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

性格温和易任人宰杀

有一段时间，四川夏老师自杀事件在网上刷屏，当我看到这个消息(不管是否属实)的时候，我的心里隐痛了一下，我又想起了几年前我们小城里的“夏老师”跳楼自杀事件。

一

2011年4月11日上午9时6分，在某一重点学校5楼教室的廊沿上，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的男老师正在比划着手，与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学生谈话。课间操的一阵喧嚣之后，走廊里也渐浙地回归了宁静，9点10分的第三节课就要开始了，学生们大都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突然，那位男老师一手拽住那位女学生的校服，另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往那个女学生的头上、脸上和手上一阵猛砍。那个女生尖叫起来，使劲地往后退，大声地呼救，终于，她的校服因为拉链没拉而得以挣脱，她逃到了教室向同学们呼救。

面对冲进教室里的血人，同学们惊呆了，胆小的女生吓得耸着肩缩着脖子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一些男生有的不动，有的试着想靠近，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去找老师。

就在他们奔出教室的时候，发现那熟悉的身影正翻过围栏从五楼飘下，他们又一次惊呆了。

当天晚上，某某中学老师杀人跳楼的消息就你狂风一样刮遍了全城。4月13日，学校所在地的区政府发布了一则通告:

2011年4月11日上午8时25分，青原中学初三（14）班数学教师李某某砍伤本班一名女学生后跳下五楼，后因伤势过重送院抢救无效死亡。经公安机关侦查认定，此案为故意伤害案，犯罪嫌疑人李某某系畏罪自杀。

案发后，N市公安局某分局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开展工作。经现场勘查、调查走访、调阅监控等工作，初步查明，11日上午8时许，35岁的男教师李东生先后找班级四名学生在教学楼五楼楼梯口谈话，当与第四名女生张艳谈话时，李东生突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菜刀，对该女生头部、面部和双手等处连砍十余刀后跳下五楼。受伤女生目前仍在医院治疗，无生命危险。

目前，相关侦查工作仍在进一步开展。

二

谁也没有想到，平时温和谦逊的数学老师一下子变成了畏罪自杀的杀人犯。他的学生和同事拚命地在头脑里搜索着李老师平时的言行，却怎么也找不出与杀人犯相关的那部份。就连他的妻子在事发之前也没嗅到一点不祥的气息。

那天是周一，也是他妻子的34岁生日，她比李东生小1岁，2003年的这一天，他们领了结婚证。他们经人介绍相识，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今年最大的心愿是生孩子。从春节开始，李东生就滴酒不沾，就是想为生孩子做最好的准备。4月11日那天，郭艳东出门之前，提醒妻子记得去医院复诊看牙。并且告诉她，生日蛋糕留他下班后亲自去取，蛋糕店离学校比较近。他要拎着蛋糕回来陪她一起过生日。

九点左右，李东生的妻子正在上班，没想到接到了李东生打来的电话，她当时心里还很纳闷，现在正是上课时间，他怎么会有时间打电话过来。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是个陌生的声音，他说他是李东生的同事，告诉她一个事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对方顿了顿说，李老师从五楼跳下来了，正在市一院抢救。她的妻子一听，腿立刻瘫软下来，她想给家人打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号码。

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校方的人冷漠地跟她说，你爱人砍伤了一个学生，伤得很重，正在抢救，他自己跳楼了。

只有李东生的学生在事后的回忆中感觉到了李老师那天有一点点异常——那一天他显得特别开心，老师平时是个内向的人，虽然平时上课也会说说笑话活跃气氛，但从没像这样开心，他还穿了一双新皮鞋，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上课以后，他让大家做课时作业，这也很不寻常，他以前是不会让我们在上课时间写作业的。他手里一直拿着一个红色的无纺布袋子，有学生跟他开玩笑说，老师，你把袋子放在教室里吧，我们不会拿的。要是在平时，和气可亲的李老师一定会回应两句的，可是那天他什么也没说。

三

李东生是五年前到青原中学初中部教数学的，并且年年都是当班主任。他工作认真负责，教学水平高，获得过多次的奖励。李东生每年带的班级都是学校的普通班，好的学生都被挑走了，剩下的学生在成绩和品德上都是参差不齐，令代课老师头疼，稍微管一管，都敢骂老师，有的老师就放弃了。

