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 （13）

王才人平时沉默寡言，目光呆滞。由于长期受到李选侍的凌辱与迫害，她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状态好些时，依靠在门楣边，仰望天空，一脸愁容；状态不好时，披头散发，自言自语，喜怒无常。病情的不稳定，加上朱常洛的冷漠态度，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死亡倒成了最佳的解脱方式。

朱由校的童年生活是残缺的。爷爷追求长生不老，忙于炼制丹药，又专情于郑贵妃，对长孙鞭长莫及。父亲整日战战兢兢的，担心太子之位成了别人的，当不成皇帝。

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考虑的太多，凡事不懂得顺其自然。该来的迟早回来，不该来的强求不得。

常言道，有奶便是娘。朱由校的乳母是客氏，他一直叫她“客巴巴”。客氏虽说生性淫荡，哺育朱由校，可谓是尽职尽责。不论多么不检点的女人，都有着身为人母慈祥的“舔犊之情”。

根据史书记载，客氏是在十八岁那年被选入宫的，入宫的原因就是给朱由校当乳母。但有学者考证，客氏入宫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

大明朝不缺妙龄女子，按照古人十三岁的结婚年龄，找个十五六岁的妇人进宫当朱由校的乳母，并非困难的事情。另外，皇城的东安门外，设有司礼监管辖下的“礼仪房”，常年养着四十名乳母以备皇家用，还有八十名注册在案的乳母，随叫随到。那么，为什么客氏脱颖而出了呢？

这个客氏当上朱由校的乳母，还真有点传奇性。

朱由校出生后，择口。“礼仪房”的几十名乳母的乳汁，均不符合他的胃口，谁的奶水都不吃，连尝也不尝。太监们急了，全城去寻仍在哺乳期的妇人。话说这天，客氏在皇城闲逛，看到街上有皇宫里张贴招乳母的告示。她想，跟着候二过苦日子，眼馋富人家吃好的，穿好的，若是有机会进皇宫当乳母，那不就享清福了。尽管没有受过当乳母的专业训练，但是朱由校偏偏只吃客氏的奶水。于是，客氏就走了狗屎运，顺利入宫。

客氏入宫两年后，丈夫死了。史书上说客氏“丰于肌体，性淫而狠”。不守妇道的女人得了势，比丈夫有本事，嫌弃丈夫、给丈夫戴绿帽子，是常有的现象。候二的死，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很大。客氏在丈夫死后，经常回家，说是照顾孩子，其实是与人偷情。

按照宫里的规矩，不论是皇子还是皇孙，年龄到了五岁，保姆则必须出宫。可是朱由校断奶了以后，依然离不开客氏。不难想象，亲人的疏远，使得朱由校对乳母产生一种感情的依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客氏成了朱由校精神上的“代母”。

魏进贤到了王才人这边当差，特别的清闲。正餐是由御膳房按时送过来，他只需要做些早点和夜宵之类的饭菜。王才人食量小，对菜肴的味道也不考究，上什么样的菜，她就吃什么样菜，从来不挑剔什么。

闲来无事，魏进贤常常哄着小皇孙玩耍。他年轻的时候瞎胡混，落得妻子改嫁，女儿送人。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往往会反思自己曾经的罪过。或许是对女儿的愧疚，使他把对女儿的父爱转移到朱由校的身上，他对朱由校的呵护无微不至。讲一点市井奇闻，品一段平民三国。

毕竟是在厨房呆过，魏进贤的刀工自然了得。有一回，魏进贤用萝卜，给朱由校雕刻了一只小鸭子。鸭子的模样特别可爱。让朱由校感兴趣的并不是鸭子，而是魏进贤雕刻的过程。小皇孙对雕刻小玩意感兴趣，这在皇室是禁止的。所谓的“奇巧淫技”、“玩物丧志”，都是对不学无术的贬义之称。皇室的斗争，表现出人性黑暗的一面。由于李选侍存心不想让朱由校成大器，以便将来更好的控制，就怕他的心思放在读书上。朱由校爱上了雕刻，又在李选侍的精心设计下，开始沉迷于雕栏玉砌之类的手工制作。女人的心机不简单，想得是相当长远。

