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道年
离尘
十月便有了冰霜。
离尘做了而二十年和尚，他后院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他种了十年。他门内有口井，门外有棵树。
最近闹饥荒。
最近他破戒了。
前几日他下山化缘，回来时路过村边一处土宅。
门边一棵树，枯死了。
门上有牌，覆着，翻面有字。
敲门，无应。
欲走，门里栓落，一个老头出来，后面是一个姑娘。
老头出来看见离尘先是一惊，转而低眼哼笑。
“和尚？”
便走。
“有事？”
姑娘先开了口。
“下山化缘，施主……”
姑娘看着离尘，咬着嘴唇。
“我没有。”
她声音很小。
离尘看了看门上的牌子，眉头一皱。
“无碍，化缘不是强求。我这有点干粮，你先拿着。”
便从背袋里掏出干粮，交给姑娘。
“告辞。”
路过野山，有一酒家。
“梦里是醉，醒时悲欢。”
他上前问卖酒的人“醉是什么？”
卖酒的是刚才的老头。
“小和尚没喝过酒？”
“没有。”
“酒能让人醉。”
离尘看了看眼前的酒。
“姑娘叫什么？”
“不知。”
“在这做何营生。”
“与我一样，买卖。”
“明天可有酒？”
“有。”
离尘皱了皱眉头，不语，自走。
他不懂，回去便问老和尚。
“酒好喝吗？”
老和尚给他五个铜板。
“去买一坛酒。”
第二天，下山。
“给我一坛酒。”
“钱不够。”老头看着他手里的铜板。
“差多少。”
“一个铜板。”
离尘收好铜板，看了看野山下门前枯树的院子。
门上牌子覆着，无字的面。
这次他没有敲门，他知道里面有人很忙。
约半柱香，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后面依旧是那个姑娘。
男人走远，离尘上前敲门。
姑娘把门打开，看见是离尘，笑了一下，拉他进来。
家里很简单，离尘打量着，除了两个板凳，一张桌子和侧屋的床，再没有什么能看见的。
“不用看了，能卖的都卖了。”
姑娘倒了一杯水，放到离尘手里。
“我刚有了一袋米，可以还你干粮了。”
桌子上有一小袋米，成色并不好。
“不用，我只是来借一个铜板，明日便还。”
离尘看着她。
姑娘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去了侧屋，只听见一阵微小的翻动，姑娘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铜板。
“给。”
“谢谢。”
离尘要走。
“米不要了吗？”姑娘看着她。
“不要。”
再到酒家，斜阳满山。
离尘回来的路上，脑子里都是那扇门。
“一壶酒。”
“这铜板是我昨天的买钱。”
离尘冷冷看着他拴酒。
回到庙里，他把酒给了老和尚。
“不用给我，把酒喝了。”
“喝了？”离尘不解。
“喝了。”老和尚说。
离尘打开酒坛，喝了一口，有点呛。
“都喝完，一滴也不要留。”
他破戒了。
第二天，离尘午后醒来。
头疼，很渴。
老和尚给他一坛酒。
“还喝？”离尘问。
“这次是水。”
离尘一饮而尽，喝完他吐了，他确信他连酒也吐了出来。
“你眼里有胭脂和风尘。”
离尘不语。
“这个铜板你拿去，还有这些钱。凡事都该有它该有的模样。”
离尘下了山。
枯树旁，门上的牌子是有字的面， 他去敲门。
开门是姑娘，她很高兴，拉离尘进门。
“还你铜板。”
离尘没有进门。他比姑娘高一点，径直看着前方，姑娘抬头看着他。
“看着我。”
离尘低头，看着姑娘。
他抬起手，想去摸姑娘的脸。
姑娘退开，像一个受惊吓的兔子。
离尘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要怎样放下。
“还你铜板，我这里有些钱，离开这里，嫁个人吧。”
“嫁人……”姑娘低着头，小声地说着。
离尘把布袋从身上拿下来，放在她手里。
姑娘抬起头看着他，一行泪落在布袋上。
离尘抬手，突然又缩了回去，他把手缩进袖子里，用袖口给姑娘擦了下泪痕。
手有点抖，他不懂他为什么不想让姑娘哭，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边擦着一边话开始多了起来。
“为什么哭了……我是和尚……没哭过。听师父说哭是因为疼……你生病了吗？但愿这是你最后一次哭吧。”
姑娘抬起手，拿着离尘的手轻轻的放在脸上。离尘慌忙把手抽了回来。
二人不语。
末了，他还是没进门。
“你要回去？”姑娘问。
“嗯，佛门清静。”
回去的路上离尘脑子里一直是挂着泪的姑娘，他感觉每走一步，心就越空。
到酒家又是斜阳满山。
“给我一坛酒，明天给你钱。”
离尘对老头说。
“不用，一个老和尚已经给你付了，你直接拿回去。”
离尘皱了皱眉，拿起酒要走。
“先别走，你们当和尚的都住哪儿啊，我赶明去烧个香，求个财。”老头叫住离尘问。
离尘看了看老头，又想起了挂着泪的姑娘。
“空门。”
离尘冷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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