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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武十年,距离北霍、南徐琅琊弥兵会盟已历十载,天下承平日久,中原大地一片祥和,只是西北蛮族雪戎南下打秋风的散兵游勇规模愈来愈大,此外天下寻仙问道的各大门派广揽门徒、蓄积力量,比武斗法不绝,灭帮并派如常。
太一殿恢宏广阔,香炉内青烟袅袅,直冲而上,飘浮在描金八卦六龙图案的藻井周围久久不散,俯视着堆云派众道士。
金色道袍人群当首一名通身金衣的俊秀少年躬身行礼,怀着成功的喜悦道:“启禀师尊,金门三十八名弟子联合夙凌师妹的水门、云旸师弟的土门苦战月余,一举摧毁无恶不作的蓬莱派十八堂,真是可喜可贺。”接着挥动拂尘潇洒道,“不知师尊如何激励立下煌煌战功的诸位徒儿!”
“师尊,战略上有您老人家运筹帷幄,调度指挥方面云飞大师兄安排得那可是天衣无缝,各环节都一一推演数遍,提前在蓬莱派安插教中英杰更是神来之笔,否则我们堆云派伤亡将不可估量。这功劳嘛,还是大师兄最大,我们只不过是按他吩咐做事罢了!”水门门主夙凌红裙委地,娇弱无骨的身段随着蓝丝绫摇曳曼妙,丧命蓝丝绫之下的修真高人江湖豪客数不胜数。
黄色道人队伍为首的矮胖道人莫云旸如同黄衣包裹的大肉球滚上殿来,他便是土门门主,话音如破风箱一样沙哑:“我们这身法术都是大师兄督导才修炼出来的,可费了他不少心血,每次被罚面壁他都会陪着我。小徒和土门可以不要奖赏,可大师兄那份师尊您可得给足喽!”
各门所有弟子对燕云飞遂赞不绝口,堆云派历来便有铁板一块一致对外的传统,本代更是空前团结,兄友弟恭之名遍布江湖。
空灵子须发皆白,长眉一尺之长,实乃法术高强数一数二的世外仙侠,肃穆道:“你们的赏赐都不会少!燕云飞,你的表现有目共睹,光大本门的同时希望尔等善待新并门人。虽说蓬莱派劫掠来往渔船滥杀无辜渔民,可我等亦不可杀戮过重,有违天和。为师看来我们内部的团结还只是一种虚幻的表象,经不起真正的考验。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各门门主要有清醒的认识,莫要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自空灵子任掌教以来派内分设金、木、水、火、土五行分门拓土四方,势头如日中天,隐然已成为六大门派之首。
“蓬莱派我们也就只杀了负隅顽抗的罪魁祸首帮主一人,他早就众叛亲离了,师尊大可宽慰!”燕云飞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大理解这种过于谨慎的风格,“不过徒儿们的团结不是表象,而是我派能制胜五大门派的关键所在。团结不团结江湖中人自有评价,我们不去自吹自擂可也不能过于妄自菲薄!”
“其余人等散了吧,云飞留下!”各门门人鱼贯而出,空灵子谆谆教诲道,“徒儿切莫大意,暴风骤雨不可长久!为师问你,本派绝妙法术时空轮回大法可以传授了,你究竟学是不学?”
“时空轮回大法乃本派无上心法,能使时空在三年内轮回。”燕云飞虔诚跪倒:“能够习得此等妙法,徒儿自然感恩戴德,定会勤加练习,不辜负师尊的一番栽培之恩!”
“好,你身为大师兄,时刻要想着团结各分门,凡事多和其他门主商量着来,如此才不会行差踏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空灵子长袖舒摆,一柄金轮旋转,徐徐升空。他又将心法悉心讲解了几遍,确保大徒弟完全掌握后叮咛道,“此法不到关键时刻万万不可使用,切记切记。有些情况你认为已经万分紧急了,可事实上却是弹丸小事,以后经事多了你便明白了!”
“徒儿知道!”燕云飞天资聪颖,法术学起来比寻常门主自是快上三分,师尊教诲自会当成圭臬时刻遵守,毕竟以后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掌教的是自己。
“你天资超群又本性纯良,对人还是要多防着点!”空灵子轻拍徒弟背道,“哦,对了,霍帝请求我们派一部分门人到国都濮阳收徒,你有何想法?”
“徒儿愿意为师尊分忧,同时也想到濮阳历练一番,不论以后有何等艰难险阻,定会一力承担,万死不辞!”燕云飞跪地行大礼,自己年纪轻轻能下山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让青睐自己的师尊失望,也不辜负自己这一身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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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云山已渐行渐远,告别了师尊与一干徒众饯行的燕云飞孤身一人先行下山,他无暇理会沿途烂漫山花,策马扬鞭仗剑而行建一番功业才是男儿本色,只是师妹夙凌未曾相送略略有所遗憾,自己不在山中夙凌会不会和云旸师弟打打闹闹不可开交,他们能不能抵挡各大门派不绝如缕的法术比拼。
夙凌一骑红马如彤云倏忽飘然而至,与师兄并辔而行,眼圈微红的她柔声细语道:“云飞师兄,山长水远,且让小妹送你一程!”二人情深意笃可见一般,她不是不想当众送行,而是觉得人多知心话不方便说,只是默默不语神情异常遭莫师兄那个臭肉球奚落就不美了,以后如何统御一门门众,此时的她一脸幽怨,依依不舍嗔道,“师兄此番下山将金门迁至都城濮阳,实在是我们门派所有人的榜样。可如此一来,不知以后相见又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你不在山上,谁来指导小妹练功啊!”
“夙凌师妹,你在山中出世修行,同我下山入世传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福祉,殊途同归。虽然我们不在一起,可我们始终心心相印,一刻也不曾分离。”燕云飞喃喃道,他与夙凌青梅竹马,二人早已情根深种,难分难舍,只是一直未曾挑破这层窗户纸,现今自己下暂时也只能温言相劝,可骤然分开自己心里也怅然若失仿佛成为一具空壳,只好下马与师妹徐徐而行。
“我早就不想当什么劳什子水门门主了,我才不管什么天下苍生,一个女儿家争强好胜心气再高有什么用?又不像你以后还可以接替师尊当上掌教!”夙凌抽甩蓝丝绫卷起团团枯枝败叶,打得石块尽皆碎裂,接着用柔柔嚅嚅之音吐气如兰道,“师兄,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同你一道去濮阳好不好?”
“师尊是不会同意门下弟子私奔的,何况我们都还是一门之主。再说师尊对我们还有养育之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燕云飞身为大师兄不能太过儿女情长,可师妹对自己一往情深总不能过于绝情,遂安慰道,“等我以后到了濮阳,每年看望师尊的时候也可以看到你啊,那里的胭脂水粉冠绝天下,还有绫罗绸缎质地上乘,给你扯个十箱八箱的,就是出嫁的嫁妆都给你备得齐整整的,你大可把心放肚子里!”