魏进贤是个晚熟的人，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更让他具备男人味。他与客氏同在一个屋檐下干活，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好上了。客氏是魏朝的相好，魏朝是魏进贤的兄弟。常言道，兄弟之妻不可欺，魏进贤当然懂这道理。只是那客氏，迷恋上了魏进贤的男人味，对他可谓是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魏朝有点娘娘腔，说起话来喜欢翘兰花指。自幼送进皇宫的太监大都这样。男人失去宝贵的部件后，身上的雄性激素停止分泌，便表现出一些女性的特征。作为女人，当然是喜欢有气魄的男人。嗲声嗲气女人腔的魏朝，时间一久，就让客氏感到厌烦，之所有没有翻脸，没有撕破最后一层遮面纸，是魏朝能够给客氏提供源源不断的钱财。女人哪有不喜欢钱的？尤其客氏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客氏见到魏进贤，简直是一见钟情。在皇宫中，更够见到喉结凸出，说话铿锵有力，身材健硕，有点痞子样的太监，实在是太稀缺了。一番谄媚，几句下流的情话。俩人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关系。魏进贤让客氏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她出宫回家的次数逐渐少了。

魏进贤成了朱由校的“代父”，客氏成了朱由校的“代母”，魏进贤和客氏成了不见光的“夫妻”，畸形的情感构建出来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然而，幸福是短暂的，快乐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万历四十七年，改写中国历史的战役—萨尔浒战役发生了。战争以明军的惨败告一段落。年迈的万历皇帝仰天大哭，深深感到亡国的危机。也是这一年，长期抑郁的王才人，与世长辞了。

王才人的死，让李选侍内心荡起了希望的浪花。“管它国家变成什么样子，那都是男人应该操心的事情。身为女人，能享一辈子的清福，便是知足的事儿。”

在皇宫里面，皇上的女人若是生不出孩子，下场都很惨。如果老皇帝死了，那些生不出一儿半女的小妾，会被赐死拉去陪葬。李选侍生了个女儿“皇八妹”，也不保险，女儿毕竟不是儿子，当不成皇帝，也不可能被封个王爷。李选侍就往长远利益出发，鼓动朱常洛去跟万历皇帝说情，好把朱由校交给她照看。

国家刚吃了败仗，辽东战场从此由主动变为被动，女真族的威胁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注定会让大明朝不得安宁。万历皇帝忧心忡忡，哪里还管得了皇宫里的破事。就同意了将朱由校交给李选侍照看。

小皇孙从此被李选侍控制。李选侍做梦都能笑醒：先谋求当皇后，进而当皇太后，不控制住皇帝的接班人怎么能行？

王才人离世，魏进贤没了着落，跟着朱由校一起，到李选侍那里当个听差的太监。“王八瞧绿豆，越看越顺眼。”李选侍让魏进贤办事，他总能办得很出色。李选侍有什么疑问请教魏进贤，他总能给出令她满意的思路。渐渐地，魏进贤摇身一变，成了李选侍的亲信。

万历四十八年，遭受萨尔浒之战失败打击的万历皇帝，驾崩了。这个以懒和贪财闻名的皇帝，带着郁闷的心结，见老祖宗去了。万历皇帝留给后世的名声不好，导致他的定陵成为明十三陵中唯一被开挖的皇陵。可悲的是，万历皇帝和他的两个皇后的尸骨被抛尸于野外。

委屈了几十年的朱常洛，终于熬到见了天日。他刚想放手一搏，渴望在朝政上有所作为，干出丰功伟绩，没曾想，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中了老皇帝遗孀郑贵妃的“美人计”。

郑贵妃送给新皇帝八名美女，或许并没有坏心，而是为了巴结新皇帝。朱常洛当了皇帝，深切体会到高高在上是多么的尊贵。他对八名美女昼夜加班“宠幸”。结果纵欲过度，上任刚满一个月，就伸了腿儿——死了。好端端的皇帝，怎么说死就死了呢？死得太过于蹊跷。

人不是说死就能死的，死期到了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死的。不过，泰昌皇帝的死，成了历史的谜团。史书记载，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初一，朱常洛在登基大典上，“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也就是说，刚登基的时候，行走、仪态均属正常，没有疾病的症状。谁知到了八月初十，朱常洛一病不起。皇帝生病，是御医的事。曾在郑贵妃属下任职崔文升，敬献给朱常洛一粒红丸。朱常洛服用红丸后，一命鸣呼了。留下了跨世纪悬案“红丸案”。

紫禁城里，一个月死了两个皇帝，足以让人目瞪口呆。大明的国运算是到头了。国家还没有乱，朝中先乱起来了。乱世出枭雄。目前来讲，这个枭雄本人，此刻就没有这个意识。

日后注定要搅乱大明朝的魏进贤，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他老人家，正盘算多捞点钱，以免晚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