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挠发痒的头皮,白色的头皮屑,如雪花般地飘落。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洗头发了,头皮出奇的痒。玉辉走进浴室,他决定洗个澡再睡。
风吹动浴室窗户,发出哒哒的声音。透过破损的窗帘缝隙,对面的女生宿舍楼一览无余。女生宿舍大部分拉上了窗帘,没拉窗帘的宿舍,可以清楚地看到躺在床上的女生。有穿睡衣平躺着,肚子上盖着毯子的;有裸露着大腿,抱着被子的;有一个床上躺着两个,看笔记本的。一个身穿红色三角内裤的女孩从浴室走出来,她头上围着毛巾。她站在窗前往宿舍楼下观看。她抬头取下毛巾,拿梳子打理自己飘逸的秀发。她目光扫视男生宿舍时,突然顿住了,然后双手摇晃自己的丰满胸部,作出勾引的动作后,便拉起宿舍窗帘。
玉辉为卑鄙的偷窥动作暗暗自责,只听见浴室门外室友亢奋地说道:“乖乖!真他妈的性感。这望远镜不错,连妞身上的胎记都看的清楚,要是有穿透能力更好了,穿透内裤,看清里面藏的是啥玄机,岂不更爽?”。
工厂上班的男生,人生谈不上什么追求,也不会有什么职业规划。最近男生宿舍流行望远镜,玩望远镜的男生,大多数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俗语说的好: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宿舍楼之间,曲折的漫步走道两旁,有长椅供员工休憩。对于刚萌发爱意的男女,临睡前一起在小路上走走,坐在长椅上吐露心声。因此,这里成了恋人牵手成功的最佳胜地。
平时是约会的场所,并没有因讨厌的西风呼啸而受影响。长椅上,坐着几对忘情接吻的恋人。员工当众接吻,玉辉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曾看见一对恋人在食堂门口接吻,来来往往的用餐者,无不投以好奇的目光,可能也有羡慕的目光。长椅好比是表演者的舞台,每天都会有不同人员在此尽情表演,暴雨大雪等恶劣天气除外。一对带有童稚气息的男孩和女孩,并排在长椅上坐着,男孩毛手毛脚,女孩羞羞怯怯。男孩对着女孩耳朵悄悄私语,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女孩翕动的嘴巴,顷刻被男孩的嘴巴堵上。女孩推攘男孩一阵,无法逃避男孩激烈的攻势,她抱着男孩的头,慢慢适应了下来。
玉辉把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穿着平角内裤从浴室走了出来。两个室友还在阳台拿着望远镜观看,露出猥琐的表情。同一个宿舍,不一个厂区事业部,叫不上他们的名字。
“大哥,你抓紧进屋里,穿个裤衩很容易曝光,我看见女生宿舍有小妞在用望远镜偷窥男生宿舍。”
“是的,我也看见了。女人发起浪来,完全不亚于男人。”
两人会心一笑,继续双手举着望远镜搜索起来。
玉辉疲倦地躺在床上,他对一个头戴耳机、双手快速敲击键盘的室友说:“你晚上调休吗?这么晚,可以睡觉了。”,室友没有应答,完全沉浸于游戏的世界。
熬得太久,耳朵嗡嗡响。时间不早,该睡了。
母亲煮的面条,经常性的忘记放盐,玉辉在碗里拌上酱豆,吃起来照样美味。尽管去年晒酱豆时,一场大雨浇注了房顶上的酱豆盆,接着连日的阴雨,酱豆盆里爬满蛆虫。
吃完饭,他哼着小曲,走在路边的水渠上。水渠里流淌着清澈的河水。渠南的秧田中,前几天刚播上稻种,浑浊泥泞的水面,站着几只白鹭,啄食水里的小生命,它们不知道稻种在播种前,是经过农药浸泡。玉辉捡起一块小砖头,砸向白鹭,白鹭迈着稳健的大腿,在秧田跳动,头一昂一缩。他再次捡起大点的砖头,砸了过去,白鹭拍打洁白的翅膀,在空中旋转几圈,又降落下来。
顺着水渠向西走,就到了洪汝河,学校在河的对岸。他登上船,才发现身后跟着小黑——一只喜欢黏人的母狗。他训斥小黑一顿,小黑不情愿地掉头回家。
杨柳依依,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一片农家小院。育才学校是由民房改造而成的。玉辉在校长家的主屋,读完了初一,目前读初二的教室,是校长与他干儿子父亲合资建的。两层小楼,楼上是教室,楼下是校长干儿子一家。民办初中,师资力量跟不上,缺少学习气氛,玉辉的成绩一直下滑,他对前途一片茫然。
喧哗的教室,同学们唧唧喳喳的吵闹,没人在意老师在讲什么。玉辉昏昏欲睡,他感到身上发冷,模模糊糊地睁着困倦的眼睛。