“讨厌,我一个江湖女子,要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你准备要把我嫁哪里去,就知道欺负我拿我寻开心!再说,濮阳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更多,我怕你去了就把我抛脑后忘没影了!大师兄,你就不能让云旸师兄代你去濮阳么?他不是成天想下山扬名立万么?你何必所有的事儿都巴巴赶着自己去做呢?做的事越多出错的可能就越大呀,到时候又少不得挨师尊责骂!”夙凌摇晃师兄衣袖哀求道,生怕他移情别恋。
“云旸那小子还是老实留师傅他老人家跟前才让人省心,我们堆云派为六大门派之首,总要有所担当的,谁让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呢!”燕云飞方义正严词劝罢便打趣道,“噢——我晓得了,你最喜欢糕点果子,我月月给你送濮阳的桂花糕、豌豆黄,要多少有多少!”
“又甜又腻,你把我当猪养啊!”夙凌挠痒般轻捶爱郎胸膛,忽而甩出自己的杀手锏蓝丝绫紧紧缠住师兄脖颈,慢慢收紧到对方呼吸困难,凶巴巴道,“不过,你要是敢对我负心薄情,我就用把你勒得当场气绝,一命呜呼,呜呼哀哉,伏惟尚飨!哼,看你还敢不敢拈花惹草!”
“这么绝情,谋杀亲夫啊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燕云飞施展幻术变得血流满面,白眼瘆人,舌头伸出尺把长,双臂成倍暴长双掌化为尖利鹰爪死箍夙凌秀肩,拖着长音阴惨惨道:“啊——舌头老长老长的吊死鬼来索命了,让你天天做噩梦,半夜都会吓醒!”
“天地玄黄麻辣神啄!”夙凌抽出一方锦帕念念有词,霎时间数只雀儿叽喳飞起啄得燕云飞舌头麻麻辣辣高高肿起跌倒在地,她更得意洋洋道,“还敢装鬼吓唬本门主,我就不信你们金门能赢得过堆云派独一无二无人能敌的水门!”
燕云飞掏出瓷瓶吞下药丸症状顿时消失,掣剑出鞘自行绕空旋转,纵身跃起踏剑而行,坐骑白马在山道上嘚嘚紧追,他潇洒至极,炫耀道:“看来得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人剑合一,驭剑而行的高深道法了!”
夙凌继续施展法术座下枣红马横生晶莹冰翅,继而徐徐升空,不屑道:“你那驭剑而行的行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急急如律令,疾行!”说罢耳旁生风,景移物换,紧紧跟随,竟不落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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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时分二人已至山脚一方大青石下坐定调整气息,师妹如此深情相送令燕云飞十分感动,他不禁动情道:“夙凌,只要到了濮阳公事一旦有所起色我即刻向师尊求情为我们二人主持婚礼,这样你就好顺理成章到濮阳了,免得你我二人徒受相思之苦!”
“讨厌,这么容易就把我打发了呀!”夙凌嘤咛一声倒入对方宽阔的胸膛,浑身娇软无力,心里甜如蜜嘴上却兀自愤愤不休道,“能让你主动求婚可真是铁树开花!燕云飞,燕云飞,不晓得你是只飞来飞去不着边的燕子呢还是头不通感情的大蠢驴。我也不晓得自个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心里头萦萦绕绕总是你的影子,你还冷冰冰的跟根木头人一样,想想都觉得委屈,哼——不理你了!”她语气虽厉,可却丝毫没有起身之意,真想一辈子腻在他的臂弯。
“师妹,我——我——”燕云飞心中千言万语要讲,口中却讷讷无言,不知从何说起,觑见小女儿娇态的师妹竟似痴了。
砰——土中钻出浑身沾满黄土的黄肉球莫云旸,笑嘻嘻道:“人家都不理你了大师兄你还不速速下山,小心师尊罚你面壁思过!”转脸对夙凌拍胸脯仗义道,“师妹你要讨厌这只烦人的燕子和我们土门联合把他拉下门主之位,省得他把你的心搅乱得练功都不安心了!”
“臭云旸,你这只死变态土老鼠,钻土里那么久就是为了偷听别人说悄悄话,真是下流无耻卑鄙低劣令人作呕!咄——水漫金山!”夙凌手扬起红马的冰翅已化为两股水龙朝莫云旸激射而去。
“小师妹你再胡闹以后我可不替你们送信了!”莫云旸慌乱遁入土中,时而露出头来吐着舌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啧啧,三年不见那得写多少封信呐,恐怕都引得濮阳纸贵了吧!”
夙凌腰间的蓝丝绫凌厉出手,土中遁来遁去的莫云旸好似出洞地鼠般滑稽。燕云飞左手挡住蓝丝绫,右手拎起师弟领口,全然不顾哀哀告饶的师弟求情,“山脚不可逞强比武,坏了门规。师弟师妹,你们快上山吧,下次回来我可要好好考校你二人的道经能默写几篇。你们两个大活宝可是一门门主,不是无知孩童了,不能总这么胡闹,其它门徒不明就里很可能会起门派火并,祸起萧墙!”二人夸张地点头不已,斗法比武他们丝毫不惧,就怕背诵枯燥的经文,只好恭敬目送大师兄离去。
燕云飞一路晓行夜宿,沿途各地风土人情让他见识增长不少,只是夜里总会做同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雪飞扬狂舞,他在曲径通幽的园林中漫无目的地走啊走,从一处亭台流连到另一处亭台,处处都似曾相识,每一处都空无一人,如坟冢一样空寂。他不晓得自己是在寻找什么,也不晓得要寻找到何时。
泠泠的幽咽琴声入耳,他不由自主循音踉踉跄跄前行,大地一片白茫茫,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印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恍恍惚惚中他闯入一处华美无比的绣楼,绣楼当头一块玉石匾刻着弯弯曲曲的虫鸟文,楼里白纱罗帐层层叠叠,随风摇摆,一位着素裙的绰约曼妙女子若隐若现,同瑶台仙姬一般美艳。白纱掀开一层还有一层,不知掀了多久女子柔荑素手停止抚琴一双幽怨的眼眸痴痴罔罔望向他,似乎有无限的心事要倾诉。他与白衣女子一见如故般投缘,女子言笑晏晏,手把手教他抚琴,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吐出如兰如麝的香气。
燕云飞的琴音初始滞涩断断续续,慢慢变得自如流畅,女子会心一笑,勾魂摄魄,他不禁沉沦了。忽而他教女子舞起剑来,女子初初笨拙拔剑步法错乱杂沓,没几回合便剑气森森,不在自己之下。二人琴剑相和,相见恨晚,剑光闪过她琼鼻香汗津津,一缕垂髫轻轻拂过燕云飞的手背,痒痒的,麻麻的,剑光再次闪过他与她耳鬓厮磨,交颈热吻,双双歪斜滚落绣塌,抵死缠绵。这个绮丽香艳的梦总是缠绕着他,召唤着他,诱惑着他,不论和师妹鸿雁传书里再海誓山盟再始终如一也于事无补,精通道法的他也没有察觉到妖邪精怪的蛛丝马迹,他觉得对师妹万分愧疚甚至认为自己好似真做过梦里之事一般罪恶,不可饶恕。
月余后燕云飞觐见陛下时一旁的白露公主同梦中之人一模一样,冲着他娇羞一笑便团扇遮面匆匆离去。她与梦中女郎神态大不相同,可人家贵为天子胞妹怎么可能在梦里与自己相知相识呢,何况他已和师妹私定终身怎么能对别的女子有非分之想呢,弱水三千也只能取一瓢饮,可三番五次拿自己和师妹的婚事求情师尊也以金门初到濮阳给婉拒了,还打包票说三年后定会为他二人风风光光主持大婚。自此之后燕云飞只知一心传道,不敢多瞧公主一眼,生怕自己将她和梦中人混淆出言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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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武十三年,大漠黄沙滚滚,遮天蔽日,沙尘飞扬中隐现出城楼残破的玉门关,悠悠胡笳吹起阵阵寒意,吹起守关的汉胡儿郎们心底乡愁,可更加笃定了他们的责任与荣耀。
一支数十人的明晃晃的金盔金甲武士翼护一辆华贵的螺钿珐琅金漆马车辘辘前行,队伍前方是金袍罩身仙风道骨的少年侠士燕云飞。
“燕国师,雪戎还有多久的车程!”车帘掀开露出一双剪水秋瞳,白露公主樱唇微张道,“恐怕皇兄不是派我来和亲,而是来吃沙子的,真不晓得大霍天下十八道据有十道,还代代巴巴送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讨好雪戎能济得什么事,真是自降身份!”
