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甜酒
陈乐奇1984年3月
(原载1987年《岳阳晚报》副刊)
我的家乡汨罗长乐,是甜酒的故乡。相传,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到了长乐,品尝这里的甜酒后,赞不绝口,将其定为皇宫贡品。自此,长乐甜酒声名远播。
小时候,我最爱吃母亲做的甜酒了。每当快到过年的时候,母亲总要吩咐我:“乐乐,去买几粒甜酒曲来,要上街头缪老倌家的。”缪老倌是个盲人,快五十岁了,有个同样是盲人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他家的甜酒曲祖传秘方制成,家乡人做甜酒,都爱买他家的甜酒曲。
那时候,缪老倌的铺面很小,临街的窗台上放一个小玻璃柜,柜里除了像汤圆似甜酒曲外,还摆放着一些钓鱼钩、钓鱼线和钮扣之类的小商品。我每次去他那儿买甜酒曲时,他总是习惯性地一边摸着酒曲子替我包好,一边叨唸着做甜酒的口诀:“一粒曲做三斤米,冷饭热窠,米要糯,饭要硬,时间只要三个对时……”
可是,在拿工分过日子的年月里,不是逢年过节,平时是很难吃到甜酒的。
记得我十岁那年,父亲修水利,双脚得了风湿性关节炎,瘫坐在家里,两三个月没出工,家里工分少,自然分到的口粮也就少,好几个月家里人只能靠红薯丝充饥。快过年的时候,母亲将平曰积攒的鸡蛋卖了几个钱,买回来六斤糯米,叫我到缪老倌那里买来甜酒曲,做了一缸子甜酒。除夕团年,当我们兄弟姐妹看到母亲端来香喷喷的甜酒正准备一饱口福时,只见瘫坐在火炉旁的父亲用拐杖敲着地面冲着母亲嚷道:“叫你把买来的糯米退掉,你偏不听,有那买糯米的钱,足够买百多斤茴坨,够吃好些天的,不晓得你是怎样盘算的?”“这是过年呀!小孩子盼过年,不做点甜酒给孩子们吃心里过得去吗?”母亲委屈地流下了眼泪。这年除夕,全家人都过得很不愉快。
十多年过去了,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也已两年,父亲的关节炎早好了,家里分了责任田,粮食连续两年丰收,不但有了余粮,还有了副业收入,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这次回家过年,母亲吩咐我的第一件事是去缪老倌那里买甜酒曲。
我又到了缪老倌铺面前。但此时的缪老倌铺面,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临街的三间平房,变成了二层楼房,一楼是一个近百平方米的大铺面,门前的两根大柱子,添得亮红亮红,门楣上的朱漆大匾上,赫然四个鎏金大字——“缪家铺子”,铺里的南杂商品,应有尽有,缪老倌的妻舅子张罗着顾客,而缪老倌呢,仍守着从前的那个小玻璃柜,柜里的钓鱼钩钓鱼线钮扣之类的小商品不见了,全是透明玻璃瓶装着的甜酒曲。我又向缪老倌买甜酒曲了。缪老倌一如从前一样,习惯性一边地摸着酒曲子替我包好,一边叨唸着做甜酒的口诀:“一粒曲做三斤米,冷饭热窠,米要糯,饭要硬,时间只要三个对时…...‘’
我不禁慨然:这叨唸声仿如从前,但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们国家再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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