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水醉（四）

文 | 目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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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红烛罗帐两相望，一声一叹人相隔。我该怎样才能再抚上你的面庞……

那样华丽隆重的婚礼如约而至，在那样柳絮飘飞的季节，所有的树都绿成那青河的水，悠悠荡荡，是曾经那双碧眸的深邃……

罹天在一个月以前已经回到了幽城准备婚礼，青城上下也是一片欢悦喜庆，那些纯朴的青城子民只道他们的天之圣女、他们的公主要嫁给那个英气逼人、意气风发的幽城少主，那个温柔的照顾他们生病的公主的男子，他们心内的欢欣和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他们奔走相告，每日狂欢，像是自己的女儿出嫁般在门楣上系上红绸，摆出节日的盛宴……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那天之圣女心中的痛苦，他们也不知道青城所面临的困境。即使在这样的困境中，父王也要让他的子民无忧无虑的活着。

这样，很好！

看着这样的情景，我心中自是欣慰。我想，如果羽没走，也会支持我这样的选择的。

于是，我披上了红妆，成了这青城最美的新娘！

那日的罹天一身红色的喜服，越发衬得那双眸的澄澈。张扬的红发束起，与那身红衣辉映的那样意气风发……如果在羽之前遇到他，我会不会爱上这个锦鲤般的男子？我想，或许吧！

其实，心中的不甘还是未消，只是，从这一刻开始，所有的记忆和恨都如我手心那一缕剪断的青丝。为了父王，为了子民，也为了罹天对我的好……即使所有的一切没有得到解释，我也要学会忘记！

临上花轿前，父王附在我耳边轻语：“一切将如你所愿，你只需好好保护自己……”我惊疑。父王却只是笑笑，不再解释。

我不再追问，毅然钻入那喜婆掀起的珠帘，当那扇珠帘合上时，珠玉清脆的碰撞，我清晰地感觉到了轿外站在罹天身侧的那个深邃碧眸少年的目光。

一切都随那珠玉合起的刹那碎得一塌糊涂……

再次见到那白发慈祥的老者，那样完美的笑容愈发让人生畏，神一般仰望的感觉，那条大红蟒寸步不离的盘于他的项间。

我到了幽国，羽生长的城域。同样淳朴的百姓夹道欢呼，只是，我看到那一双双碧眸后掩藏不住的疲惫和恐惧……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是连年战争在他们心底打下的烙印。

婚礼进行的热闹而隆重，我只看到所有的笑脸在完美的微笑，包括罹天，包括我自己……我使劲的搜寻，却仍是没看到老城主的那位贴身侍卫的身影。我那熟悉的人儿呀，为何我还放不下，似乎只要还能捕捉到他的一丝气息便能安定。

事情的变故似乎只是发生在瞬间，我只看到大家都还在笑，老城主似是微醺般斜倚在高高的王座上，连项上的大蟒也耷了脑袋，似是醉了。然后，我看到他对着我身后缓慢抬起右手，食指直指我身后，一双碧眸变幻着，似要说什么，却吐不出完整的话语。

我诧异的回头时，看到身后的罹天正对着座上的父王笑，却笑得那样诡异那样冷，那样的得意，那一刻，竟再寻不到那个锦鲤般少年的影子……而在那宫门口站着的，却正是深邃碧眸的青羽。整个宫殿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士兵包围了，饮酒欢笑的大臣在瞬间静寂下来，不动声色的站到了罹天的身后。

这样的情景，即使我再后知后觉，也是看清楚了形势——罹天和青羽联合篡位吗？

我看到青羽对我笑了，虽只是一瞬，却又似回到了那个春日的桥畔，陷入那双深邃的碧眸……然而，就在我出神的刹那，我看到那熟悉的笑容忽变，然后便奋不顾生的向我飞奔过来。侧眼里，我只看到身侧掠过的熟悉身影，在那身影掠过的同时，身后的罹天惊慌地伸出右手，一把将我拉向他。只见天地旋转，我一个踉跄便跌入了那红发少年的怀中。与此同时，一记闷响从身后传来……

待我回头，只看到那大红蟒已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委顿在地，而那堆血肉后单膝跪着的却正是青羽，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他身体心脏位置赫然的那个大洞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那一瞬，只觉天地瞬间崩塌，我再也无法抑制的叫出了声，一把推开了身侧的红发少年，扑向了那跪在地上的人。当我颤抖着爬过那堆模糊的血肉，爬到青羽身边时，我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而苍白的脸，血不断的从他的嘴角和胸口的空洞处涌出……我颤抖着不断呼唤着青羽的名字，，泪如泉涌，手忙脚乱的用自己的衣襟试图堵住那个大大的伤口，却终是无济于事。

那双深邃的碧眸转动着，在看到我的瞬间，僵直的身体一下子抽空般瘫了下来。我只来得及将那身体抱在怀里，只觉得那身体越来越冰凉。青羽却在笑，他笑着抬起手抚上我的面颊，轻抚去我面上流淌的泪水，嘴唇嗫嚅似在说着什么，我赶紧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只听到那熟悉的旋律断断续续的飘出“青水醉……”便觉得面颊上的手一松，垂到了地上……

那一刻，时间在此定格！

身侧的红发少年静静望着这一切，将目光从那高高王座上胸口插着一把长剑的父王身上游离到了地上这一对人，望着，望着……眼里终还是有了难掩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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