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末腊月初,天气晴好,母亲要制作苞芦松了。
既然是苞芦松,就少不得苞米。老家地少,不种苞米,仅有的地多半种蔬菜、山芋、豆子之类。同乡的红旗村山地多,水田少,广种苞米。深秋时节,红旗村民拉着苞米,到我们村换大米,一斤米换一斤苞米,母亲自是高兴地换一些。
月朗星稀的夜晚,母亲和姐姐拎着玉米去舅公家的磨房。母亲左手推磨杠,右手握着高粱帚子,把磨上片的苞米推进磨眼。姐姐也帮着推磨,身为懒虫的我,没推几圈,就脚底抹油,和小伙伴玩去了。磨杠吱吱呀呀,两块磨石上下摩擦,一圈圈的转动,一阵阵“沙沙”响声里,一粒粒苞米磨成小颗粒。
苞米粒带回家,母亲舀一大铁瓢在簸盘——圆形的篾盘,双手端起簸盘,置于小腹前,用力把簸盘往上一颠,苞米粒随之“噌”地上扬,飘至空中,高过母亲的头。瞬间,“哗啦”声里落于簸盘内,苞米衣轻薄全聚在前面 ,母亲再轻簸一俩次,苞米衣全掉落地上。这可是技术活儿,小时候,农村机米厂加工的米总有谷嘴,母亲天天都要簸米,也让我练习过,许是人笨吧,总是簸不干净。
簸好的苞米仁,加水浸泡,再次进磨房。母亲和姐姐躬身推磨,吱吱呀呀声里,苞米化成浆汁,一丝丝从磨口流出,滴入桶内。所有的苞米浆磨好,腰酸背痛,头昏眼花。
挑回家的苞米浆里加入盐、味精调味,嗜辣的人家会加入干辣椒碎,撒上一把芝麻。
大铁锅内烧上热水,水开后,舀一大勺玉米浆,倒入特制的粉皮筛(圆形的短小铁皮桶,两边有耳,也有人家直接用铁桶盖)里,上下左右晃荡,浆汁在晒内流淌,厚薄均匀。老家管制作苞芦松的过程叫淌苞芦松,倒是挺诗意的。筛置于开锅的水面,盖上锅盖。一两分钟后,起锅,用铁勺边沿筛沿画一圈,粉皮轻轻揭起,晾于门口的篙子上。偶有揭破不成型的,成了我们的美食,软软的,稍有些黏糊。
苞米做原料的是苞芦松,大米做原料的是米松,还吃过姑父家做的山芋松,颜色偏黑。一篙子黄,一篙子白,在寒风里轻轻晃悠。
下午半干后,一部分白色的切成细丝,晒干后就是粉皮,可以做菜煮汤。剩余的切成三角形或者四方形,在冬日暖阳里的晒干,就是苞芦松骨、米松骨。
腊月二十八九,锅内烧上一锅热油,苞芦松骨入锅炸,热油在其四周如花绽放,苞芦松骨瞬间膨胀。华丽丽地变身为苞芦松,等不及冷却,咬一口,嘎嘣响,脆香脆香,掉一地渣,什么妙脆角、薯片根本不能与之媲美。苞芦松微黄,口感糙些,香味浓厚;米松洁白,偶有沾上零星的黄色菜籽油,入口细腻绵软,香味不及苞芦松。
炸好的苞芦松冷却后,母亲将其装在大号的塑料袋里,捆扎口子,再套上一层塑料袋,以防回潮,口感不香脆。
孩提时代总是等不及,总觉得离过年还太久远。中午上学时,从云箕里拿上几片苞芦松骨,教室里,吹旺了火钵里的火,苞芦松骨丢进火钵,遇热膨胀,火柱夹着翻个边,每一处都与火亲密接触。拿出,装模作样地吹两口,不知道是吹灰还是给吹凉,丢进嘴里,嘎嘣脆响,满口生香,一脸的满足。围观者,也纷纷伸手抢夺剩余的苞芦松。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可以回老家,尝到姐姐炸的苞芦松了。届时,走亲访友,家家户户都会泡上一杯热茶,装上一大盘苞芦松,给客人下茶。
(日更134天)嘎嘣脆响的苞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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