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快递员。
今天和过去的每一天没什么不同,一样枯燥而辛苦的工作,一样不耐烦的客户,一样送不完的包裹,一样爬不完的楼梯。
……直到我擦着汗敲响了601的门。
门没有锁,我推开它,一脚踏了进去。
食梦貘正对着门的客厅漆黑一片,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我这才发现窗户用厚重的窗帘层层遮住,几乎透不进一点光。
我有点纳闷,大白天的,把窗帘都拉起来做什么?这户主真奇怪。
我把手中的快递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打算离开,我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绝对不宜久留。可当我刚转过身,却听见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喂!”我大喊一声,奔到门前用力拧着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
“别着急了,”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你打不开的,至少现在打不开。”
“谁?!”我转过身,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冷汗刹那布满了我的后背,我感到腿有点发软了,但还是强撑着:“你是谁?出来!”
那个声音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
“……”我顿时无话可说,但回想起那个声音,男女莫辨,但听起来还很年轻,像是个少年人。
“你看看那快递。”
“……啊?”
“快递。”那声音有些不耐烦。
“什么?”我半信半疑,犹豫着磨蹭到茶几边,拿起那份快递,慢吞吞地问,“这快递有问题吗?”
“你瞧那快递的物品名称上写了什么?”
我默默掏出手机,借着光瞅了一眼,上面写着——梦。
我看了看这个不大的快递盒子,掂了一掂也觉得不沉,梦是什么?书?衣服?还是别的什么小玩意?
正想着,那声音又冷不丁地冒出来:“……我好饿,好久没有遇上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感到颈间吹来一股凉气,耳畔又传来凉嗖嗖的呼气。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你要吃人?!”
“我吃不吃人,你马上就知道了。”那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森。
我就知道这是个骗人的!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然而还没跑出几步,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听见耳畔有少女娇笑,费力睁开眼睛,却惊呆了,眼前的少女面容清秀,一双杏仁眼天真烂漫,她左边的眼角处有一颗黑痣。
泪水从脸上淌下,我感到喉咙哽咽着疼,我向她伸出手去:“荷衣,荷衣……”
她是与我青梅竹马的恋人,顾荷衣。
“申成。”她唤我。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再也看不到。
我眼里只有荷衣。
不知怎么,早晨突然变成了傍晚。夕阳下,荷衣回首冲我嫣然一笑,真是美极了。我突然想起,那是高考结束后,我和她一起去爬山,她要我一起看山下的美景,来拉我的手,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向荷衣表了白。
我握着荷衣柔软细腻的手,后背突然冒出冷汗。不,不能再继续了,荷衣……荷衣她……
然而我心中所想,偏偏不能实现。
我感到有冰冷雨点从空中滴下,落进我的衣领。我感到浑身都僵硬了,我不敢低头看怀中的人。
怀里的人呼吸早就停止了,浑身被雨水浇得冰冷冰冷,猩红的血和着雨水流了一地。荷衣的那双杏仁眼,再也没有睁开,雨滴在她的脸上,像哭了一样。
荷衣,我的荷衣……
大学毕业两年后,荷衣死于车祸。而那天,我正准备向她求婚。
眼前逐渐被一片黑暗覆盖,黑暗中有一光点,慢慢向我走来。
那是个少年,面容清秀,衣着广袖长袍。他走到我面前,褐色的眼睛直视着我,语气肯定道:“这是你的噩梦。”
“你……你怎会知道这些?”我顾不上问少年的来历,开口就问这个梦,这个犹如噩梦的记忆。那是我最不愿记起的噩梦,自那天荷衣去后,我便一蹶不振。
“吾乃食梦之兽,貘也,”少年微微一笑,“千载来以梦为食。”
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
少年遥遥一笑:“从此西楼月圆,梦里无他。来者犹可追,后生,莫忘。”
说罢,少年冲我作了一揖,转身便不见了。
我独自留在黑暗中,只是,四周逐渐泛起清亮的光,将黑暗缓缓褪去。
我再次感到天旋地转。
醒来时,我正抱膝坐在单元楼中的楼梯上,一个住户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担忧地看着我。
“你醒了?”他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怎么在这里晕倒了?”
我揉了揉脑袋,没有反应过来:“啊……我送快递到这里……”
“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命,注意身体。”他拍了拍我的肩。
“嗯,”我点点头,“谢谢您了。”
男人看我没事,才放心了打算离开。
“请等一下,”我喊住了他,问,“请问601室的户主,是什么人?”
男人一听,回头惊奇地盯着我:“小伙子,我们这栋楼,只有五层。”
《山海经·西山经》:“兽多猛豹。”
《山海经笺疏·西山经》:“猛豹即貘豹也,貘豹、猛豹声近而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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