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道术 第一卷:东隅(三十一)

作者: 积语云 | 来源:发表于2017-05-01 21:25 被阅读41次

    可她真的是无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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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蒯良之死

    葛颜颓然地靠在冰冷的墙上,疲倦、乏力几将她吞噬。

    她用手掌抵着墙壁,慢慢坐下。层积多年的霉灰沾了满手。她并不在乎。

    这是一间单独牢房,除了“单独”这个特点,它与普通牢房并无二致:不知多久没换的稻草,直冲鼻孔的潮湿气味,地上斑驳杂陈的污渍。

    她只能透过高高的窗格判断昼夜。但现在,她对此毫不关心。

    偶尔,她也会逼自己小睡一会儿。可一闭上眼,那一夜的情景便如电影般回放在脑中。

    蒯良死前痛苦的抽搐,医师们慌乱无措的眼神,杨夫人怨毒的咒骂,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庞统,还有一群立刻冲进来将她缚住的士兵……

    破伤风。非常明显的症状,在没有抗毒素的古代,足以要人命。她估摸着,大约在受伤之初病菌就侵入体内,伤口本就没处理好,破伤风杆菌便在这种封闭环境下滋长。

    这并非完全是她清创失误,她已尽全力做到最好,一应清洗消毒绝不敢怠慢。这是她首次对一个活人动刀,在缺乏麻醉术的条件下,每一轮清创都是对医生和病人的煎熬。

    期间,面对血淋林的场面,一旁作陪的杨夫人屡屡昏厥,葛颜不得不分出心去照顾她。对上病人痛苦绝望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就像个高举屠刀的刽子手。

    可她真的是无辜的吗?在做这个手术前,她有没有坦白其中风险?她心里想的,到底是病人本身,抑或只是让诸葛均出城?

    葛颜将有些烫的额头抵在角落。她没有为自己的失手辩护一句。但这并未带来救赎,相反,怀疑和痛苦如野草在心里疯长。

    一缕似有若无的光线透过窗栏攀爬而下,也带来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嘈杂。她徒劳地躲开,在阴影中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她似乎进入一种梦游状态,头重脚轻,思绪混乱,眼前总不离一些血肉模糊的场景。恍然间,就像回到五岁那年,她趴在母亲肩头,目睹着一条条人命如虫尸一般,被践踏、被凌辱。

    那时,她曾许下一个沉重的诺言。

    可如今……她又在做什么……

    ……

    监狱外的嘈杂来自义愤难填的蒯家部曲。

    蒯良生前主管粮草军饷,于自家部曲多有恩惠。暴亡消息一泄出,加上杨氏悲痛欲绝的控诉,留在城中的蒯军便将一腔怨愤发泄在葛颜身上,誓要将“妖女”千刀万剐方可罢休。

    庞统立刻将葛颜收押至衙署,说是这等人命案件当秉公处理,这才避免一场血光之灾。

    面对精良的城尉部队,心有不甘的蒯军只能天天堵在门口抗议。

    蒯越还未从惊痛中缓过来,一直静守的樊城却突然涌出大波军民,直奔襄阳而来。

    他不得不下令紧闭城门,放了几支箭以示警告。

    蒯家部曲如今大半都被调去汉水,换下来一批消极怠工的荆州军,没多少攻击力,若非依凭金城汤池,恐怕也是危在旦夕。

    “他们终究是嗅到端倪。”庞统望向城下,眉头拧成一个结。但并非因这件事。

    他退回身,也不看蒯越,自顾道:“军民间杂,不成行列,想必为了转移我们注意力,大部队定还是走汉水一路。太守大人假作应敌便是。”