一支粉笔头飞过来,同桌推醒了他。他抬头望着老师,老师整理完教案,叹息道:“多好的头脑,白白浪费掉,可惜了!”,课结束了,老师摇摇头离开。调皮捣蛋的同桌,箭镞一样奔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正中间,画了一只大大的王八,王八的背上,写上老师的名字。短暂的十分钟课间休息,教室热闹起来,敲桌子的,嬉戏打闹的,吃零食的。
青春叛逆期,玉辉想要大声发泄,又发不出声音,才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呼吸不畅,咽喉不适,人一旦感冒,连起床都觉得乏力。玉辉用手摸摸额头,不是太烫,只要不发烧,感冒坚持个几天,就自动好了。
穿衣、刷牙、洗脸、检查厂牌和钥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他对着镜子梳理头发,自从和茗竹在一起,首如飞蓬的样子已经成为过去。人若经常照镜子,就会对自己的相貌越来越满意,这是个很神奇的现象。
微黄的路灯,点亮了黑夜笼罩下的道路,路面潮湿。向灯光处眺望,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下雨了!风倒是停歇了。玉辉站在宿舍走廊的台阶上,即将转身回宿舍拿把雨伞。手机响了,是茗竹打过来的。她说:“你的雨伞落在厂区鞋柜里面,你在宿舍楼门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茗竹白天也没有休息好,刚进入酣睡状态,就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倩倩忘记带钥匙,结果不是,一个室友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倩倩到上班的时间也没有回来,茗竹打她电话,无人接听。
“你感冒了?看你的头发,后面翘的跟鸡窝似的。”
“头发后面乱?不会吧,睡前刚洗过。”,玉辉用手压压后脑勺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回避尴尬。
“头型比之前是好多了!倩倩白天不知道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我给她请一天病假吧!”
玉辉撑着伞,尽量把伞撑到茗竹那边。他流鼻涕,擦过鼻子,又有清水鼻涕流出,他再次用手背抹一抹。
茗竹从身上掏出餐巾纸,递到玉辉手上,说:“注意形象,老大不小了,今后不准你有小孩子的行为表现。”
一夜总算熬过去了,除了鼻涕一直在鼻腔里来回涌动,偶尔咳嗽几下,感冒并无大碍。玉辉喝了很多白开水,去了好几趟厕所,倒是引起何领班的白眼:“懒人屎尿多,我看一点都不假。”。午夜那顿中饭没有吃,肚子不饿,没有胃口。提起食堂的饭菜,这阵子简直是差劲的要命。两菜一汤:土豆咖喱拌鸡块,土豆咖喱炒粉丝,紫菜清汤。米饭是粗糙发黄的陈米,往嘴里送,最好是一次性吞进肚子,否则牙齿不好,咀嚼到沙子,便会失去吃饭的兴致。食堂饭菜差的日子,管理食堂的责任人就会小赚一把,每天会有食堂老板塞给他一千元的封口费。
茗竹下了早班,她说白天熬得太困,打算早点回宿舍睡觉,其实是担心倩倩。她无心欣赏晗光初照的清晨美景。抵达宿舍,迫不及待地推开宿舍门,倩倩不在。床上放一大堆零食,薯片、香肠、泡面、鸡爪、辣条。倩倩告诉过她,任何不开心的事情,会在一顿大吃之后,彻底从记忆里消失。茗竹在吃剩一半的番茄味薯片袋子里面,捏了几片薯片。
她往床上一趟,很快睡意袭来。
抽抽噎噎的哭泣声把茗竹扰醒。她穿鞋起身站立,拍拍上铺对墙泣涕的倩倩,安慰道:“怎么了?有什么事,给我讲讲。”
倩倩呜咽地说:“我没事儿,你睡觉!”
手机时间是早上七点多钟,宿舍上白班的室友已经离开,上夜班的室友还没有回来。
“你怎么了?”,茗竹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跟我说说,我与你分担忧愁。”
倩倩哽咽啜泣,抽抽搭搭地哭,她明显处于悲痛之中。
茗竹爬到上铺,睡在倩倩身边,伸手抱住倩倩。她手触摸到枕边,倩倩的泪水把床单湿透。她用手背抚去倩倩的眼角的泪水,然后给倩倩按摩肩膀。她了解她,她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都会与她倾诉。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她身边,等她受伤的心平静下来。
倩倩被张老板带人强暴了!
