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来的那年,杨伯15岁,虽未成年,可也算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
为了抵抗鬼子的突袭,八路军在村里组织了民兵队,并配备专业的教官,对大家进行训练,杨伯是其中一员,那时的杨伯满身的青春气,见谁也不怕,学东西又快,轻狂的似一方村霸。面对这样的角色,八路军给了他一个小队长的头衔,也算是让他自我约束的一种方法。
训练还是日复一日,但鬼子似乎还未对村子感兴趣,这让一腔热血报国的杨伯很是急迫。
“大队长,你说这鬼子怎么还不来,是不是忘了咱们村,哎呦。”
大队长毫不客气的拍了杨伯的头:“瞎说什么呢,鬼子不来还不谢天谢地,咋还盼上了,你小子是不是皮又痒了。”
“嘿嘿,我这哪是皮痒了,我这是手痒了。“杨伯谄媚的笑着:”你说我这枪法也学了些,搏斗也会了不少,真想赶紧排上用场,让小鬼子也尝尝我的拳头,看他还敢放肆。”
“哼。”大队长轻蔑的一笑:“你小子,还是年轻,你以为这小鬼子个个都是瞎猴子,他们一个个精着呢,再加上精良的装备,别说你这身本事,就我练了这么多年,也不敢说胜率100%。”
大队长叹了口气:“你就祈祷鬼子忘了这村吧,你是没看到那些惨烈的场面。”大队长摇摇头,不忍心再说下去。
没参加过战争的杨伯自是想象不出战争的可怕,他只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可以被人需要,被人竖起大拇指。这是失去双亲的杨伯,第一次享受这种感觉,他觉得美妙极了。
鬼子来的那天,丝毫没有征兆,天还未亮,杨伯就被狗叫声吵醒,接下来便是惨烈的人声。杨伯翻身下床,拿起枕头下的抢就往外跑,门外的路上还未见人踪影,几声枪响更是让杨伯的心跳加速,他先是跑到了大队长家,还未到门口,就看到了在门口徘徊的两个日本兵,杨伯不敢轻举妄动,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杨伯,现在却如一只无头苍蝇般慌乱。
“放开我!放开我!”
“砰!”
杨伯还没来得及找到声音的来源,随即而来的枪声让杨伯的身子僵硬的不得动弹,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悄悄的从墙边探出头,那人趴倒在地上,黑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脑袋旁慢慢扩散着,那个日本兵从他身边经过,如同看不到一般。
那可是个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镇子里已经满是枪声和叫喊声,每一个声音都让杨伯胆战心惊,他原本拿着枪的手也用不上力气,抢掉在了地上也无心思捡起,他已经被耳边的叫声折磨疯了,心砰砰跳个不停,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杨伯躲过了日本兵,一口气跑到镇口,就看到老槐树下站着的三个人,远远的只能看到人影,可这三人不像村里的那些兵,他们昂首挺胸,身上也未跨着步枪。杨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躲到了村边的柴垛里,杨伯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被稻草包围的安全感却让杨伯的害怕不那么强烈。
天亮了,镇里的枪声和叫喊声也渐渐消失,随着太阳的升起,镇子里满是可怕的寂静。
杨伯躲在草垛里,看着槐树下被包围的镇民们,那些日本兵拿枪指着他们,似毫无感情的机器般。
“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交出八路,大家都可以平安无事,如果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声一声的枪响在杨伯的耳边惊起,看着外面一个又一个倒下的人,杨伯的情绪底线再也掩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跑出,他用牙恨恨的咬住右手的虎口处,眼里充满了喷怒的红血丝,可他的脚依旧是软的。
鬼子走了,村子也彻底安静了,只是那颗老槐树下早已血流成河,那些鲜血经过地上的残叶,一直流到树根前,大概是血的缘故,让老槐树在太阳底下生长的更加茁壮。
杨伯是被后续赶来的八路军发现的,日后的杨伯已不像之前那样性格开朗,话不多,眼睛里也没了活气,身上却还有着一股子宁劲。
后来,杨伯加入了民兵队,跟着八路军一起打鬼子直到抗战胜利。抗战期间,他身边的人很少看到他笑,就连战争结束的那天,也没见他脸上露出过笑容,有人说他是个怪人,在举国欢庆的时候,还跑到老槐树下哭个不停。
他们只是不知道,杨伯的笑容早就深埋于那棵树下,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树下的鲜血共融。那一天,杨伯一盼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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