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奂川一中语文教研组部分老师与八位实习生举行了总结暨欢送大会。老师们认真点评了每位实习生一个月以来的表现。
雨兮得到的评价综合起来就是四个字：认真内敛。雨兮知道，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太羞怯了，或许是不适合当老师的，虽然她也并没有想着以后就要从事教师的职业。
而每年一个优秀实习生的名额，最后才公布，毫无意外地被皓涵夺得。教研组长给他颁发证书时还说他将作为新学年新教师招聘备选人才。大家的掌声十分激烈，嘴里一致说出祝贺的话语。然而八位实习生却有着各自的内心独白。有嫉妒有羡慕，有不甘有不屑。
当然也有真诚祝贺的，至少此刻，雨兮露出了真诚的微笑，即使她想到如果皓涵真选择在这里当老师，那么她也希望是同样的选择，而现在看来却离皓涵有了令人沮丧的、无法改变的差距。或许在奂川其他学校应聘，还是有机会的。——最后，雨兮给自己以鼓励与希望，因而笑得真切甜美。
——而这样的笑，刚好被皓涵捕捉到。
回到大学校园，皓涵本打算请宗哥、杉雪、舒舒和雨兮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无奈另外三人都还未结束实习，不能赴约。于是，只有第一批实习回来的他们俩。
皓涵强调自己请客，雨兮想到了舒舒说过的“不要用金钱伤害男人的自尊”，便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同意。于是，两人走进学校后门的一家小饭店，在雨兮“简单吃一点，够了”的反复强调下，皓涵最后只点了三道菜：姜丝炒肉、清炒土豆丝和小菜豆腐汤。
在后来的两人共餐时，都是皓涵买单，也都是这三道菜，以致后来店小二见到他们点菜时，总会幽默地问一句是否是“老三篇”，而雨兮也总是微笑着点头。
两人边吃边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时间过得快，天气变暖之类。
快吃完时，雨兮问皓涵毕业后是否会去一中。
皓涵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很多人即将到去好学校任教的优越感，而是淡淡地回答道：“一中挺好的，但即便是在奂川最好的中学教书，也会清贫一生。”
“可是，现在就只有两个行业最能让人有安全感——公务员和教师。”雨兮说出了大多数人的看法，“何况太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奂川一中。”
“是啊，可是，你知道的，我家穷，从小就穷，”皓涵端着手边的茶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我不想一辈子都穷，更不想我的爱人，我的孩子跟着我受穷。”说完，皓涵抬眼凝望雨兮。
“可是……”雨兮赶紧避开皓涵的视线，低下头，寻找合适的措辞。
“没有可是，我其实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我做了这么多年家教，这算是我最在意的一份成绩单。但是，我想我们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皓涵端着水杯与雨兮的碰了一下，说，“加油！”
说完，皓涵就去买单，然后很自然地伸手拉过雨兮的胳膊，起身。
两人从后门走回校园。
两人沉默着走了十来步之后，雨兮抬起头来，望定皓涵，略带自嘲的口吻说：“谢谢你！或许，或许我也是不适合当老师吧。”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不要自己给自己设限。”皓涵解释道。
“嗯。”雨兮轻轻地点点头，但一股难言的令自己也十分痛恨的自卑情绪依然在她的心里、眉尖漫延。
“嘿，一中的节奏太快了，如果在那里教书，迟早会被累得半死，有什么好稀罕的？我们实习这一个月，还不知道吗？就像围城，倒是外面不知道实情的人很想进去。这一个月，实在太忙，都没能好好和你说会儿话，对不起啊，雨兮。”皓涵改变了语气，由瞧不起人的傲慢转瞬变为讨好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啊，是我自己表现不好……”雨兮快哭出来了，的确，这几天来，她竟对皓涵产生了一股怨气，而事实上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是自己太不争气了。
“你很优秀的，就一节课能说明什么，我知道的，你只是运气差了一点，抓阄抓到第一个讲，所以很紧张，所以我都尽量不去看你，以免你更紧张……”
雨兮一听皓涵这句解释，眼角立即泛起微笑，同时又愧疚地抢过话头说：“是吗？原来是我冤枉你了……”
“怎么了？”皓涵的声音十分温和。
“我一直在埋怨你，以为你看不起紧张不安的我，为我感到羞愧，所以才不看我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雨兮似乎又回到了那极为尴尬窘迫的40分钟，“当时，我是多么希望能遇上你的目光，那样，我就会浑身充满力量，就不会紧张了。”
“真的吗？对不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是我真有那样的本事吗？”
“那当然，只有你——李皓涵才有那样的魔力。只有你不时看着我，我才能成为优秀的自己。”
“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皓涵被雨兮的深情表白打动，随即站定，揽过雨兮的肩，望向她那清澈幽深而又荡漾着真切的喜悦与痴情的眼波深处。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静止下来，时间也似乎忘记了流逝，唯有两颗年轻的心，砰砰跳动。
月光、树影与小径定格了整个画面。
皓涵情不自禁地寻找雨兮的嘴唇，刚碰触的一刹那，雨兮却猛地往后退，并转身跑了。
皓涵愣了足足有十秒，才拔腿去追。很快，雨兮的胳膊就被皓涵抓住了。
“别跑，跑不掉的！雨兮，这一辈子，你都别想跑了！”皓涵语气急切而坚定。
“真的吗？那好啊，我也跑不动了，可是总要往前走啊。”雨兮郁结已久的心结终于被解开，快活的心也使脑袋变得机灵起来，决定逗逗皓涵，看他如何回答。
“那太好了！上来，我有的是劲儿！”不料，皓涵站到雨兮身前，背对着她，然后蹲下身子。
一阵惊喜托着雨兮，轻盈地跳上皓涵宽阔而厚实的背。皓涵开心地双手扣过来握紧雨兮的腿，兴奋地向前跑去。雨兮将头轻轻地搁在皓涵的肩上，幸福的微笑满溢，溢到了皓涵的脖颈里、脑海里、心里……
到了周末，一楼大三学生的寝室过道里依旧冷冷清清。123寝室的女生们也才回来3人，雨兮、杉雪和另外一个室友。
“杉雪，好想你啊，你后来是去哪里实习了呢？”杉雪刚刚进门，雨兮就迫不及待地上前迎接。
“奂川大学附中。”杉雪平静地说。
“附中，你不是说不当老师的吗？”雨兮惊呆了，也感到很愧疚，毕竟，一中比附中好多了。
“是啊，刚开始的一周我去了模特公司，结果被父母发现了。”
“被父母发现？！”
“对啊，他们不允许我继续在那里实习，然后我就去附中了。”杉雪不动声色地简略回答。但很明显这中间隐去了不少讯息。
“为什么不允许？为什么又去了附中？”雨兮小心地问。
“没什么，这就是他们的愿望，不过实习而已，就暂且遵命呗。”
“那么，你的指导老师给你的实习评定是什么呢？”
“我的实习表现不好，哈哈，内敛，其实木讷更恰当……”
“内敛？！居然和我一样！老师的话太委婉了，其实就想说木讷吧。”
“哈哈哈……”两人都感到一惊，同时都为心领神会的相同感受而快乐地拥抱了两秒。
“好啦，来帮我把这些书拿出来。”杉雪拿下雨兮放在她腰间的手，打开了行李箱。
只见，杉雪的箱子里，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给了模特、服装设计之类的书刊。
“衣服呢？”雨兮诧异地问。
“当老师，端庄正式的两件外套就行，我那些衣服哪穿得上？”杉雪边摇头，边细心地将箱里的书刊取出来放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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