“前方便是玉门关了,看着近走起来得个把时辰,过了玉门关还要一天一夜才到雪戎王庭,望山跑死马,习惯就好了,看来我们夜里得在关城歇宿了。”燕云飞举起酒壶仰脖猛灌,清香的女儿红入喉绵淳清冽,可始终不敢正眼瞧公主,“两国交好总是一桩功德,公主你这女儿红被我喝了快一坛了大婚之日可要寒碜了!”
“先皇当年备的可是足够百官的量,你和送我的御林军将士们可别见外!”白露公主大大方方道。
“公主是不是爱弹琴,最擅长的可是《梅花落》?”
“说得好像你听过我弹琴似的,我学了十年的琴,都是一人在宫里弹,从没有男子听过!”白露公主实在开心不起来,凝重道,“可之后只能弹给那个浑身散发牛羊腥膻味儿还和继母苟且的戎狄一人听了,身在帝王家,实在是无可奈何又了无生趣!”说罢眼角湿润,一朵忧云罩在马车上空,久久不散。
“其实收编父兄姬妾的习俗我们中原上古时代也很常见,倒也不能只以苟且来论。”燕云飞虽说依然劝勉公主,可公主所擅曲子和梦中女子惊人的相似,不管是否为同一人,他都不会允许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情发生,低声窃窃道,“在下尽力帮公主回到皇宫,只是不可告知他人,机事不密则害成,公主要万分小心。”
“我不要再回皇宫,到你们堆云派当个烧火女道童就好,让皇兄满天下去找好了,看他如何向先皇交代!”白露收起锦帘,徒自伤悲,歇息片刻后又探头好奇道,“你喜欢的师妹是何方神圣,害得皇兄赐婚你都敢抗旨不遵,否则就少了和亲雪戎这桩糟心事了!”
“公主错爱在下了!师妹是水门门主,只是误受奸人所诱入了雪戎,她和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她不负我,我定不负她。”燕云飞话方落马头已至玉门关下,他便配合关军一一核验关文,准备入关。
嵌入城墙深浅不一的凹痕和错乱密匝的箭镞诉说边城和边军的辉煌,扼守雪戎三十年不敢南下足可证明边军的精锐,即便是御林军也不得不定期在此轮流驻防提升战斗力。可毕竟此处守军只有五千,还得承担屯田的任务,雪戎零星来犯自会手到擒来,可若是倾国之兵来犯却是捉襟见肘。
啾——一声鸣镝箭的尖响破风入耳;飕飕飕——飞蝗般的箭矢钉入城门,散落城下,城墙数名哨兵喉头带箭翻身坠地,血洇湿了领口。其余哨兵举起盾牌,扣动弩机,噌噌回射。
“速速保护公主进关,我来殿后!”燕云飞惊喝后御林军拥着白露公主入了关,雪戎狼子果然阴险,原来和亲只是麻痹大霍的缓兵之计,他施展法术一圈金色护罩削弱了骨箭的箭力,大多到关门前丈余远便纷纷坠地,不过仍有膂力过人的雪戎箭手能射入关内。燕云飞觑见边军防守尚算裕如,忙抽空入关,协助布防。
马蹄声滾天动地,黄沙中涌出一团黑云,浩浩荡荡望不到边的黑骑兵层层围住玉门关,只有雪戎可汗霸乌该的直属部族才有如此毛色如一的轻骑兵。
霸乌该身形高大,扬起马鞭睥睨道:“神巫夙凌,请长生天赐予雪戎的儿郎们拥有二十四个时辰连续作战的威力,我要让中原大地颤抖!”
“狼主,狼兵南下这一天我盼了好久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将霍帝食肉寝皮,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夙凌马头紧跟可汗,三年时间虽不长,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娇羞的小师妹了,苦苦等了一天又一天,换来的却是兴武帝赐婚心爱的大师兄为驸马的消息,以往的嘘寒问暖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她才不得已率水门门徒投靠了雪戎。
呼啸飞过的块块投石把城墙砸出一个坑坑凹凹的豁口,草原黑甲狼骑兴奋地嗷嗷狂叫,他们头顶蓝色光环,双眼发红密密麻麻蚁附关墙,艰难地挪动着向上攀爬,无视头顶的箭矢、滚石檑木、恶臭难闻的粪汁,扑簌簌一片片坠亡又前仆后继勇气可贾,关门下叠起的尸体越来越高。
“师妹,你怎能不顾民族大义,唆使水门叛逃师门,引外族入侵,让千千万万无辜百姓生灵涂炭无家可归!”燕云飞立于城头,中原戍卒与御林军个个金光浴身,扣动弩机的速度瞬间加快。
夙凌眼角湿润,悲愤不已道:“水门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只有一统江湖的雪戎无极门。你可以做国师,我怎么不能当神巫,哈哈哈!燕驸马,要不是你为了功名富贵背信弃义在先我又怎会走到如此田地?大霍的驸马爷什么时候得闲降贵纡尊千里迢迢来管教我了呢?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指责我?”话音未落蓝丝绫攻来,招招致命。
“驸马之说不过是公主错爱霍帝抬举罢了,我已推辞过了,否则我们也不会来玉门关了。若是处置不当陛下震怒我们堆云派也会遭受池鱼之祸,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燕云飞谆谆劝导,左支右挡不忍拔剑,二人在空中过了数十回合。
“我若再不给点反应闹上一闹,恐怕你和公主都快抱上娃娃了!”
