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世辞了寿西长,直奔阳陵邑而来。
阳陵邑虽说是依陵而建的城邑,但其繁华却一点儿不输长安城,主干道大街两旁店铺楼肆众多,到了晚上,街上也是灯火闪耀,恍若白昼。阳陵邑的公子哥们一个个衣着光鲜,戴金佩玉,出入酒肆乐坊之间,与歌妓舞伶狎戏寻欢,所以即使到了深夜,阳陵邑依然是生气勃勃。
阳陵邑是富有之地,这里住的都是关东豪族。武帝为了加强对他们的控制,把他们从关东迁到了这里,让他们给先帝守陵。这些人都是富家巨室,自然不会缺衣少食,于是就把大部分的光阴花在了吃喝玩乐上。武帝为了满足他们的需求,在阳陵邑也没有实行宵禁,甚至有店铺通宵达旦营业,常年客户盈满。大街上经常看到买醉的纨绔少年,吼着吐着消磨着光阴。
当然这都是朱安世来之前的景象,自从朱安世来到了阳陵,做了几件劫案后,阳陵邑一改往日的繁华,变得死气沉沉了。一到夜间大家都闭了门户,没人再敢出来,大街上除了巡夜的兵丁和打更的更夫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招牌灯更是没有一家亮起来,甚至连招牌都被藏了起来。
对整个阳陵邑的人来说,“阳陵大侠”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阳陵县尉组织了很多人力物力来抓捕他,但是每次他都像是能提前预知他们的行动一样,溜之乎也,所以一直未曾抓到他,甚至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以至于阳陵邑的人把阳陵大侠传得是神乎其神,说他长须獠牙的有之,说他虎目血口的有之,甚至还有人说他人身马面,头上长着犄角,不过这些都是传言,做不得真。
转眼到了夜半时分,阳陵邑的大街上黑黢黢一片,料峭的寒风呼呼地吹着,把酒肆的酒旗吹得是猎猎作响。朱安世戴上一个马脸面具,摸黑来到了阳陵邑富户马万家。今晚,他要洗劫马家。
他来到马万家宅的东墙外,脚下一点,翻身进院,院内静得出奇,连一盏灯都没有。他矮身来到二进院的东厢房,这是马万和他的夫人居住的地方。
他偷偷来到窗前,侧耳倾听,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人的鼾声,他料知马万已然睡熟,这才摸到门口,抽剑插入门缝内,拔掉门闩,轻推门扉,只听得吱吜一声,门开了,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他挨身来到马万的床前,伸手去抓马万,准备胁迫他,却不曾想刚好抓到了他的头,他一使力,正准备把马万拉出床外,没想到使劲过大,手下一轻,竟然提起了一个人头。
他心中一凛,知道大事不妙,正欲转身,黑夜里突然白光一闪,一道冷剑向他直直刺来,他忙提剑一格,就势化开,顺势又滑剑上劈,那人也顺势一撩,把他的剑势化去,这样,他的整个侧身就暴露给对方了。黑暗中他不知对方是谁,忙轻踩地面,跳出圈外,同时用剑护住后背,用一招神龙出水把自己罩在剑网中,但不成想,落地时,脚下一软,仿佛踩到了一个人,几欲跌倒。
那剑随即又一次欺到跟前,他脚下不稳,忙顺势避过,就地一滚,靠在墙边,准备从下而上攻击对手,不成想,那人却晃起了火折子,把灯给掌上了。
霎时,房间里亮了起来,朱安世看到那人正提剑站在床边,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看不清面目。床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无头男尸,床尾地上躺着一具女尸,不远处,是他刚刚扔掉的人头。转头再看那人,竟在床边坐下了,对他说道:“你就是朱安世?”
朱安世一时不明对方的身份,本欲隐藏自己的姓名,但转念一想,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于是便起身说道:“正是,不知阁下是谁,剑法如此高明。”他一介武夫,在这种情况下,竟只关心对方的剑法。
那人一笑,朗声说道:“彼此彼此,你也不错,实话告诉你吧,你来晚了,马万全家已被我朱安世给杀了。”
什么?朱安世一听,顿觉蹊跷,他怎么也叫朱安世。
那人仿佛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般,不等他来发问,又补了一句道:“没错,我就是阳陵大侠朱安世,这几日,阳陵一带的血案都是我做的。”
“你你你,”朱安世把剑向他一指,愤然说道:“为什么要冒充我?”
“哈哈哈!冒充?”那人起身,走到马万的人头面前,一脚把它踢开,冷然说道,“现在的你还是你吗?你的主子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命案是都朱安世做的吗?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还重要吗?”
朱安世一听,颓然不语,他说得没错,他的确是这盘棋中的一个棋子,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起武帝的注意,至于命案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得认,认的越多越好。
“那么,阁下到底是谁?”朱安世还是想弄清对方的身份。
“一个要抓你见官的人。”那人说道。
朱安世一听,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是谁,不过想抓朱某可能没那么容易。来吧,”他又把剑一指说道:“出招吧!”
那人却把剑收在剑鞘里,伸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然说道:“我现在不能抓你,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使命。”
“那么,你是知道我的使命喽。”
“正是。”
“你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朱安世多少有点着急。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自己人,我是同你一道完成主子的命令的。”那人依然淡淡地说道。
“何以为证?”
“三月十五,醉月楼上,寿西长是不是约了你一块喝酒?”那人问道。
朱安世一听,果有此事,他们俩刚才见面时是约定好了下次会面的地点,正是三月十五,醉月楼,当时寿西长的声音很小,绝不会有第三人听到,除非寿西长告诉了他,若不是寿西长是叛徒,就是他果真是自己人。
“不用想了,信不信由你。三月十五那一天,我会带人来抓你,到时寿西长会告诉你怎么做,我告辞了。”说完,他一个健步跳到门外,脚下借力一蹬,窜身上了房顶,噔噔噔噔,一串脚点瓦片之声过后,那人早已无影无踪。
第二天,马万被阳陵大侠朱安世灭门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传到了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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