    未待说完,庞统便一道烟似的下了城楼,没有留给对方任何疑惑的机会。

    衙署那边还闹得一团乱。

    县尉虽有维护治安,处理狱讼之权,但按常理,葛颜这事属于家族私仇,庞统插手其中难免遭人忌恨。

    想到这,他不禁要腹诽那个丫头,这种要紧时刻弄出个人命官司。看来,原定计划必须冒险执行了。

    他捏紧水镜先生转交的“出城令”,从衙署后门溜进去,唤来魏延。堂堂一个县尉,现在被逼得连进自家办公场所都要缩头藏尾。

    ……

    一炷香后,魏延身携状令,沿着庞统进来的路径出了衙署。

    他步履稳健,走得飞快,灵活又不失从容地掠过几支不同的队伍,直望靠近城西的一条深巷而去。

    在拐过一个街口时,转角处冷不丁撞出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吏,和魏延碰了个满怀。小吏稳了稳晃悠的身体,有些瑟缩地瞥一眼一身军服的魏延,慌忙低下头继续走路。

    魏延望着他跑去的方向。那是一条并不长的街道,两侧皆是些低矮茅房,更衬得尽头处的驿馆分外显眼。

    他并没有停留太久。不多时,他熟练地绕进巷中,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座平房,从外围看,院落并不大,两扇木门已有些坏朽。他伸出两根手指,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敲了几声。

    门被打开一条线,屋中人犹豫着,似欲从缝隙中分辨来者相貌。

    “在下魏延。乃凤雏先生手下游徼。”他自报家门。

    闻此,门缝开得大了些,但依然只能半窥到彼此的脸。

    魏延摸出一张木板,迅速塞了进去。那是由诸葛均和黄月英合力伪造的“出城令”。

    石韬接过,翻看一回,出城缘由业已写清,说是与曹公交送人质,右下方盖上了章陵太守印。

    他不禁松了口气,心里却疑惑,他们是怎么诓到太守印的?再一摸,这薄薄木板下,竟还连着相同的另一块……

    他方欲询问,魏延却先他一步开口。

    “凤雏先生已安排好诸项事宜,刘琮那里有水镜先生周旋,到时,魏某亦会在城东配合。这里是凤雏先生的密信一封,按此行事,可保无虞。”说着,他又递出一卷薄薄的麻纸。

    石韬攥紧纸边,胸腔里一阵发紧。他受徐庶嘱托,一直留在城中照顾他的老母。这两年徐母体有微恙,不肯见好,他便干脆买了个婢女随时照看。

    襄阳城禁后,石韬曾上街探听消息。他对荆州局势虽非详知,却也了解一二,自然也想到了徐庶所担心的。

    他决定闭门不出,静观其变。直至今日。

    “水镜先生可还好?”想到那天水镜的病,石韬便不由担心。

    魏延没有立即回答,他沉吟片刻,只含义不明地点了个头。

    他想起在路上撞见的小吏,那是刘琮身边近侍。

    蒯良一死,襄阳哄乱,尽管谁都没想到这个意外,却是误打误撞给他们造了势。这个时候,刘琮必对水镜先生言听计从。

    伴随危险的,往往是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们要做的,是先从牢里偷度出人,再合并到一处出城,石韬、魏延、庞统三方面都必须有效配合,将时机严丝密封地掐准。

    至于水镜的身体……魏延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好轻易回答。

    石韬将计划又过了一遍。

    “这位好汉,在下还有一问。若是牢中无人,被蒯氏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事情闹成那个样子,也不是一两句话能糊弄过去的,蒯越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庞统。

    魏延倒没有被难住。临行前,庞统已交代过这个问题。

    “徐老夫人身边,不是还有个贴身婢女吗。”

    听了这番复述,石韬不禁有些发愣。待回过神时,魏延已拱手告辞。他谨慎地瞄了几眼街侧,轻轻关上门,走进自己屋中,从床底下抽出藏匿的佩剑。

    这确是个极有风险的计划,若非蒯良突然死亡,他们本可以更从容些。而他,一个山野闲散人,不得不以一人之力应付四处潜藏的危险。

    石韬作势挥了几下手,剑锋微颤,宣告着此刻难以平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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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友评论

      • 安寺劲:有点慢
        安寺劲: @安寺劲 好吧
        积语云: @安寺劲 我自个儿写的时候脑子里就浮现出神探狄仁杰里一群人推磨分析案情的场景😂
      • 积语云:忙成一只陀螺然后变成诈尸型更新的我……: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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