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彩霞满天。
花草的芬芳隐隐地散在无边的空气里。
我伫立在合欢树下,等一个人。
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个场景。
我不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我常常经历失败。
而这一次,我用了三年的时间证明了我爱过的人可能是假的,我曾经听到的誓言可能是假的。
我在那棵孤独的合欢树下等他。粉色的合欢花一簇簇地掩映在绿叶之间,看起来煞是亲密。微风袭来时,有淡淡的清香钻入鼻孔。
此刻的他就站在我的对面,当他嗫嚅着说出分手两个字时,我笑了笑:扯什么扯?三年了,不是三天好吗?别开这种玩笑好么?真无聊。
没有,没有。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又将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你确定?
我确定。
好。
我笑着应了一声。
最近联系的少了,偶尔给他打电话,他总说忙。听说他在和人约会了。
他总说生活真是水深火热,真TM的糟糕。他总说他要让他妈过上好日子,却没说让我怎么样,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早该这样了,不是吗?陈世美不是很多吗?待你功成名就,我却没有了和你共享繁华的机会。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啊,连分手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擅自做主。我又恨自己的软弱,胆小得连这个都不敢提。以至于让人家给说出来了,好丢人。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在心里暗暗地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对了,只是暗暗的,因为我不敢明目张胆地问候,因为我还想保持着一点形象,就像他当初追我时我脸上的明媚。
此刻,我想捡起半块砖头,对着他那张扁平的土色般的方形脸狠狠地砸下去,将那里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他的眼睛很大,大的像两只牛眼。那双眼睛里此刻有着祈求,有着愧疚,又有一点如释重负。
然而,我只是鄙夷地望着他,我的手里并没有砖头。
我真想和你喝杯酒。
啥?喝酒?他愣了一下。
对,喝酒,庆祝一下,终于解脱了。我淡淡地微笑说。
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是的,我想和他喝一杯红酒。就坐在河堤的土路旁,那里有湿热的泥土气息,有开的漫不经心的黄色野菊花。还有清澈欢快的河水。这是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们曾经一起高谈阔论,花前月下的地方。
我好像该给酒里加点什么东西。加点什么呢?含笑半步癫抑或是鹤顶红。让他笑着而死还是只在嘴角流下两行腥红色的蚯蚓?他死了,我要不要死?我要不要殉情?还是不要吧。既然他已不爱我,我也没必要和他一起死了,死了还要难堪地在一起,那不是煎不断,理还乱么?不是生生世世都自由不了吗?
夕阳即将沉下去了。这一天就该结束了。我将无边的漫游拉回了现实。
庆祝我终于要离开你这个二等残废了,庆祝我终于要离开你这个渣男了。庆祝我终于明白,原来难看的也不可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存在,姑娘我终于可以找个高枝攀攀了。
对着他说完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并且全程微笑。我长嘘了一口气,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像只难看的青蛙。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何必呢,爱了那么多年,何必这样出口伤人呢?
呸,出口伤人算什么?你拿刀子戳人的心,不算伤吗?还是重伤,有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你毕业了,有钱了,找到好的了,这才想着一脚把我蹬掉,从前你怎么不嫌我没有正式工作,从前你怎么说我什么都好呢!
难不成我不骂你,还给你送个你是最棒的锦旗?
你 ,你,你……疯了。他后退了两步 ,眼里写着难以置信的问号,好像是第一天才认识我似的。我,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伶牙俐齿。一阵风吹过,树上有几朵合欢花落了下来。
滚吧,滚吧……越远越好。我朝他喊道。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不远处有一个易拉罐的盒子,它的身体被人捏得变了形。我快速跑向它。
用尽全力地将他踢向天空。罐子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又咣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没有砸中他。他听到声响了,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连头都没有回,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双手抱膝,蹲了下来。突然之间,眼泪像是奔流不息的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下来了,我一次一次地将它抹掉,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眼泪总是不听我的劝告,依然我行我素。
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
我变成了泪海,把自己淹没在夕阳的余晖里。
有几个放羊的孩子从我身边经过,好奇地看了我一会,而后又走了。
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那一刻仿佛哭尽了平生所有的泪。
天越来越暗了。河堤两旁的槐花树像两个巨人的手臂,默默地垂立在那里。夜顿时安静了下来。
后来的我很少哭了,很少为一个人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们说我长大了,成熟了。可他们不知道,如果长大就要历经如此的心碎,我情愿不长大。
是的,我不想不想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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