“夙姑娘,我和你师兄清清白白,你可莫要误会他,他不过是护送我来雪戎和亲而已!”白露公主在城头急忙解释。
“唷,夫唱妇随啊,看来你们俩是一刻也不分开啊!”夙凌招式凌厉,攻势逼人。
“师妹,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么?”燕云飞无奈出手,车轮大的金光从他头上缓缓升起,朝着师妹迅疾旋转而去。
夙凌心下又惊又喜,懊悔万分:“时空之轮!如此耗元气的法术你也肯使?那可是你十年的修为啊!你怎么可能见到美色不动心?公主金枝玉叶我见犹怜你怎么可能不喜欢?”
金光轮愈来愈快,旋入夙凌百会穴,忽而金光耀彻天地,酣战的将士们尽皆静止不动,马儿停止了嘶鸣,飞行的箭矢定在了半空,时空极速倒流回到了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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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武十年的堆云山山脚,夙凌蓝丝绫咄咄逼人,带起土迷了圆滚滚的莫云旸满头满脸,燕云飞对这二位活宝实在无语:“停——师弟师妹跟我打道回府,参拜师尊,这濮阳之行暂且取消!”
夙凌、莫云旸瞬间停手,不可思议地望着说一不二的大师兄,齐声道:“你疯了!”
“你们怎么跟大师兄讲话的,没大没小!”燕云飞见摆谱没用神秘兮兮向师弟窃窃私语道,“云旸,换你下山吧,我保你三年后成为国师,还能当驸马爷,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身娇肉贵的公主殿下软玉温香,到时候土门就是我派的泰斗,将来问鼎修真界盟主也不在话下!”
“急人所难是我们江湖男儿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不知师傅他老人家肯不肯放手让我去!”莫云旸心驰神往,恨不得马上飞到濮阳。
“你们俩狼狈为奸想拐带皇帝的女儿,真是吃了豹子胆,还是先过了师傅他人家那关再说吧!”夙凌嘴上虽毒可心下里欢喜非常,终于可以和师兄双宿双飞了,万一公主口味独特就喜欢二师兄呢,随后心甘情愿与二位师兄返回山上。
堆云派洞洞相连,殿宇重重,却不受俗客香火,太一殿内静心打坐的空灵子听完大徒弟、二徒弟金、土二门交换的诉求后沉吟道:“天行有常,不为尧舜而存,亦不为桀纣而亡。云飞,玉门关浩劫虽已免除,可你会带来新的灾祸。云旸日后必光大我门,望你谨记今日承诺,善待同门。”
“弟子谨记师尊法旨!”莫云旸虔诚莫名,拜伏而出。
“师傅,二师兄异想天开的话你也信啊,就他也能光大门派,真是没天理!”夙凌怏怏道。
空灵子斜睇弟子,目中两道精光扫去夙凌讪讪低头,接着语重心长道:“云飞,夙凌你们忝为堆云派门主要以身作则谦逊低调。法术本为防身而修炼,不可做为炫耀之资显露于大庭广众,否则灭门之祸将会不远!为师今日便罚你二人面壁十日好生思过,若然再犯定会逐出师门,永不接纳!”
燕云飞跪倒哀求道:“师尊,今日路上乱施法术都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起好带头作用,夙凌师妹那十天的责罚也加在我身上吧!”
“大师兄施法都是因为我私自送他下山造成的,一齐罚我才对!”夙凌跟着求情,她也不想让师兄多受责罚。
“门规戒律为创派祖师所定,无有差池岂能任你二人私自更改。疏贱必赏,近爱必诛,你二人掌管门下上千弟子也要不徇私情才对得起列位祖师。好了,为师倦了,你们退下吧!”空灵子摆摆拂尘,可二徒却丝毫不起身。
燕云飞道:“师尊,我和夙凌师妹情投意合,请允准我们的婚事。”说罢二人咚咚磕头。
“你们终于向我提出许婚之事了,我这就交代执事堂择吉日为你们好好操办婚事!”空灵子闭目打坐,云飞、夙凌欢喜退出,虽说挨了责罚,不过总算修成正果,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走到一起实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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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日整个堆云山里里外外披红挂彩,一派喜庆,五大门派均专诚派人致贺,其余小门小派自是帮主亲至,万分恭敬,皇帝老儿可以无视,可堆云派却丝毫怠慢不得。
一双红烛燃尽,酩酊大醉的燕云飞踉跄入了洞房,凤冠霞帔的师妹更是人比花娇,俏丽可人,不过红红的盖头下玉腮鼓鼓忙不迭吞咽,一股桂花糕的香味沁鼻入肺,他掀起红盖头见到嘴角沾着点心渣的小师妹下巴都惊掉了。
“嘻嘻,大师兄,这招有凤来仪手上的动作我是不是还不大准?”夙凌尴尬无比,慌乱比划个圈,扮作认真请教的样子。
“阿凌,我们今天不谈武功好么?”燕云飞紧紧拥着妻子柔腻道,“没吃饱我再去厨房给你拿两道菜?好像还有烧鸭和鹿肉丝!”
“方才我有吃东西么?你看错了吧,大师兄!最近你一直忙着婚事熬夜睡眠不好,不会产生幻觉了吧!”夙凌吞咽着口水,可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一嘴的酒气,我给你端醒酒汤去!”她慌里慌张把盛了汤的陶碗也啪嗒打碎了,汤汁溅了一地,又手忙脚乱地蹲下来捡,不巧长长的裙摆撕了一道口子,俏脸瞬间红如樱桃。
“不着忙收拾!”燕云飞按住夙凌一双皓腕,深情款款道,“我不想那么快清醒,真想不到我们还能走到一起,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却只有你让我魂牵梦绕茶饭不思。那一日,我听到你去了雪戎的消息后心如死灰肝肠寸断,好像——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样!现在你终于回来了,我欢喜得不晓得要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心相印相濡以沫吧!”
“大师兄,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明白,你怎么好像戏台子上那些满嘴说胡话的小生一样,让人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的!”
“还叫师兄啊!我们已经成亲了,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了,以后定会白头偕老一生厮守。”
“相公!”夙凌乖巧地为丈夫捶起背来,接着笨拙地铺好大红锦被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你我各睡一头,说实话咱们确实有十来年没在一起睡了,我记得以前每晚你都会给我讲故事听,讲着讲着我们就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傻丫头!”燕云飞趁势在娇妻酡红的脸上吻了一记,“这和小时候可大不同,夫妻又不是过家家,夜深了,我们还是歇息吧!”
“那能有什么不同!”
