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噩梦

“去哪儿？”

“西开大厦，谢谢。”

“郑清？”

“你是……”

“我是王棵树！才几年，高中同学都不认识了？”

“啊……抱歉抱歉，你知道，我记性一向不好。”

“呵呵，是啊……最近怎么样？做什么工作呢？”

“还可以吧，不好不坏，在南大做老师，教英文。”

“南大？挺好挺好，唉北外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我有个亲戚，他家孩子也是北外的，现在在外交部工作，据说原来也是要去做哪个大学的老师的，可那孩子偏要进外交部。要我说，当个大学老师就挺好。”

“嗯，还可以吧。”

“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额，4000，一个月。”

“哦，那没有外交部工资高吧，我亲戚家那个孩子好像是快一万了吧一个月。”

“……那不错啊。”

“唉，我跟你说这外交部啊……”

郑清现在无比想要假装接个电话或者低下头查看微信来结束这场对话，可惜他的手机今天早上出了点问题。

周四的早晨，郑清没课。前一晚打游戏熬到很晚，本准备睡到自然醒，但一阵催命一般的敲门声把他拉了起来。

摸到手机看一眼时间：9点12分。郑清咒骂一句，摇摇晃晃走向门口。

“谁啊……”

“你好，快递，麻烦开下门。”

郑清迷迷糊糊打开门，签收了快递单。揉了揉眼睛，才看清原来是昨天淘宝上买的新款机械键盘到了，他顿时精神了一些。

躺回到床上，郑清左手握着快递盒子，右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和QQ，检查一遍有没有留言；又翻了翻朋友圈、空间和微博，给那位漂亮的女老师点了几个赞；郑清翻了个身，才发觉快递盒子还没拆，起了身一边打开知乎一边走向桌子。放下盒子，左手在桌上胡乱摸着剪刀。右手把手机立着靠在书架上，眼睛盯着屏幕手裁着胶带，一下、一下，桌子晃了晃。

“啪。”

手机掉在地上，碎了。

“……你们大学老师是不是整天都没事儿干，上完课就能回家歇着了？”

“上完课是能回家歇着，但也不是整天没事儿干，最近我在弄一个论文，还比较忙。”

“论文？都当老师了怎么还要写论文？那不是跟我邻居家的儿子一样了哈哈哈，前几天他跟我说他儿子在准备毕业论文呢。你那个论文和这个有什么不一样的？”

“呵呵……还有多久能到啊？我有点赶时间。”郑清干笑了两声说。

“快了快了，过了这个路口就能看到了。唉不过这么近还打车，果然大学老师就是阔气。”

“没有没有，我是手机坏了，只好打车。”其实原本没准备打车的，郑清想。

看着捡起后五脏俱裂的手机，郑清心疼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给手机换个屏幕的钱够他生活两个星期，难道要换一个手机？到底应该换屏幕还是换手机？

郑清准备查查知乎。打开电脑，郑清瞥见右下角的时间：12点27分。好像该吃早饭了。

登录知乎网页版，刚要输入密码，电脑突然黑屏了。

“Shit.”他好像忘记交这个月的电费了。

现在怎么办：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

郑清准备求助邻居。

郑清住在顶层六楼，他知道隔壁没有人住，就走下五楼，敲门。

“谁？”

“你好，我是楼上的，我的手机摔坏了，碰巧又停电，不知道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脑？或者手机？我想嗯……查点东西……”

“我们家没有电脑，你去隔壁问问吧。”门的另一边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郑清隐约又听到一句“神经病”。

又敲了几扇门，不是类似的回答就是根本没人回应。郑清沮丧地敲着三楼的第二扇门。

门开了。

郑清一愣，看着门口这个穿着浴袍裹着刚洗好的头发的女人，她跟那位漂亮的女教师真的好像。

“你是？”

“额，我，我是，那个，楼上的邻居。”

“有事吗？”

“啊，那个，我的，我的手机摔坏了然后，刚好我忘记交电费又停电了所以我现在，额，想借用一下您的电脑或者手机查点东西……”

“你要查什么？”

“嗯就是，额……查一查最近的苹果专卖店怎么去，原来的屏幕坏了刚好换个7。呵呵。”鼻端萦绕着女子沐浴后的芳香和热气，郑清几乎无法思考，不过他仍然选择了自认为对目前状况最有利的一种说法。

“哦，请进。”女人说。

房间不大，光线充足。“先坐一会，我去把电脑打开。”女人端来一杯水，随后走进了卧室。

郑清看着墙上花花绿绿的贴纸和儿童简笔画，“您有孩子了吗？”他问。

“没有，那些是我班上的孩子画的，很可爱吧？”女人靠在门框上仰头看他，郑清觉得她像一幅浓郁的油画。

“班上？”

“嗯，我是幼师。电脑打开了，进来用吧。”女人走在前面，郑清走在后面。他们进了卧室。

郑清查到了最近的苹果专卖店在哪里：西开大厦，离这里很近，三首歌的路程。

然后他跟那个很像漂亮女教师的女人上了床，女人叫得很大声，撕心裂肺的那种，郑清完全没了感觉，没到高潮他就离开了。

穿衣服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女人房里的钟：14点11分。

郑清回到六楼，草草吃了碗泡面，就准备动身去西开大厦。他已经完全忘记刚刚查到的步行路线图，于是从柜子里翻出了钱包——他准备打车去。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起步价，不用给了不用给了。”

郑清没再推脱，下了车走进西开大厦。

苹果专营店在四楼，等了一会儿电梯没下来，郑清找了滚梯上去。

营业员是位热情的男士，听说郑清准备买7后更加殷勤，开始向他推销其他产品。

“不用了，就一部IPhone7就行了，不需要其他，谢谢。”

“好的稍等，您怎么付款？现金还是刷卡？”

“嗯，刷……卡……”郑清摸出钱包，里面有三张银行卡，但一分钱也没有。

除了一点现金，他所有的钱都在余额宝里。

“先生？您还买吗？”营业员看着郑清不对劲的脸色，语气也渐渐僵硬。

郑清很着急，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营业员还是一遍一遍地询问着：“您还买吗？您还买吗？您还买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郑清的耳朵隐隐作痛，他想说点什么，他想解释，但他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只能张着嘴、用力张着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郑清的脸从双唇之间裂开。

“啊！”

郑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