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吹浮萍聚又散,日落青山去又还(下)
“鄙人,与这小子的父亲有过点小机缘,今日,虽谈不上会以命相抵,可要是前辈执意杀他,我也将尽力一试。”蓝色布衣,面含笑意。
“看来是有两下子,不过就你这身本事,恐怕仍是保他不住。”老头儿将捅进国字脸眉心的竹杖抽出后,翩然而至。
“尽可一试。”悠然道。
“虽然我也挺讨厌这个仗势欺人的家伙,可两位老前辈,这一下子就杀这么多人,出手狠辣,那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既然不是好人,那我只能帮这个讨厌的家伙了。”小女孩认真的站了起来。
“世间本就不是非此即彼的黑白两端,阿朱,你这道理有点牵强,不过我很赞成你的做法。”老头也是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客栈的其他人这会儿还敢有其他心思?个个都想着,如何才能不起眼,不给别人瞧见。或许可以躲过这场劫难,这几个敢站起来,不是有真本事,那就是嫌命长。
刚才的贼头鼠脑,现在只是惊奇的看着那个小姑娘,还是刚才的平淡冷静,光是这份气度,他便是输了几百里。
“他爹那个龟孙,如今胆小如鼠,再不敢公然露面,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他儿子,岂是说饶就饶。你没听过负债子偿?”老媪收回红绫,看向这三人。
“如果我所料不错,二位前辈便是‘皓月宗’的故人。如今杀他也是情理。可我之前与他父亲确有些小人情在,若是我今日,不在此时此处,也就罢了,可是我在,这人情也就须还上,这也是情理。”蓝衣仍然谦恭异常。
“你是哪一号人,没见过啊”老头儿问道。
“我无名无姓,无宗无门,无功无禄,无前无后,只是一个过路人。”
“好一个,无名无姓的过路人,这个肉身岂是天造?这一身武功岂是自生?”老头儿笑道。
“你费什么话,杀了便是,”老媪怒道,随之又是飞出红绫。
这次蓝衣人未动,而是由那花白胡子的老人用一玉刀拦下。
“原来是‘玉刀闲叟’,这么多年胡子还没彻底白干净啊!”老头儿道。
“二位妹子,这是何必,今天你指定是杀不了他的。再动手也是枉然。”花白胡子道。
现场人都在咋舌,原来这就是“一玉一闲叟,一气绵千秋”的“玉刀闲叟”?三十年前成名时,就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了,现如今,仍是传说中的模样。
而这两个刚进来的陌生人,年龄都已不小,并且明明是一男一女,可闲叟却说是两个“妹子”。胆战心惊之余,好奇之心像是猛然成长的小树,在这奇怪的时间空间里迅速茁壮。
“今天,不杀他也可以,不过总要留下些什么。这才说的过去。”老媪,终于做出了似乎可以让人接受的让步。
“如何?”蓝衣人道。
“斩下一臂。”老媪平淡道。
血迹并未四处飞溅,而是被手刀的力劲控制,伴随断臂冲向地面。
安耀德狼哭鬼号的声音在两位老人面前,便是最好的讨饶声音。
“如何?”蓝衣人仍是微笑着,将手上的血用一块方巾轻轻拭去。
“哎,为了一匹马而已。走了,老头子。”老媪转身离开。
“本来是忍住了的,谁知道后来,越来越想念‘红线’那畜生。不过那个畜生的愁还是要找机会报。”老头儿无奈道。
两匹马,八只蹄,一串响声。
客栈内所有人的心方才彻底落下。
“回屋了,”蓝衣人一行三人最先离开桌子。
安耀德面色煞白,一句话说不出,他不能感谢这救命恩人,因为他的代价是他一整只右手。
楼下在没有什么讨论声,刚才那些看似英雄的草莽之流,也都乖乖拾了酒碗会屋了。
有些话,不能让姓安的听到,有些话不能让蓝衣听到,还有些话,不能被不知是谁的人听到。各自回屋最好,谁也保不准这里还有什么得罪不起的人物。
“你要是出手,刚才姓安的恐怕就不会丢掉那条胳膊了。”娜日冷漠的眼光从窗户看向楼下。
“恐怕不会,只是这世上就再没有安耀德了,”俞赋淡然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向他出手?”