“娘子,马上你就明白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伴着几凳重重倒地声和凌厉的拳风击打肉体声,夙凌尖利的声音响起便被捂住了嘴:“臭流氓,死变态,有你这样的相公么?还是过家家好玩一点!”
燕云飞腮帮顿时高高肿起,久久不能散去。
燕云飞洞房花烛夜的狼狈事迹连续数月霸占着江湖各大门派话题的榜首,甚至高过云梦派与神农帮联合举办的江南武林大会。春夏秋冬又一春,莫云旸带领土门十八太保协助濮阳六扇门剿灭黄河十虎一战震惊朝野,可濮阳的大街小巷传的却是燕师兄和夙凌师妹又创立了一套乾坤步法纤体塑身效果极受贵妇欢迎;他受兴武帝邀请在金銮宝殿经筵会上宣讲道法六大门派无人能及,可江湖上听到最多的传闻还是师兄和师妹并肩在十万大山斩杀火麒麟取得赤炎珠可以消除绝症益寿延年人人争抢,莫云旸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凭什么所有的光芒都照耀在他们俩身上,凭什么自己就不能得到世人的关爱。白露公主拜访了几次也闭门不见,想要当驸马确实有些难度,不过郡马嘛还有些机会,兰陵郡主、楼兰郡主长相一般,应该希望还是会有的,当了郡马再怂恿兰陵王、楼兰王篡夺皇位不就可以成为驸马了么,自己真是聪明绝顶。
夙凌将家中打理得妥妥贴贴,燕云飞交代道:“娘子,今日我要随师尊到三清洞闭关三个月,门派庶务众多,你可不要太过操劳!”
“相公,你放心去吧,哪个不守规矩我二话不说先拍上三记如来神掌!”夙凌送罢夫君,独自静坐室内,她越来越觉得当年大师兄选择留在山上是个错误,不论自己和大师兄多么努力江湖上只是匆匆过客,二师兄那个矮冬瓜反倒能出入权贵之门,又赚得国师的名号,风头都被他抢走了。其实自己对大师兄心里敬重多于情爱,只是当初不明白自己内心的感受单纯冲动总把腻腻歪歪当成喜欢。如果当初自己矜持一点,含蓄一点,会不会比守着这么一个窝窝囊囊的夫君强,可人生又怎么会有如果呢?她的思绪久久不能平息,难道要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吗?
演武场锵锵兵器比斗声把夙凌拉回到现实,迟疑许久后她心下一横,果决吩咐心腹门人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水门弟子听令,给我死死守好三清洞和山上各处要道,没本座命令任何人不得通行,如有违反,罪同判教!”
水门弟子盏茶时分布满堆云派各处要道,几名邀功门徒已攻破三清洞洞门,闭关打坐的空灵子和燕云飞被嘈杂刀兵声惊动,可闭关中断的他们功力难以发挥,情况千钧一发凶险万分。
7
燕云飞紧护师尊,不可置信地质疑道:“夙凌,你很会挑选出手的时机,我和师尊闭关法力只有三成。我已经为你放弃了很多,可你为什么还要背叛师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让师尊把掌教之位让给我,我来统领堆云派,一统江湖,让列位祖师受天下所有的修道之人膜拜,当然也包括我们的空灵子师尊。否则,我想你们安然无恙手下的徒儿们可不答应!”
“我毕竟是你的夫君,你这可是欺师灭祖加谋杀亲夫!难道你我二人非要走到如此地步么?难道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么?”燕云飞想不到自己同床共枕的爱妻居然如此绝情,原来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我受够你这个窝囊废了,把大把机会让给别人自己不求上进不思进取,我嫁的夫君不是这么一个人,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夙凌说罢蓝丝绫同时出手,燕云飞仓惶逃命。
空灵子睁开眼,怒喝道:“孽徒,云飞是为让你迷途知返启动时空金轮才法力大受损失的,否则也不必定期闭关来疗伤了,你怎么一点也不体谅他的苦衷!你们……你们真是孽缘啊!”
“师傅,过去的事还说它做什么,只怪弟子遇人不淑,眼瞎心盲罢了!”燕云飞万念俱灰,准备束手就擒。
“不,你们在骗我,我不信!本派时空轮转的法术只是个传说,再说怎么有人会舍得十年的法力来帮助他人?”夙凌踉跄撤出,吩咐道徒道,“封住洞门,把他们给我活活困死在里面!”
三清洞水米皆无,四十五日后再次打开洞门空灵子和燕云飞已然消失不见,夙凌自封掌教,掌管着派中上万徒众的生杀大权,掀起了江湖上一阵阵腥风血雨。原来莫云旸已暗暗派门人借土遁之法偷偷将师尊和大师兄接到濮阳,可派中不少门人已投靠师妹,国师之位自然转到夙凌头上,燕云飞和空灵子以及金门、土门门人成了通缉要犯。弱肉强食,唯强是从本来便是这世间不变的真理,初入江湖的人总要伤痕累累才能体会到罢了。
玉门关外,风沙依旧,三万大霍骑兵同一万堆云派道人合兵西征。一圈金黄盾云护体,看来已有不少金门门徒投向了夙凌。北霍军所向披靡,雪戎黑骑兵丢盔弃甲,黑色的血淌入黄沙不见踪影。
夙凌红衣招展,御风而行,无人可挡,所向披靡,如同九幽地狱里的红衣罗刹。
雪戎可汗霸乌该满脸血淤,旗下黑甲狼骑已所剩无几,自己也被层层包围,心有不甘道:“长生天,你睁开眼看看你虔诚的子民竟然落得如此田地!中土妖女,你为何要对我斩尽杀绝!”
“霸乌该,你蠢蠢欲动犯我边疆,杀我边民的时候就该料到自己会有此下场!”夙凌意气风发道。
霸乌该狼牙棒搠出,使出浑身力道扑面打向夙凌,瞬间狼牙棒已被蓝绸缠住,力道全被吸光,登时被西征兵士长枪托举缴械关入槛车。
夙凌带着队伍奏凯而还,至濮阳城外顿丘渡口处背水安营扎寨,只见一队人马远远而来,为首的是燕云飞、白露公主、莫云旸三人。白露公主展开明黄圣旨道:“陛下有旨意,褫夺夙凌国师封号,所有西征大军就地拿下妖女夙凌,赏爵三级!”
“他们已加入了我堆云派,霍帝的圣旨就是废纸一张!”夙凌腾空而起,蓝丝绫缠住白露公主玉颈,先下手才能胜券在握,阴笑道,“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看你们怎么向狗皇帝覆命!”
“燕少侠,不要管我,拿住妖女!”白露公主语带迟疑道,“咱们下……下辈子再见!”