张老板开车带倩倩去松江玩,在醉白池公园小逛一会后,驱车停在一家旅店门前。倩倩跟着张老板走进已经事先开好的房间。
她并不畏惧,也不害羞,她的第一次,就在这家旅店给了张老板。发生在隔壁的隔壁,三一五房间的那个夜晚,她记忆犹新。她看着沾有血迹的床单,委屈地流下眼泪。可以当她父亲的张老板,轻描淡写地说:“怎么样?做女人的滋味很快乐吧?跟着我,亏待不了你的。”
她想结束,想退出,却覆水难收。她享受肉体上带来的快乐,一次次地和张老板开房。
“他让他的朋友干我,八九个人!”,倩倩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很小,一是担心会扰到别人睡觉,二是隐私的事情,传到别人耳朵不好。
“你是说他叫了八九个人和你发生了性关系?”
“嗯,当时我关上旅馆房间门,他就迫不及待地脱我裤子。每次发生性关系,他都服用万艾可。这次他让我吃一丸药片,告诉我是助长性欲的药物。待会儿体验一把升仙的感觉。”
“那你就吃了?你连考虑后果都没有考虑?”,茗竹生气地问。
倩倩眼角再次涌出泪水,平静下来的心境又开始波澜起伏。
“那你叫床了吗?”
“嗯,情不自禁!”
茗竹叹息道:“那现在报警没有用了啊!警察会判定为聚众淫乱,而不是强奸。劝你早点断绝和幻梦化妆品店那边的联系,你就是不听。”
倩倩咬紧牙关,愤愤地说:“我要报仇,我要让姓张的碎尸万段。”,她脸上带着仇恨,仇恨已深深烙在心上。她从迷恋张老板的日子中走出,现实给她上了一堂深刻的悔悟课。
微风和煦,杲杲出日。太阳自东方投射出耀眼的光芒,空气在雨后,变得清新、芬芳。午夜在鞋柜旁短暂的小睡,使玉辉走在拥挤地人潮中,精神抖擞。鞋柜旁的换鞋椅子上,弥漫着臭袜子的味道。如果不是因感冒引起的嗅觉不灵敏,真的不可能在鞋柜旁入睡。
终于能够畅快地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了。玉辉用力拧了拧鼻子,把鼻涕甩到路边的矮树丛。鼻涕在浓绿枝叶上荡着秋千,枝叶经不住它的重量,它沿倾斜的叶尖滑落。
张娜娜准备牵着玉辉的手,玉辉把手缩到背后。他把拇指和食指上残留的鼻涕在屁股上的牛仔裤上抹掉。
“吆喂,小样的,姐哪里不漂亮?太让姐寒心了。”,张娜娜抱怨道。
“娜姐是漂亮,名花各有主,手是不可随便牵的。”
“老实说,你俩那个没有?茗竹个小妖精,长着勾魂的眼睛。”
玉辉咧嘴笑笑,说:“姐,你的思想怎么那么龌龊,总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茗竹人好,你可以嫉妒,万不可恶语攻击。”
他有点轻微的哑音,咽口水的话,明显感到喉咙发炎长疙瘩。如果在老家,村里小诊所,包上二块钱的药片就可以治好。上海就不一样了,去松江医院,不管什么病,抽血化验是少不了的,加上一些别的费用,杂七杂八,一场感冒,少则两三百,多则上千块。虽然厂里办的有外来人员医疗保障卡,每个月四十块钱的补贴,但是谁能保证一年就感冒一两次?昂贵的医疗费用,让医院呼吸科门诊很难接待到外地来沪打工者。记着根据医院门诊的就医数据,撰文感慨道:外地人的身体健康指数非常棒,几乎很少有发烧感冒的小病出现,可能与他们干苦力,等同于身体锻炼有关。
“还去幻梦化妆品店不?你感冒严重,姐带你去松江看医生吧?”张娜娜关心地问。
“不用了,谢谢!我想早点回宿舍休息。”
“要不去上会网?网吧包间有沙发可以躺下休息?”
玉辉不耐烦地说:“我只想回宿舍早点休息。”
“白送的肥肉你不要,将来后悔莫怪我。”张娜娜哼哼哼。
路口处,张娜娜往华阳桥走去,她是去幻梦化妆品店,她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应该是发展新的业务。
玉辉因喝的白开水太多,尿急,他加快脚步走向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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