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丝软甲
第二天,姑苏城万家灯火宛如繁星点点,业已亥时,依旧人声鼎沸,而将军府却出奇寂静。
将军府中庭屋顶,五个黑衣蒙面人和澹台暮卿居左侧,其中最削瘦的黑衣人持匕首架在澹台暮卿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澹台暮卿泪珠滚流,娇躯冷颤,委实可怜。沂憾长剑横举居右侧。
沂憾喝道:“莫羽,我知道是你,不用再装了。”手持匕首的黑衣人冷笑道:“沂憾,你还真是厉害,全将军府的人都喝了我的迷魂汤,唯独你没喝,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吗?”
沂憾厉声道:“少废话,快把她放了,不然你们谁都逃不了。”莫羽咬牙切齿道:“沂憾,我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一语未了,莫羽手中的匕首陡然向上一拉,登时澹台暮卿脖颈上丝缕鲜血顺着匕首向外涌。
沂憾急喝道:“别伤害她,我说,我不是没喝你的迷魂汤,而是我喝过血蟾蜍的血,百毒不侵罢了。”莫羽大笑道:“沂憾,我说以前怎么下什么毒都毒不死你,好了,现在我明白了,你也该死了。”
莫羽笑容顿敛,一顿又道:“用你手中的长剑自刎,否则我就杀了她。”莫羽说到“杀”字时,手中的匕首又往澹台暮卿的脖颈内靠了靠。澹台暮卿含泪看着沂憾,连连微摇螓首。
沂憾默然,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莫羽,长剑依旧横举。莫羽冷冷道:“沂憾,你不动手是吧,那好,既然你怕死,那就她死。”话音未落,匕首已在澹台暮卿的脖颈中陷得更深了。
沂憾急促道:“慢着,万一我自刎了,你们不放过她怎么办?”莫羽冷哼一声,道:“我青羊宫要的是你沂憾的项上人头,如果你死了,我还杀她作甚,你未免把青羊宫想得太不堪了吧。”
莫羽又道:“快动手。”沂憾沉声道:“希望你们信守承诺,我自刎以后放了她。”话毕,沂憾把长剑缓缓移到自己脖颈上,长剑在月光下泛起森寒光芒,沂憾闭上了双眸。
澹台暮卿失声道:“沂憾,不要呀,不要呀。姑娘谁要你救,姑娘不要你救。”莫羽仰天大笑,声音越笑越响,越笑越得意。
“公主记住,沂憾到时绝对不会自刎,你要趁我大笑的罅隙,用牙齿咬我的胳膊,以沂憾的反应速度,他绝对可以救你走。公主,你一定要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否则我们不仅这个计划失败,而且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也会覆水东流。”
莫羽的声音在澹台暮卿的脑海中如光影般掠出,澹台暮卿霎时侧头咬在了莫羽持匕首的胳膊上。只听“啊”一声,匕首掉在了青瓦上。莫羽登时装作惊怒交集,举起左掌就要朝澹台暮卿头上落去。
又听“铛”的一声,莫羽一掌拍在了沂憾的长剑上,沂憾一手搂住澹台暮卿,一手持长剑抵住莫羽的手掌,同时笑道:“莫羽,你又失败了。”
莫羽突然邪魅一笑,道:“是吗?”一语未了,莫羽的左掌已裹挟着强劲绝伦向沂憾席卷而去。沂憾本没把这一掌放在眼里,可当他抬脚闪避时,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脚竟然陷入了屋檐中。沂憾心中暗叫不好,肯定是莫羽在青瓦上做了手脚,只要自己一运功便会登时陷入其中。
莫羽出掌的速度又比平时加快了几分,沂憾中计,闪避的速度又比平时缓慢几分,这一涨一消,沂憾定是避不过此掌了。
“噗”一口鲜血喷洒在青瓦上,不过这鲜血不是沂憾的,而是澹台暮卿的。就在掌风快要击中沂憾的一刹那,澹台暮卿霎时侧身抱住了沂憾,她替沂憾挡住了那一掌。下一刻沂憾搂着澹台暮卿将身体拉到了右侧。
澹台暮卿口中含血笑道:“沂憾,你......你没......事......”一语未了,澹台暮卿业已倒在沂憾肩膀上。沂憾三指握住剑柄,一指去探澹台暮卿的鼻息。沂憾的那一指颤颤巍巍,在澹台暮卿鼻旁不停游戈,始终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同时,莫羽身后的五个黑衣人涌到了莫羽身旁,其中一人悄声道:“宫主,接下来怎么办?”莫羽截断道:“按计划行事,撤。”话音未落,五人已飞身掠走。
不知何时,沂憾业已将手指放在了澹台暮卿的上嘴唇上了,登时一缕缕微弱温气向他的手指袭来。沂憾长舒一口气,轻声微笑道:“幸好、幸好。”