莫云旸遁入土中,攒住夙凌双脚一颠,可夙凌已收紧丝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红一白两位佳人性命垂危,仿似两朵将要枯萎的玫瑰。
燕云飞御剑而行,不忍二女殒命,大喝道:“师弟不可伤了师妹,师妹不可伤了公主!”一道金轮直射来,时空逆流,万物静止,再一次回到了三年之前。
8
兴武十年,堆云山麓。夙凌蓝丝绫破空如风,入石石碎;莫云旸灰头土脸,依然狼狈。
燕云飞止住师弟师妹后喝道:“停——师弟师妹这濮阳我且先不去了,你们也别打来打去的了!”
“濮阳之行来之不易,你若不去我代你去!”夙凌当仁不让道,“你们去得,我又不是去不得!”
天呐,怎么每次时空封印都会有新状况出现,燕云飞劝道:“你一介女流徒身出行多不安全,师尊不会同意的!”
“走,我们上山请师尊示下不就成了吗!”夙凌接着道,“放心,我有上千门人呢,再说濮阳好吃好喝好玩的少不了你们的,师尊面前可别危言耸听啊!”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燕云飞惴惴不安,生怕出了什么幺蛾子,他还想挽救师妹,不过或许她到了濮阳会改头换面变得良善呢,师妹本性并不坏。
“师妹想去就让她去呗,说不定他比你我更适合呢!”莫云旸也随声附和,跟谁争也不能和师妹争,否则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师弟师妹骤然兵合一处不遗余力说服自己,恍若方才打得不可开交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燕云飞口舌生烟也无法劝退师妹,只好一道上山。
堆云派太一殿中,空灵子听得大徒弟去而复还,夙凌又提出请求去濮阳光大门派,遂捻须沉吟道:“天道玄黄难以揣测,巾帼不让须眉,可喜可贺!既然云飞反悔,我们也不可贸然拂了霍帝的美意,夙凌你要有心便下山走一遭吧!”
“小徒谢师尊成全,还是师尊最疼我了!”夙凌笑意盈盈,敛衽行礼。
“师尊,上次你不是说天行有常,尧舜禹汤什么什么的嘛,怎么又换了一套说辞!”燕云飞心下狐疑,难不成洞悉人性的师尊老糊涂了。
“哪里来的上次,从你下山到上山只来了一次啊!你们好自为之吧,不要耽搁为师修仙。”空灵子不耐烦道。
燕云飞接着求情道:“师尊,弟子请求允准我和夙凌在一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师傅尚未表态,夙凌立时截住话头反悔道:“师兄,我虽然大大咧咧的,可一直拿你当亲兄弟的,同其他师兄弟没有什么不同,我想你可能误会了,相爱之说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说罢头也不回,独自召集水门门人下山。
燕云飞干巴巴被晾在一边,不上不下被吊在半空,真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云飞啊,福兮祸兮,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为师也是曾经为情所伤才奋发图强当上本派掌教的。情之一事,你若看不开它便会成为难以翻越的山峰,你若看得开须弥高山亦会如同芥子尘埃。徒儿,你一定要撑住,为师和上万弟子一直是你坚强的后盾!”空灵子轻拍燕云飞肩头勉励,说罢闭目打坐。
燕云飞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浑身如同掉落三九寒冬的冰窟窿,冷到麻木不仁失去知觉,不知何时他拖着沉重的躯壳挪到了房间,瘫倒榻上。一连数日燕云飞酗酒不断,像个废人一样行尸走肉地宅着不敢出门,可那个萦绕的绮丽的梦总是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白露公主的一颦一笑吞噬着他的灵魂,自己也不晓得到底是喜欢师妹还是公主,抑或他两个都喜欢,可身为名门正派的他最讨厌的就是喜新厌旧。
莫云旸嘭嘭嘭拍响大师兄房门,可迟迟无人开门,待他回头欲撤时吱呀一声门开了,形销骨立、颧骨突出的燕云飞胡子拉碴的模样令莫云旸愣怔了,以前那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大师兄哪里去了,现在这副尊容好似死牢里捞出来的囚犯一般。
“大师兄,别难过了,一同打猎去,试试我新制的弓箭怎么样?”莫云旸手持弓箭,肩荷箭囊,若是打猎能转移师兄的失恋之痛便好了。
一道刺目的阳光从门缝晃得燕云飞睁不开眼,却逞强道:“我有难过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麻利收拾好踱入马厩,“我让你一个马头你也不可能赢我的,谁不晓得我是堆云派骑射的巅峰,前后五百年都无人超越!”说罢纵马驰去,一路烟尘。
莫云旸紧赶慢赶拍马也追不上,呼哧呼哧喘粗气哭笑不得道:“大师兄,你这哪里叫让我一马头啊,这分明是我让了你一箭远呀!”
9
时光又一次停驻在兴武十三年,整个濮阳白色的绸缎布匹价格飞涨,年方而立的北霍兴武帝暴病而亡,只留下一纸加封国师夙凌为摄政大冢宰辅佐年仅七岁的太子承继大统的遗诏,一时间举国哀悼,悲痛万分。三日后又传出花容月貌的兴武后日夜思念先帝以身殉葬常伴先帝于地下的传闻,反对夙凌的大臣不是身患绝症便是意外身亡,十余日后朝野内外便只剩一团和气的谀词如潮,今日双穗嘉禾惊现河北,明日五彩神龙盘踞淮南,献祥瑞传谶纬的信使道路不绝,联名呼吁少帝禅让夙凌的表章如雪片飞入丹陛。
金銮宝殿内,群臣缟素。螓首蛾眉身段修长的白露公主啜泣不已,哀哀号哭道:“皇兄,你死得好惨呐,你尸骨未寒连皇后都被人逼死了,白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你们退下吧!”夙凌挥手,百官鸦雀无声退朝,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的小小门主,身居冢宰,燮理阴阳,调和百官自然不怒自威,接着规劝道,“陛下乃因病晏驾,太后殉葬亦是自愿,足见帝后伉俪情深!公主神思昏乱,不可乱加猜测,还请节哀!”
“呸,你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孽,少在这假惺惺了!”白露公主一夜之间便成了长公主,尊则尊矣,可不多久便会成为无人问津的前朝长公主,“夙凌,皇兄这两年翻牌子最多的是你,可后宫连个最低的位份你都不争,我原以为你对权势没有丝毫兴趣呢,没想到你却害死皇兄想谋朝篡位,真是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啊!”
“谋朝篡位我可不敢,只不过是天命所归罢了!”夙凌嘴角流露出一丝自信,以俾睨宇内的语气道,“军中将校半数已归顺我们堆云派,另外五大门派也已名存实亡,在下荣登九五之尊已水到渠成,帝位早已是我囊中之物,这天下还有比我更适合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么?”
呛啷啷兵器打斗声自殿外传来,燕云飞孤身一身闯来,御林军荷戈持戟追奔不及。
“放他进来,你们拦不住他的!”夙凌一挥手如临大敌的御林军锵锵隆隆退出殿外。
“夙凌,你要全天下的人都臣服你,我们堆云派率先响应。只是希望你好好善待少帝和皇族,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们。”燕云飞瞟了白露公主一眼,凝滞片刻后道,“多为天下百姓做点行善积德的事,你只有比男子更优秀世人才会原谅你的僭越之罪!”