“因为那酒杯阻拦那红绫的时候,你往前跨了一小步。”娜日勾起嘴角。
“但你还是错了,我终究还是没有出手。”俞赋勾起嘴角。
“你犹豫了,犹豫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你会因为那一瞬,死掉。”娜日坐会原来的位置。
“别人都是往山上赶,我们却要下山。”俞赋玩味道
“我何来,我何去,我去将去,我来已来,那人可在,当在之在。”
青城山小观,两板凳道士,一小桌茶饭。
“师傅,我们观这么小,可每次来的那位,排场总是那么大?”一个小道士帮一个老道士打了一碗饭。
“是啊,师傅何尝不是扪心自问,道场何其小,怎容的一座江山大庙,”老道士接过饭,
“可是,来者皆是客,拂尘是去拂尘的,不是拂情更不是赶人的,他既然是天数,就须尽天道,至于他所言的人道,无外乎,自己的情与自己的义,加上时运的气象,你我二人在这小观,恐怕是带不长久喽。”
“盟主,那些人都已收到第二封信,碟子所报,四月十八,他们都将赴约。”一年轻男子手扶绿刀。
“会龙庄的事不要太过火,毕竟我不想让他太恨我。他的下落,现在有几个人知道?”红须放下一本书,又拾起另一本书。
“目前无法估计,应该不超过四人,而且均不知确切位置。”绿刀回禀。
“如今你刀法又长一线,这本刀谱,更适合你。”说着将一本刀谱递给绿刀。
“谢盟主。”
“你下去吧,记得给安可为传话,说月如的老主人要到了,提前上山,免得路滑。”胡须说罢,摆摆手。
“老和尚,你在庙堂帮朱棣赢一程,还想在江湖再赢一程?不将该杀之人杀尽,就已是大错,你还将那方孝孺的孩子养大,你当真是糊涂了,难道想用一个错误弥补另一个错误,岂不知更是谬上加谬?”
“如今的江湖,不再是三十年前了,一群老家伙,这次就让你们结伴西行吧!”
翌日,灵秀山顶,列座十三。
“春秋之最,灵秀之辉,天下万物,我主为归!”
“春秋之最,灵秀之辉,天下万物,我主为归!”
“春秋之最,灵秀之辉,天下万物,我主为归!”
灵秀上上下万众,同时口颂。
“拜座”一个音调,又细又长。
“拜,天龙座”一个白脸,两道剑眉下深藏一双细眼。右手扶一把绿鞘刀。
“拜,黑虎座”一只膀子光在外面,一条黑色的大虫栩栩的趴在肩头。
“拜,金熊座”一根禅杖精细光亮,一颗光头不时有右手拂过。
“拜,乌鸟座”一个年轻的姑娘,面色苍白,朱唇如火,一套赤蛇鞭栓在腰间。
“拜,硕猪座,拜流云座,拜五冢座,拜秋鹤座,拜酒鸡,拜木生,拜三火,拜奇山”
“拜王座……”终于,一席纹龙秀姣的大袍子走向最顶端的位置,红须,雷眼,身材壮硕,乌黑的皮靴游走金丝银线。
那人正是多次曾入山中小观的男子,天下第一帮派,灵秀群山的盟主——木立。
“喻……”
“喻……”
“喻……”
灵秀上上下万众,同时口颂。
“我灵秀山,自开派已有三百载,守山而独活,不予不取,虽有威名,然,不入江湖为尊。自我木立入山有二十七载,争得此座,也有二十二载,不守独山,而得群山,不守陈规,而夺江湖,如今已统帅武林大半。某,今年定下四月十八的望乡台之约,志为取获另外一半。到时江湖一统,再图天下。常人皆言‘江湖不似庙堂,天下不是武家’,此话,某从不敢忘,但从来不信。在做帮众可信耶?”一字一顿,力道十足。
“莫。莫。莫”
“今日,开宗门,下灵山,十二高座除硕猪,秋鹤,木生三座,其他人随我下上,入望乡台。”红须起身,身形何其伟岸,在众多尊崇的目光中,走下高座,翻身跃上一头红鬣马。 小羊皮制柄,黄牛皮碎丝做鞭,鞭长一尺七寸,不多半分不少一寸。
高高扬起,一掣马臀。
身后先是十骑,而后又是上百骑,一时间,尘土飞扬,马蹄错综,
“风,风,风”喝着上万同门弟子的高喝,群马出了宗门,进入群山。
马蹄声紧,呼喊声急,声势浩大,群山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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