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号收费处人很多，玉辉让倩倩在大厅稍作等候，他去排队挂号。
“妇科！”
“身份证拿出来。”
玉辉摸出身份证。早上来得仓促，幸亏身份证就在钱包里放着。
“你确定没拿错？大男生挂妇科？”
“噢，是那个女孩——我朋友挂妇科。”
“女朋友就女朋友，还那个女孩——我朋友！你秀恩爱，肉麻得我浑身疙瘩，单身狗到处被虐啊！”，收银女仿佛是一只献殷勤的泰迪狗，对他嫣然一笑。
玉辉语塞，他因怯懦而不敢狡辩。
妇科，普通门诊，序号：169，当日11：15后挂普通号下午就诊。
巧在下班后赶到公交站台，车子刚好驶来。挂完号才九点多钟，安奈不住地激动。窃喜过了头，妇科门诊外侯医区堆满了人。找不到空座位，玉辉和倩倩靠墙站着。护士台后面上方，墙上的显示屏幕，叫号通知在序号56至61之间。两个普通门诊，轮到倩倩就诊，恐怕也要十一点之后。
看病的人，多是老公或男朋友陪同，少数单独前来。像玉辉这种假装情侣的陪同，不知是否有其二。
妇科紧邻的门诊是产科，产科有产检室，告示牌醒目写着四个大字：男生止步。
有位大肚子的孕妇，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抱着资料，缓缓进入胎心监护室。她的亲人焦炙忐忑且开心彷徨，守在黄线以外。孕妇肚子里滋长的小生命，是一个家庭新的希望。
如果倩倩此次来，不是打胎，而是做孕前定期产检多好？哪怕是月经紊乱，前来寻医问药，开些中药调理身体。偏偏是来打胎。若是医生能检查出来倩倩不是怀孕，是属于常见的妇科疾病，那该多好！
两个中年妇女前来搭讪，一看就是骗子，她俩长着骗子独有的相貌。不过骗子配合的不够默契，经验不够丰富，很容易看出破绽。
腿稍微跛的妇女问道：“两位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对。请问是来看妇科的不？”
倩倩捂嘴暗笑，她扯了扯玉辉的衣袖，看玉辉如何回答。
玉辉用愤懑的语气回答道：“诅咒人的话，亏你讲的出口！你才是来看妇科。我看你是子宫糜烂——口无遮拦。”
跛腿女眼眯成一条线，无耻道：“小伙子有前途，没当妇科医生，简直太屈才。我不是子宫糜烂，是子宫肌瘤。是博爱医院，神医的祖传偏方，药到病除，瘤子早没了。”
跛腿女给她同伙使个眼色。
她同伙生得高大肥阔，定是体内雄性激素分泌过多，真不适合干骗子这一行业。大嘴巴，厚嘴唇，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博爱医院好，博爱医院妙。博爱医院圆了我的求子梦，做女人真好。”
玉辉示意倩倩到护士台那边侯医，同时警告中年妇女道：“不要跟过来，医托我见多了，不吃这一套。”
俩人转战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妈经不起一顿忽悠，跟着骗子离开。
叫号到倩倩，玉辉已经犯困。他用手揉揉太阳穴，人就清醒许多。
倩倩很快从门诊走出来，生气道：“真麻烦！要抽血化验，还要做B超检查。直接开副药流掉得了。”
玉辉平静地说：“没有确诊前，医院是不可以擅自用药的。B超可以排除是否为宫外孕，如果是宫外孕，药流就不起作用，况且会有生命危险。富士康的女孩在小诊所流产出事的，案例很多，你不是不知道。”
抽完血，需要二个小时后取报告。找到B超检查室，恰逢医院午休时间。考虑到医院下午一点三十分上班，倩倩心情烦躁，说：“要不先回去，明天再来吧！晚上你上班，肯定打瞌睡。”
“明天重新来一趟不说，还要重新挂号排队。既然血已经抽过，下午只需要把检查单给医生查阅。做B超理应很快出来检查数据。我小时候感冒发烧，拍过肺部X光射线，报告立等可取。”，玉辉讲完，提议出去吃个饭。
天太闷，空气不流通，看来夜里会有一场雨。
二嫂饺子手工店，点了两份饺子。倩倩吃上几个，说是饱了。玉辉认为浪费可惜，肚子就吃个撑。
饭后时间尚早，倩倩想去西林禅寺讨个吉利。
横跨马路的牌坊大门，正上方的牌子上，镶嵌有四个大字：华亭老街。华亭老街是明清建筑组成的一条街，夹杂一些现代元素。华亭老街最引人注目的，要数西林禅寺。寺内一座塔，高大挺拔。寺庙涂成黄色的高墙彰显气派，朱红色的大门开启小门供信仰者出入。威严神圣的西林禅寺，让外地人敬而远之。
寺内香火正旺，玉辉和倩倩刚跨过门楣，却被守门的妇人堵住，指着东墙一个小窗口，无精打采地说：“先交费后入内。”
倩倩打算交钱进去拜下菩萨，求得保佑。却被玉辉制止。
玉辉说：“佛说，普欲度脱一切众生。而这家寺庙，把穷人拒之门外，这里的佛，可信否？心中有佛佛自生，心中无佛妄修佛。”