“笑话,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没有我百姓能有这自由自在的生活么?”宫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传入耳中,三街六巷一片灯火通明,夙凌一甩长袖,邪魅一笑,“放心,大师兄,百姓即将成为我的子民,我不会为难他们的。幼帝和皇族也会善待,可我偏偏不放过这个你记挂心尖儿的白露公主,我要让她成为人尽可夫的教坊花魁,哈哈哈!”
燕云飞拂尘飞起,内力所至青砖崩裂震碎,戟指骂道:“想不到曾经清纯可爱的师妹居然变得如此蛇蝎心肠,阴险毒辣,只靠暴力杀戮来统御天下!”
“自从三年前离开堆云山,我发誓一定要在这偌大的帝都生存下去,一个女子天天和刀枪剑戟打交道总是会变的。环境变了,人若不变,如何生存下去?既然师尊和你把我打造成一个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旷世奇才,那就根本不可能再做回小家碧玉。兔子若是有了獠牙,也是会吃人的!”
“可你无论如何不可以毒杀兴武帝,他毕竟对你有知遇之恩,对我们堆云派上上下下都有恩典有加,不是他我们不可能战败六大门派!”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兴武帝晏驾完全是他贪图酒色,与我无干!”夙凌款款移步,深情拥住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师兄,哀怨道:“师兄,你就不能帮帮我么,我走到今时今日也不容易啊!这些年我对你一直心心念念,我这帝位不过是为你争来的而已,这滔天权势同滔天巨浪一样会把我连人带骨吞没,我需要你宽阔的臂膀同我一起来扛过这暴风雨一般的洗礼,见证改朝换代这历史性的辉煌时刻,届时你将同我一起载入史册,万世流芳!”
“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别再为难白露公主,她没有和你做对的能力,得饶人处且饶人!”燕云飞苦劝,可他不晓得女人的嫉妒心可以让她们丧失理智。
“燕少侠,不要管我,只要太子能活下来我们霍家有后就知足了!我一个亡国公主,入教坊司是我的命罢了!”白露公主拔出金簪一刺,脖颈一道殷红。
燕云飞背后宝剑飞出打掉金簪,抱住公主,大义凛然道:“公主,你的命就是在下的命,即便是千刀万剐我也会救你的。”
“你为什么对她如此关心?”夙凌长袖舞动蓝、金、黄、赤、青五条丝绫飞出缠住师兄却未收紧,她已聚集五行门之功力,五道丝绫同她的身体一起微微颤动,伤恸不已道,“难道是因为我已非完璧你才对我不闻不问?”
“我救人因为他们是弱者,换做是你也一样会不顾一切去救。”燕云飞道,“我喜欢的是内心冰晶玉洁的小师妹,可是她自从下了山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当时在师尊面前拒绝你也是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后来我有写信想与你重修旧好,可是你始终没有回心转意!”夙凌扑入爱郎怀中,饮泣道,“师兄,那现在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么?”
“现在……太迟了,我的心已经被你伤透了,已经变老了,我今生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燕云飞有一丝感动,略略迟疑后挥起双掌发功,一柄金轮如飓风旋转,印入曾经的小师妹双眉中,眼前重重殿宇转瞬消失,时空飞速逆转,第三次回到三年前。
10
兴武十年,堆云山麓依旧和风细细,夙凌蓝丝绫招招致命,莫云旸躲闪不及频频遁入土中,尘土飞扬。
燕云飞喝住缠斗的师弟师妹,编个理由胡诌道:“停——师弟师妹,师尊忽传我们回山,濮阳之行就此作罢,同我一道面见师尊吧!”
“哦,原来是师兄你假传师命下山骗我们的践行酒啊,赶紧还我的份子钱,师妹也在,你可别赖账啊!”莫云旸钻出土来,揪住燕云飞衣领死死不放。
“还有本姑娘巴巴赶来陪你说话解闷也不是白陪的,钱嘛就不同你计较了,可你无论如何得传我时空封印金轮大法!”夙凌收起蓝丝绫,借机好好敲上一笔。
“你们摆明了是要明抢啊!要命一条,要什么法术钱财的统统没有,你们两位不好好修炼法术就知道走捷径,等我以后当了掌教天天给你俩小鞋穿!”燕云飞没想到时空轮回后每一次都不让人消停,这二位还真不是善茬,苦口婆心完全没用,只死拖硬拽上山。
太一殿里空灵子淡定从容,可见到三位徒弟齐齐嘻嘻哈哈赶来心道不妙,大徒弟提出取消濮阳之行,二徒弟和夙凌这小妮子也对下山兴趣不大,沉吟良久道:“霍帝的美意不可辜负,还是为师去濮阳走一遭吧,自今日起派中大小事务交由燕云飞掌管!”接着将掌教信物金刚玉扳指郑重按入大徒弟手中套牢,肃穆环视各门三星以上弟子道,“今后云飞就是代理掌教,有不尊从他教令者,视同叛教,废去法术!”
“谨遵师尊法旨!”夙凌、莫云旸及一干徒众屈身行礼,空灵子双目舒展,踏起天罡地煞步,袍袖鼓张,真气护体,健步如飞下了山。
空灵子言犹在耳,夙凌阴阳怪气揶揄道:“师兄,你这金刚玉扳指的教主信物可得拿稳喽,我们五行门藏龙卧虎,人人都想着更上一层楼呐!虽然你以前教过我们法术,可我不惧你分毫!”
“师妹,莫要轻易挑战师兄的权威,叛教的罪名你可担待不起。像我们土门比金门只强不弱师兄我还是如此低调,咱们怎么着也得给大师兄留几分颜面吧,他毕竟比我们年长几岁!”莫云旸这哪里是在帮腔,简直是妥妥的鄙视。
“五行门皆为堆云派分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今时今日我已身为代理掌教,不再是金门一门的代言人,金门门人有违反教规之处定会一视同仁。我燕某人有什么不周之处各位请直言相告,我自会虚心改过,可若是不顾大局我也绝不轻饶!”燕云飞拂袖而去,众门徒心下啧啧称赞大师兄法术高强,少了师尊坐镇亲如兄妹的门主瞬间撕下了伪装,堆云派六大门派之首的位置恐怕难以维持了!