话毕,沂憾抬头向前目视时,发现莫羽等五人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喃喃道:“刚才我只顾澹台暮卿了,他们若向我袭来,我岂不是必死无疑。”说到此处,沂憾不禁打了个冷颤,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他习武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翌日,澹台暮卿躺在床上,她只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苍白的面颊上睫毛微颤,徐徐地睁开了眼睛。澹台暮卿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发现沂憾正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澹台暮卿下意识望自己颈下瞟了瞟,然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酽绿鲛绡已经被换成了百花锦衣,她想要从床上跳起来,但后背疼痛难忍,根本就动弹不得。
澹台暮卿侧过头,手指指着沂憾道:“沂憾,你......你占......”沂憾截断道:“我不像你,我找丫鬟给你换的衣服。对了,你的金丝软甲......”澹台暮卿道:“这薄如蝉翼的金丝软甲是我澹台家的传家宝贝,我父亲给我防身用的,怎么了?”
沂憾道:“我是说,你若没有金甲丝衣护身必死于莫羽掌下,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掌呢,她那一掌最多能伤我三分。”澹台暮卿撇嘴道:“沂憾,你混蛋,我舍命救你,你还怪我,我知道她那一掌只能伤你三分吗?”
沂憾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沉吟道:“既然你还有力气骂我,就说明你没有什么大碍了。我走了。”一语未毕,沂憾转身欲走。
澹台暮卿急忙道:“等等。”她一顿登时又道:“姑娘舍命救你,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沂憾转身道:“我救你的时候,你不也没说。”
澹台暮卿笑道:“谁说姑娘没说,姑娘说的时候你正在昏迷,没有听到罢了。”沂憾道:“我也在......”
澹台暮卿截断道:“刚才你说:‘不也’,就说明你没说,要你说句谢谢有这么难吗?算了,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你的谢谢,姑娘也不稀......”
沂憾吃吃道:“谢......谢谢。”澹台暮卿盈盈笑道:“你说什么,大声点,姑娘没听见。”沂憾脸一沉,大声道:“你......你,好,谢谢,行了吧。”
话毕,沂憾转身大步向外跨出。澹台暮卿道:“沂憾,明天别忘了给姑娘送酸笋鸡皮汤,姑娘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由你来喂了。”
沂憾没有理她,边走边叹道:“她要是和将军没有婚约该多好呀。”只不过声细如丝,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
沂憾远去后,澹台暮卿躺在床上,双颊绯红,辗转反侧,喃喃低语道:“沂憾,你就算是一座冰山也该被姑娘融化了吧,但......羞死了,羞死了。”一语未了,澹台暮卿业已用丝绸被子盖住了自己。
三天后,沂憾穿着被李瘸子补好的衣服,满心欢喜,一如前两天给澹台暮卿去送酸笋鸡皮汤。“嗵、嗵、嗵”“嗵、嗵、嗵”澹台暮卿房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沂憾忖道:“莫非她又要戏弄我,这次我绝不能上当。”
沂憾笑道:“澹台小姐,如果你再不开门的话,我就走了。”澹台暮卿房内兀自无声。
话音未落,又传来一串苍老急促声,“沂憾,沂憾......”沂憾转头一望,看到齐伯正朝自己匆忙跑来。沂憾不禁问道:“齐伯,是不是澹台小姐又捉弄你啦?”
齐伯气喘吁吁道:“将......将军回来了,他找......你。”沂憾一怔,笑道:“将军不是要陪皇上在猎场一个月吗,这才半个月......齐伯,你不会和澹台小姐一起骗我吧?”
齐伯叹道:“唉,齐伯怎么会骗你呀,将军今天早上刚回来,但脸色很不好看。”话音刚落,沂憾便将酸笋鸡皮汤送到了齐伯手中。“齐伯,你碰到了澹台小姐,将这酸笋鸡皮汤给她。”一语未了,沂憾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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