可是认真敬业的李东生却不愿放弃每一个学生，一位学生家长评价他说，他是我女儿前两年的班主任，是一个非常好的班主任，老实、内向，说话轻声慢语，而且对学生很负责任，我女儿成绩稍有下降，他就找她谈谈话，就是因为初三分班了，才没有他的课。既使不在他代课的班级，有时有问题照样替女儿解答，真是一个好老师。

张艳是前一年9月份分到李东生班级的，她出生于1995年，她很小时候父母就离异并且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她跟奶奶一起住，想要什么就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小时和小伙伴在一起玩，经常会这样威胁小伙伴，你再不怎样怎样就让我爸把你抓起来哦。因为她的爸爸在公安局工作，不仅是她的爸爸，还有她的姑姑和姑父也在公安局。

在同学们的眼中，这个身高165厘米左右的胖女生是个另类，她喜欢打扮，经常把脸涂得很白，染得像黄牛尾巴一样的长头发经常会遮住她的一只眼睛。她平时公开和几个人以老婆、老公、婆姨、男人、死鬼、滥货互称，她上课经常听音乐，基本不交作业，每次的考试卷也都不交。

有一次，男语文老师上课，张艳竟然公开在课堂上接电话，语文老师忍无可忍，叫她出去，争执中老师拉了她一下，没想到张艳在课堂上大叫一声:非礼啊！把语文老师气得憋红了脸，站在教室里对外吼，给我滚出去！

初三开学后没多久，张艳的父亲就找到李东升，请他帮张艳补课。张艳就开始到李东生家里参加课外补习。在当地，这种补习班虽然不被官方所许可，但却因家长的追捧而广为存在。补课的方式主要是学生做作业，老师答疑，然后老师再讲一两个题目。

谁也没想到，张艳加入补习班成了李东生生命中的第二个拐点，并最终把他引上了不归路。

四　

李东生是本地人，1996年就读于某师范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回到家乡在一所县中任教，他中规中矩，有点内向，平时不大爱与生人说话，细心、老实、人缘好，不怎么打球，喜欢下象棋。

刚到学校时，李东生教高中部教数学，还担任班主任，每天吭哧吭哧地备课教书，虽然经验不足但非常认真敬业，经常下课了他还在教室为某个学生讲解，直到下节课铃声响了才离开。

但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新任校长的赏识，新校长也是教数学出身，上任没多久就去旁听了一次李东生的课，很不满意，从此就三番五次地去听他的课，挑三拣四，后来他让李东生下乡支教一年，回来后就把他从高中部调到了初中部，后来学校干脆就不给他排课，让他干杂活，再后来，他就自己不声不响地走了，几年之后，一些同事才知道他专到了正在广招人才创建四星级学校的青原中学。

对于李东生在这所县中的遭遇，以前的同事都总结说是他太老实内向，面对后来因为受贿而沦为阶下囚的强势校长，他只要活络一点，圆滑一点，和校长说几句好话，也就不会黯然离开县中了，兴许也就会避免后来的悲剧了。

李东生的同事还记得这样一件事。李东生在县中的时候，学校统一给老师买笔记本电脑，费用大部分由学校出，个人出的小部分从工资中扣除，每月扣一两百元，大概一两年扣完。李东生走的时候，笔记本电脑的钱还没扣完，他主动到会计室把剩余的钱补齐了。

五

李东生的补习班收费一个月300元，补习时间是周一到周五的18点到21点，以及周六和周日的上午。补课的学生一般都是从学直接来的，有的会在路上买点东西吃，有的没有，李东生担心学生们会饿着肚子写作业，就让妻子买了一些饼干放在家里，有时也会煮一些粥给学生吃。补课的学生里家庭特殊的，比如父母离异这种，他还会事先告诉妻子，让我多留心。