此后燕云飞、夙凌、莫云旸等门主的问安信不曾得到荣升国师的师尊回音,节礼送去也都无一例外被退了回来,看来空灵子打算彻底放手让他们自我成长。堆云派五行分门对外同仇敌忾,内部却各自为政,虽说燕云飞联合四门摧毁了勾结南蛮作乱的璇玑派,可各门权势膨胀渐已然尾大不掉。
11
兴武十三年,三年一度的堆云派大比武拉开了序幕,就连执事堂也跃跃欲试要一决高下,五行门各门徒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个个练功到深夜。
太一殿中扰攘无序,刀兵相碰声和斗法声不绝,十大高手已角逐出,燕、夙、莫赫然在列,否则如何号令门众。今日要从十大高手中角逐出堆云之星,此名誉燕云飞已蝉联两届,今年也志在必得,能得空灵子青睐自是实至名归。
燕云飞施展法术连连挫败对手,夙凌、莫云旸及其它门主的对手十来回合就卖个破绽败下阵来,可与他交战的对手都是拼尽全力一拍两散的打法,被三次时空轮回大法透支的法力靠着闭关勉强恢复得七七八八,此次即便艰难夺魁法力也会消耗得只剩一二成。虑及于此燕云飞趁一场比武结束歇息空余便睃视大厅,人声鼎沸却没了夙凌和莫云旸,他们聚一起断不会有好事发生。
一道红光而起,接着浓烟滚滚,烟雾中多名道人忍受不住纷纷倒地。大厅地下钻出一众浑身是土的门人个个手拿钩镰刀逢人便斫脚断趾,红木窗棂外激射出道道水柱,很明显火门也倒向了水、土二门,霎时金光闪动,青气乱起,金、木两门门众在燕云飞带领下奋力死战,一场火并已在所难免。
夙凌和莫云旸齐齐出现,夙凌高声道:“燕云飞,堆云派在你治理下惨不忍睹,一点江湖地位都没有,你还是退位让贤吧!”说罢身形闪过,长袖舞动,嗤啦啦蓝丝绫出手,直朝燕云飞命门袭来。
燕云飞拂尘格挡,躲过一劫,唰唰后背已被莫云旸掣出的剑光罩定,他飞脚方踢偏剑尖蓝丝绫又攻了过来,昨日还一同并肩作战的同门袍泽今时已势如水火,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清净的道门圣地太一殿已变成修罗地狱,断指残肢飞溅,青石板已被血染红。
燕云飞豪气干云,丝毫不落下风,即便此役胜出堆云派也会四分五裂,为了能为堆云派保存实力他只好收起拂尘,摘下金刚玉扳指,颓然道:“大家都住手,我愿束手就擒,放弃掌教之位,兄弟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为了我一个人,不值得!”
“放弃掌教之位太过便宜你了,只有废去法术不再修道才可!”夙凌得意非凡,“至于掌教之位嘛我和莫师兄自会交还师尊他老人家!”
如蝗箭矢飞过,暂停打斗的门人惊骇不已,嚯嚯战靴声滚地而来,周身甲胄的白露公主率领御林军闯入殿内,御林军个个金光护体。
“堆云派已元气大伤,把他们统统给本公主拿下,如有抵抗,格杀勿论!”白露公主一改柔弱之色,呛啷拔剑,堆云剑法使得行云流水,御林军踊跃上前。
“原来白露公主你也学成了堆云剑法,难不成我梦中遇到的真是你?”燕云飞惊骇不已,梦中那个肤若凝脂,细腰盈盈的女子突然出现令他措手不及。
“就连这御林军也都学会了你金门的所有法术,殿外还有五大门派高手在等着你们。堆云派的所有人等听着,弃暗投明还能博个封妻荫子的美名,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白露说罢五行分门斗志全无,兵器委地,夙凌、莫云旸同众人一道束手待命。
“原来北霍皇家也如此阴险!”燕云飞拂尘舞动,步如游龙,千军避易,御林军倒伏一片,他死死扼住白露公主喉头道:“想要亡我堆云派,还没那么容易,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白露呼吸困难,面色如土,一双玉臂扎煞,佩玉叮当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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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飞,你得了癔症了,哪里有人亡我堆云派?”空灵子声音传入耳中,燕云飞睁开双眼但见师尊高高端坐太一殿正中,五行门门徒按班站立,恪守规矩,殿院落叶簌簌鸟鸣啾啾,一派和睦之相,哪有什么门派内斗官兵围剿,只听师尊笑吟吟接着道,“为师问你,这时空轮回大法你究竟学是不学?”
燕云飞这才醒悟原来自己一直停留在兴武十年,所谓三次时空轮回只是自己的黄粱梦魇罢了。本想让它回到正轨上来,可毫厘之差却造成千里之谬,时空错乱将会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便慨然道:“多谢师尊美意!人生只有一次,时空轮回给人虚无缥缈的希望,留好后路反倒丧失了披荆斩棘的动力和勇气!”
“那去濮阳光大本门的任务要不要接?霍帝可是多次盛情相邀,若是不去可就便宜五大门派了!”空灵子自知激将法最有效。
“属于弟子的责任自会责无旁贷,义无反顾,不管今后发生何等变故,我都会全力面对,团结五行分门,使堆云派无敌于天下!”燕云飞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下山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之路,不论选择了哪条路都无需怨天尤人。
濮阳郊野顿丘渡口,浩浩荡荡的黄河奔流东去,水鸟飞掠过水面。一艘渔船荡悠悠飘过,闪出金袍、红襦裙、白狐裘三少年谈笑风生。
“师兄,来尝尝小妹亲手为你烹制的黄河鲤鱼汤,这可是我的拿手菜了,鲜不鲜?”红裙更显娇俏的夙凌深情款款舀起鱼汤,杏眼圆瞪等着爱人的肯定。
“鲤鱼刺多,和没教养的野丫头一样,常常卡在喉中上不去又下不来,你上次的熊掌连毛都没刮干净就给云飞吃害得他把胃里苦水都吐出来了!”白狐裘方显修长的白露拂动琴弦道,“燕少侠,还是来听着小曲儿谈谈诗词歌赋高雅些,要不你以后当了驸马还不习惯宫廷应酬!”说罢推开燕云飞已到嘴边的汤匙,一场宅斗大戏已提前上演。
“不许听!”夙凌一把捂住师兄双耳,不屑道,“嘁,还诗词歌赋呢?要是没有本座鼎力襄助你早就到雪戎给牛羊骡马弹琴去了,过个七八年老可汗死了还会被打发到小可汗帐篷里暖被窝。啧啧,想想都觉得凄凉,你还能这么优哉游哉地附庸风雅假扮清高?”
“现今雪戎王庭都被我们包抄了,霸乌该遁逃千里,雪戎分成三部还狗咬狗窝里斗,咱们终于可以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燕云飞携二女手转移话题道:“师妹,公主,答应好的同我成亲可都不能反悔啊!三人大被同眠多么令人心驰神往啊,放心,我是不会厚此薄彼的!”
“痴心妄想!”二女齐声道,肤如凝脂的白露双掌拍去,烈焰红唇的夙凌双脚踢打,齐心协力将沉浸于尽享齐人之福的燕云飞逼入水中,顿成可怜兮兮的落汤鸡,惊飞水鸟,骇散游鱼!【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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