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我们午夜私奔吧!"
林诺:"绝对不行!"
乔文:"为什么…?"
林诺:"走夜路太危险了!"
如此,私奔被选在了一个上午。
“不好好准备可不行呀……”
乔文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列车时刻表,心脏砰砰直跳。他捂着自己的胸口,确认着这一点。很久以来,林诺是让他心跳加速的唯一原因:夏季图书馆里的那次邂逅、偷读小姑娘日记本的心虚、第一次到她家去做家教的忐忑、被她点破是偷窥者本人时的手足无措、决定带她私奔时的责任感……这些,都让他的心犹如战鼓齐擂。这样澎湃的心潮,让他甚至觉得胸口疼痛了起来;但同时,这也让他充分体会到:心脏在运转,自己是在活着——如果说父母给了他这条生命,那么林诺这一注强心剂,则赋予了他生命的意义。
他喜欢这心跳的感觉。
“你又没有打雌性激素,乳腺是不会发育哒。”
一边忽然推开工作间的防火门、一边挖苦道的,是同在便利店打工的学姐。她冷不丁的这句评语,把沉浸在思考中的郑乔文吓了一跳。
“啊、啊!哇…学姐呀。你吓了我一跳。”乔文将手机揣回兜里,回敬道,“还有,我只是在数我的心率而已,不是在担心什么子虚乌有的成长问题!”
“嗯嗯,晓得了。数完了之后快去收银台吧。今天我要早点回去抬箱子呢——搬家可麻烦了。”学姐对学弟心跳变化的缘由不感兴趣,隔着满地纸箱将揉成一团的工装围裙扔了过来。
乔文一手接住皱巴巴的围裙,一边闲聊道:
“诶?学姐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吗?我还以为您是住宿舍的呢。”
在北京租得起房来住的大学生,应该不会缺钱到要来打工的程度吧。或许正是因为房租太高,学姐才需要打工来贴补开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要搬回大学那价格低廉的宿舍去住,应该就会宽裕许多才对——这便推翻了“手头拮据”的假设。也就是说,学姐在外面住,一定是有经济状况之外的理由。考虑到中国的大学生宿舍一般都禁止男女混住,学姐是不是为了和男朋友同居才租房住的呢?
“嗯,是呀。”学姐一面快速地重新梳理她那短发,一面附和道。
看着学姐那瘦小的身躯,乔文不由得将自己和林诺的身材搭配代入了进去:“布置家具什么的,等男朋友回家让他做不就好了。”
“哪有什么男朋友呀,”学姐叼着发卡,苦笑道,“我一个人住的。不然怎么要自己搬来搬去。”
“您一个人住呀!?”乔文惊讶道。这完全出乎他的推理之外。
“可不嘛。而且我现在一个人住两室一厅,奢侈吧?”学姐指着自己的鼻子,自讽道。
学姐很喜欢自己讽刺自己的境遇,似乎饱受了人间风雨的样子。此外,对于类似“自己是独居的年轻女性”这种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的情报,她也一向直言不讳,显露出一股见过世面的自信。郑乔文觉得,学姐一定很可靠。
忽然,乔文想到一个主意:“那、那个,学姐!”
背上 Himschel[1] 书包、正要推开后门离去的学姐,一手扶着门,回头望向了乔文:“嗯?”
“学姐,我帮你搬箱子,好不好?”乔文谨慎而真挚地提议道,“作为交换,我可不可以在你家里过夜…?”
“呜呜呜…不给!!”她连忙用双手捂住小嘴,任凭铁门“Duang”地撞进门框。
“啊、您好像是误会了。。”乔文连忙试图解释道,“我没有打算对您…”
“误会什么呀误会!”学姐将双手打开一条细缝,抛出几个字,随即又关紧了城门,就好像郑乔文会随时冲过来强吻她一样,“我告诉你!男生的套路,我懂得多嘞!”
这句话,学姐的意思和乔文听到的意思,其实不是一码事,不过目前倒也无甚大碍。[2]
“是这样的,学姐:我在策划和我女朋友私奔,然后我刚才算了一下列车时间,发现需要个地方过夜,等凌晨的高铁……”
“……………………你早说!”
“你一脸防流氓的警惕,我怎么讲!”乔文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
学姐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你、你敢凶我喔!”
“学姐我错了。。”
乔文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伸平的左手上做了个“下跪”的动作。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
“没来上学??什么意思??”林诺父母焦急地挤在一台电话机前。
话筒那头,是林诺班主任的声音:“嗯…因为咱家林诺是向来不旷课的好学生,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忽然感冒了,才给您二位家长打电话。。”
“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呀!她早上明明就有正常出门的……”诺诺母亲慌张道。林诺那“明明这个”、“明明那个”的口癖,估计就是遗传自妈妈。
“比起这个,”在突发状况面前,诺诺父亲保持了一个新闻从业人员的职业般的冷静,“诺诺这两天在学校表现正常吗?有没有什么异样?有没有跟谁讲过……”
说到这里,林父顿住了。他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我的轮廓。
“如果说到“跟谁讲过什么”的话,诺诺一定会跟黎明洋这小子先说……”这样自言自语着,林父随即掏出手机、拨打起了我的加拿大号码。
看着窗外略有雾霾的白昼,林诺爸爸知道我正在地球对面的黑夜中熟睡。这就意味着,我很有可能开启了手机上的勿扰模式。与微信等 app 的语音通话功能不同,语音通讯在 iPhone 中享有特权:尽管微信来电会被当作普通通知而被拦截,但——只要设置得当——
如果某人在三分钟内来电两次,则第二个来电不会被静音。(出自 Apple 支持)
(你看:这就是第一人称写作的弊端——我明明只是黎明洋,却可以神乎其神地描述出他人的心理活动。请各位读者原谅——除此之外,我真的无法解释,为什么诺诺父亲第一时间会想到给我打越洋电话,而不是微信联系。)
总而言之,睡梦中的我,被那“第二个来电”吵醒。那半夜醒来的迷糊劲儿,被那句“你妹妹失踪了。她有说过要去哪儿吗”给吓得无影无踪。
我哪有听她说过什么!出国以来的前几天,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这个粘人的妹妹,是否能够接受与我分隔两洲的事实。尽管最初有撒娇、有嗔怒,但这几个月来,她似乎平稳地接受了现实。每天,我俩只发一两段消息,互相分享一下世事、交流几句心思。这种程度的距离,正是我在国内时求之不得的交往方式。在这种平衡十足的关系中,我没能发觉一丝异样,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家教已成了她男朋友。
挂了电话,我僵滞在床边,紧紧攥着手机,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我们却都不是最吃惊的那方——与此同时,北京某间公寓内,一场闹剧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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