我二大爹家,只见院子里摆着一桌宴席,坐着四五个人喝着酒。
我婆婆带着我家三口到我二大爹平时住的房门口看他,只见他躺在地上,下面垫着褥子身上盖着平时盖的被子(去年十月份我们去家里看过他),脸上盖着一块红布。
我们跟着婆婆烧纸、烧香、磕头,这时我二大爹的小女儿给我家发孝布。老公的是一条长白布,女儿的是长白布加一条红布,我的是长长的带个帽头那种。把冒头戴在头上,长长的就拖下来,到腰以下。
大约到下午三点多,听老公说殡仪馆拉尸体的车到了街上(我二大爹是公路管理段的工人),老公就开始催促村里帮忙的人,开始做相关的礼仪。
因为第一次参加老公家的白事,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就跟着姐姐(老公的姐姐),只见她跟着婆婆,头对着二大爹的尸体跪着,我也叫着女儿跪在姐姐后面,这时村里的一位姐姐给了每人三只点着的香。我拿着香跪了大约半小时。
我们跪着,我姑爹(老公姑姑的老公)就在二大爹头前念念一词,大概是做超度吧(因为他们都讲彝话,我听不懂)。
后来村里一位老公喊哥哥的人给了我一个装着水的玻璃瓶,我问他我要怎么做,他说让我拿着就好。
紧接着,就听到鞭炮声,我就看到前面的人站起身开始走,我也跟着她们走到公路上,这时我二大爹的尸体已经装上了殡仪馆的车。
我就跟着我姐姐一直向前走,姐姐让我走两步,反手倒一次瓶里的水。走了五六米,所有的人停了下来,把手里的香放在一起烧了。
鞭炮声又一次响起,我们就上车跟着殡仪馆的车向县城的殡仪馆出发。一共去了三辆车,两辆微型车在最前面,殡仪馆的车在中间,我家在最后面。一路上,过桥、遇到水、村子就放鞭炮,撒黄色的纸钱。
大约下午五点四十左右,我们到殡仪馆,里面的工作人员把二大爹的尸体抬到后面,听老公讲,他们在给我二大爹化妆、穿寿衣。十多分钟后,殡仪馆的一位工作人员喊,让大家再去看一眼,然后准备推入火化炉。
老公和二大爹的两个女儿和儿子,老公的姑爹去看装在收尸袋内的二大爹,我跟着我姐姐在门外看(因为害怕),只见他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寿帽,一只手露在外面,手非常的瘦。
后来,我二大爹的儿子又说要等着从远处赶来的大爹和大妈(我二大爹的大哥),让他们兄弟最后见一面。
我们就到院子里坐着,一个多小时后,我大爹、大妈和大女儿,女婿从外地州赶来。一下车大妈就伤心地哭着,大爹很平静。看着八十四岁的大爹和七十多岁的大妈,感觉四年时间他们苍老了许多(四年前我第一次见)。
大妈一行人看过后,我二大爹的尸体就被推入火化炉,开始火化。老公陪着他弟弟去殡仪馆办公室办理相关手续。我则陪着虚弱的大妈在院子里等,在院子里,大妈好像问我,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怎么今年六月份才开始病,一个多月就走了”?
我对大妈讲,其实对于八十岁的二大爹,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从2018年10月份开始病,一直就时好时坏,一病起来就无法下地,只能躺在床上。一年不到,重症监护室就进了两次,州医院住了一次院,我去看了他四次,每一次他都打着氧气,话都不能说,只会点头和摇头。
生病以来,外出打工的儿子和儿媳就回家照顾他,每次住院儿子都天天守着。儿子也算孝顺了。
我认识二大爹二十一年,每一次回家,我们都会给他买一条烟,把烟送到他家,他就和我们一起到老公家里来喝酒。言语不多,人很慈祥。
听老公讲,二大爹可谓命运多舛,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分在公路管理段,接近三十岁结了第一次婚,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八九岁后,他媳妇受不了长期分居,带着大女儿跑了,只留下五六岁的小女儿。
过了几年,又娶了第二个媳妇,生了一双儿女。儿子是在他50岁时生的,儿子18岁时,45岁的二大妈又患红斑狼疮去世,从此他就和儿子,女儿相依为命。
退休后他就一直在老家,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辛勤劳作,省吃俭用。在他的努力下,他和其他人家一样建起了一幢三层小洋楼,给儿子娶了媳妇。
一个小时后,工作人员让我们去扫二大爹的骨灰,看着哪一小堆骨灰,我知道二大爹走了,二大爹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望着殡仪馆高高的烟囱,我的内心反而很平静,我再一次感受到人的生命之短暂。今天我所看到的,我二大爹所经历的,以后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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