这样的补习班对于那些想学习的同学来说不失为一个提升成绩的好地方，但对于张艳这样的学生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牢狱。她不想考高中，她也考不上高中，她只想快点毕业和“男友”闯荡去。可是自从她上了初三以后，平时很少看见的父母都先后出现，抢着出钱让她上辅导班，兴许他们是认为自己的女儿倘若连高中都考不上，很没面子的。张艳不肯去，他们就用重金收买，承诺张艳去上一堂课就给5O元。

看在钱的份上，张艳去上了几晚课。她想趴在那里睡觉，可是李老师不让，非要云里雾里给她讲数学题目，绕得她发晕。没上几天，张艳就彻底不想去了，但她又想得到父母的钱，于是她就心生一计，给她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她故意把声音拉成了哭腔，她告诉她父亲，她遭到了李老师的非礼，李老师不但摸了她的胸，还强行把她拉坐在她的腿上，亲吻了她。“他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找人弄死他”，电话那头，张艳的爸爸也没多说，恶狠狠地扔下了这句话。

当天晚上，下班准备回家给学生补课的李东生在校门外被几个凶神恶煞一样的人堵住了，其中一个光头骂骂咧咧地上前就往他的脸上打了一拳，其它几个也都像恶狗一样围上来，在李东生的身上掏了几拳。李东生被打蒙了，眼镜掉在了上，脸上也破了，立刻红肿起来，他感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打翻在地，他就像卑微的蝼蚁一样任人践踏，他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一句申辩的力气都没有。

更让李东生寒心的是，学校门口的保安胆小怕事，不但不过来救肋，还以“这是发生在校园外的事”为由拒绝报警，最后还是李东生的学生看到老师被打偷偷跑到附近的邮亭里报了警。

警察来了，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光头竟然指着李东生说，我们在教他怎样做老师，看他人模狗样的，竟然对自己的女学生下手，不弄他两下，他头脑不清醒。这时，张艳的爸爸出现了，他先是把警察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警察只是说了句“不允许再有肢体冲突”就走了。前几天还客客气气的张艳爸爸恶狠狠地对李东生说，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当天晚上，李东生没有按时回家，他打电话给妻子，说遇到点事情暂时回不去，让妻子照看一下学生，让他们做题，有问题写下来留着下次问。直到学生都走了以后，李东生才戴着大口罩回来了，他向妻子解释说是跟同事打架了，脸被打肿了，嘴巴和左眼淤青发紫。

妻子心疼地没有多想，只怪那个同事下手太狠了，提醒他以后要小心。李东生还让他妻子把他的头部拍下来，说是留作纪念。第二天，李东生就戴着大口罩正常上班，他跟学生说自己感冒了，他对妻子说，快要中考了，请假就要找别的老师代课，学生会不适应，不能影响他们。

六

李东生被打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校园。老师和学生们都相信老师的清白，平日里会主动跟李东生打招呼的学生现在在路上都躲着他，以免老师难堪。老师也是同命相怜，有人在网上发帖，痛陈现在垃圾学生的种种表现，支持无辜受害的李老师。

但是这时作为最能给予李东生有力支撑的校方的表现却十分诡异，由于这所学校的校长兼任区教育局的副局长，由于他更注重来自公安局和教育局的”指示”，而身处危境中的李东生不闻不问。

李东升被打后，学校并没对张艳采取调班等措施来弱化矛盾冲突，张艳的父母对李东升依旧是不依不挠，多次到学校要求开除李东生，并且当着老师和校长的面打了李东生两个嘴巴，后来张艳的妈妈还在初三学生的家长会上对李东生破口大骂，她的这种行为让其它家长很反感，他们以前从没见过张艳的妈妈，以往的家长会都是张艳的奶奶来开的。

在这些事情当中，学校就像一个冷漠的看客，从没给予李东生心理和安全上的救助，相反地，他们还在李东升的心头上撒盐，在早会上含沙射影地要求老师不得单独给女同学补课，注意为人师表。

李东生的内心是孤独无助的，作为一名文弱书生，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每天晚上回到家关上防盗冂后，他总是习惯地把门再用笨重的桌子抵上。作为一名老师，李东升在家时经常在废纸上练字，在他练过字的废纸上，留下了遗书一样的断句——

一，被警察带去了，被警察带去了。

二，星期二发生的事，星期二发生的事，星期二发生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就这么无能吗，我就这么无能吗。