倩倩正犹豫不决，驶来一辆本田SUV。车后座出来一位戴着鸭舌帽，西装革履，手持手机贴在耳朵通话的啤酒肚男子，大约五十多岁，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男子去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包裹，返回车内。他再次打开车门出来，让玉辉和倩倩惊呆无语。一身麻布素衣浅青色和尚服，脚穿黑白相间的僧鞋，光秃秃的头顶，点有六个戒疤。他摆手对司机作出走的姿势，本田就开走了。
和尚大人整理一下合身的僧服，昂首挺胸地走进寺庙，守门的妇人连忙低头哈腰迎接。
玉辉双手合十，弯腰对倩倩道：“阿弥陀佛，佛家之不幸。女施主，我们走吧！”
B超检查所见：子宫前位，宫体增大，肌层回声均匀，宫腔内见胎囊，囊内见卵黄囊，胎芽长约1.4cm，可见胎心管搏动。检查提示：宫内早孕约8周。
医生根据验血数据和B超单，问道：“胎儿发育指标正常，要不要？”
倩倩如同垂死的病人挤出四个字来：“不要，流了！”
怀孕超出四十九天，不能选择药流。另外做药流也可能出现流产不完全的情况，需要刮宫处理。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无痛人流，人流后一个月内禁盆浴及性生活，术后消炎预防感染，避免剧烈运动，少食生冷辛辣的食物。
倩倩抚摸自己的小腹，她有点难以割舍。可是想到孩子生下来没有爹，将来会让孩子的人生背负巨大的阴影。若是此刻有人愿意娶她，愿意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日子过得穷也没有关系，她会做个贤惠的妻子，相濡以沫地过日子。从怀孕时间推算，孩子肯定是姓张的，孩子生下若是长成姓张的那副嘴脸，倒不如早点送孩子上西天，扼杀在未成人形之时。她毅然提起笔，在流产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从医院出来，下起了大雨，雨下得滂沱。
出租车艰难地行驶在雨中。挡风玻璃水朦朦，雨刷清洗过一遍，很快又被雨水贴上一层模糊的水膜。
倩倩手术后，伤透了心，低沉不语。心情就像这场雨，只待雨过天晴，才会逐渐好转。
玉辉定是从她心田考察一番，猜透了她的心思。说：“雨无论下得多大，乌云上面，依旧阳光明媚。生活大美，不能计较一时的过失，人生路还长，微笑面对。假如我没有遇见茗竹，我愿意当孩子现成的爹。娶一赠一，简直超划算。既然过去了，就要洗心革面，振作起来。医生开的益母草颗粒，记得按时服用，促进子宫恢复。我晚上上班，把你的病假单捎给刘主任。你在宿舍，安心休养三天。”
“茗竹刚走，你就偷人。你偷人咋就不偷我呢？”，张娜娜挑逗性地用手摸了玉辉的下巴，抓了玉辉的胸。
白天不睡觉，倒是挺了过来。睡虫被大雨镇住，六点多躺在床上，本以为可以小睡一会，可是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进入温暖明亮的车间，睡虫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不断释放困意。玉辉张大嘴巴，进行一次很长时间的换气，他毫无力气地说：“纯属道听途说，压根没有的事，我就算偷人，也要等娜姐成为富婆，包养我。”
“啧啧啧，真能装。我早上看到你和倩倩匆匆忙忙地上了公交车，我在后面都没追上。来上班路过她宿舍，见她走路一瘸一拐、颤颤巍巍，难道不是你白天的功劳？看不出来么，原来你是猛男！”
张娜娜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咄咄逼人，玉辉无从还击。他实在太困，看什么都是模糊的、重影的，喝了一包咖啡，也管不住睡虫。
“你有那么多力气讲话，倒不如帮我多干点活。待茗竹回来，你去告我状便是。”
“我是那种随便拆开别人幸福的人？大错特错，姐是有原则的。帮你干活就是，以后对姐，不可像之前那样冷淡。”
下了班，奔到宿舍，倒头就睡。
闹铃响起，人还是不愿起床。玉辉口渴难耐，喝过几口水，润了喉咙，方感无恙。
体内上火，舌头上长了水泡，吃饭要细嚼慢咽。茗竹走了三天，明天应该回来，那样的话就可以照顾下倩倩。玉辉吃过饭，向厂区走去。
线路板是捡不完的！人是一台具有新陈代谢功能的机器，不像钢铁打造的机器，二十四小时运转，根本不存在熬夜上火。所以，有生命的人和无生命的机器在一起相处太久，就会厌倦机械式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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