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十五有点神,月亮是橙红色的,又大又圆,就挂在我家旁边的楼角上,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额滴个神嗳欧阳永叔,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千年后依然醉倒一片。
不过细想一下,什么“火树银花合”,什么“接汉疑星落”,都是在鼓噪“月色灯山满帝都”,“正月中旬动帝京”。自古至今,文人骚客吟咏的是大都市,是才子佳人,我们泱泱农业大国,那些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是怎样过元宵节呢?
我小的时候,物质贫乏,生活单调。但是“有钱没钱,都得过年”,杨白劳还给喜儿扯上尺红头绳呢。家长花几毛钱给我们买几把“滴滴筋”,在晚上点着了,劈叭作响地爆出许多小火星,美的屁颠屁颠的。但是我永远忘不了的是那年在村西头的那场“冻冻花”盛会。
也是“月上柳稍头”,村西大湾(水塘)冰洁如镜,在中央竖起一根竹杆,竹杆顶端吊着一个圆形的笼子,笼子里包裹着干草、木炭和金属末子,点燃干草后,几个人便摇动竹杆,笼子飞起在空中盘旋,,无须多久,木炭熔化了金属末子,从笼子中甩出来,在冰面上炸出一串串绚丽的花朵。花朵有远有近,远的如梦幻,近的如火焰;有大有小,大的如碾盘,小的如瓷碗。五颜六色,争奇斗艳,仿佛把田野中四季的花全部移到这里,让它们在此时一齐开放,端的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没有海报,也不用广播,大半个村庄的人都来了。虽然残雪未消,天寒地冻,大湾四周挤满了人。一阵阵惊呼,一阵阵赞叹,摇竹杆的汉子们更加起劲,甩掉棉袄,把笼子摇的象风车一样,木炭烧的更旺,熔化了更多的金属末,冰面上绽放出更密集、更美丽的花朵。
对物质生活的祈求,对精神生活的幻想,都在这冰上盛开的花朵里吧。
我不知道“冻冻花”是何人发明,源自何时,我真心敬佩这些贫苦百姓的大智慧,在温饱还没着落时给我们带来这样的欢乐。没人号召,不花一分钱,自己做铁笼,自己烧木炭,自己东找西找锉出来金属末,(金属种类越多,花的颜色越多),然后找一帮身强力壮的汉子。摇杆是个力气活儿,即便是壮汉子也要倒着班摇。
那时的天空碧蓝如洗,星星多的数也数不清;那时的月亮也是又大又圆,只不过象冰一样冷冷地挂在天上。
现在老家的人过节和城里人并无二致,也是吃元宵,放鞭炮,喝酒,打牌,看电视,物质生活已极大丰富,文化生活也多种多样,再也没有人放“冻冻花”,许多年小的恐怕连“冻冻花”是什么也不知道。当年的大湾几乎被填平,上面盖满了房子。当年做“冻冻花”的人也大都作古,把这个好玩意儿也带走了,也带走了我的一份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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