三，我们办了十几年的学，不怕个别无赖的家长。

四，如果不是分班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五，这一次校长具（居）然没骂人，要干吗？要干吗？

六，我会不会被调走呢，你说呢?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杀手锏，这绝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杀手锏。到新东方学厨师。

七，袋中人，我是袋中人。权势的作用，权势的作用，权势的作用。令人发指的行为。倒了大霉了，倒了大霉了。

八，1个月，2个月，3个月。

九，系张*为首的，我不得不。张*，去死吧” 。脸皮厚也是一种竞争力。

十，下周末开家长会，下周末开家长会。心理压力太大，心理压力太大，心理压力太大……

十一，我是如此孤立无援。青原中学第一人，各学校第一人，各学校第一人。

十二，由条件知，符合条件的角有无穷多个。

事发的前一天中午，张艳的妈妈又把李东生堵在学校门口，对李东生进行了长时间的拉扯和谩骂。晚上，学校又召开初三所有任课老师会议，会上，校领导在没有调查取证的情况下，对李东生进行了点公开的批评，并且暗示有可能中止聘用合同，李东升内心所有的苦闷、愤怒和恐惧终于爆发了……

七　

事情发生后，官方对李东生家属的态度异常冷漠，公安局以“畏罪自杀”的结论草草了事，当地媒体只发了一个豆腐块消息，学校的态度更是让李东生的亲属心寒，自始自终，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必要的解释和安抚工作，就连李东生七十多岁的老父亲想去看一看李东生生前的办公室也没得到应允。老父亲从来没有去过儿子工作的地方，他想去看一看。

李东生的亲属给学校写了一封公开信和一封上访信，对“骚扰缺乏证据”、“公安雇佣黑社会打人”、“学校对员工没提供必要的救助”等问题提出了斥疑和主张。然而，这时候他们的表达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沙漠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然而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巷尾，在网络上，人们都清一色地倒向了李东生这边——

想不通 ，李老师为什么那天会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更不该为了这样的垃圾学生离我们而去。李老师，学生只能在这里说声 ：老师，您一路走好！您来生千万别做老师，做老师也别太认真阿！

我同情李老师，他的悲剧完全是被垃圾学生和垃圾家长逼出来的，社会上一直在关注学生的教育和心理，但老师的成长和感受社会有有多少关注？！

从血的教训中我们应该有所启发:差生最好不要管，有背景的差生千万不能管……

李老师，你为什么那么心软，几刀没有一刀致命，要是我的话，直接把她砍死，或者是先奸后杀。

沉痛哀悼李东生老师！你的从未谋面的同行向你默哀致敬！ 每每念及东生君，只觉得嗓头哽咽，鼻子有无限的酸楚，只有清泪两行从腮边无声的滑落。虽然我们不成相识，但是我能深深地体会到你当时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我对此深表理解和同情！

若中国老百姓能有东生君一半的血性的话，那这些狗官、衙内们何似现在这样猖狂而不可一世。东生君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代表，他反映了我们中国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生存现状------被欺压，受欺骗，遭欺凌。他们欲哭无泪，欲诉无门，时常处于绝望的边缘，因为他们一没钱，二没权，三没有关系。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事情发生，他们往往成为受打击，受排挤的对象，被诬蔑、背黑锅成了他们的专利，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冤假错案都发生在这一类人身上。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公平、正义、天理、良心在这个“捞钱就是硬道理！”的社会里已经变成了遥远的传说。

安息吧我的兄弟，我的战友，我和更多的普通百姓一定会接过你手中的菜刀，前仆后继，冲啊！大刀向狗官和衙内们的头上砍去。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尝试。今日把试君，谁为不平事？”东生君你是真正的剑客！青原人的骄傲！自古青原多名士，一代豪杰李东生。

……　　

然而，这些声音李东升再也听不到了，他的那个双耳打着排钉胳膊上纹着一个人名的他一直都没有放弃管教的学生张艳，对于他的惨死似乎并没什么感觉，她一受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护士为她发二条短信，告诉她的前任男友和现任男友，她没事，她终于可以不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