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三月的一个早晨,天气还很凉,阿德慌忙在格子衬衣的外面套了一件皮夹克,急匆匆地骑上他的摩托车,往界分赶。
界分就是分界的意思,是两个省的交界处,一个有悠久历史的集镇。这个集镇的街道虽然脏乱破旧,但很有年代感,烟火气十足,特别是逢重大节日的时候。
阿德家离界分近,离自己所在的镇中心(后来划分的行政区域)也很近。但是他和老辈一样,喜欢去界分赶集。
他对界分有种特别的感情,因为他人生中的许多事都是在界分完成的。上初中,学手艺(家电维修,后来没干了),讨老婆,还在街道上干了一场架,让阿德的威名在街上响了好一阵子……
当他赶到界分大桥头的时候,日头升得老高,桥上早已没有揽工汉的身影了。旁边一个修鞋的老瘸子忍不住打趣说道:“德老板,又躺在老婆的怀里不想起来吧?你怎么搞到现在才来哦!”
阿德这才从挂在裤带上的手机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妈呀,都九点了。都怪老黑,怎么就挑了今天生产呢?唉,那娘们儿一点也不靠谱,这么点小事也要老子帮忙,阿德恨恨地想。
不过这老黑可是他们家的大功臣。近年来深山里野猪猖狂得很,很多人家的天麻都给糟蹋了,被野猪拱得不像样。而阿德家的天麻场平安无事,全靠这只狗狗的机敏和他们夫妻俩肯吃苦,做好了一切防范工作。
阿德学完徒又到外面打了几年工,依然选择回来务农。父母在不远游,别人种天麻,他也种天麻,开始收益并不好,马马虎虎够吃饭。自从在大街上捡了老黑这条狗,他家天麻一下种发了。
用过的天麻菌柴天麻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有的一块地方可能一个都不长,气死人;有的可能一小块地方就可以挖出几十上百斤,乐死人。
阿德这两年突然就成了乐死的一派,心气也变高了,想着开春以后一定要找个帮工,扩大生产规模。本地的请不起,不仅价钱高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否则很容易得罪人。
夫妻俩一合计,去界分找找吧,听说那里干活的人便宜。没想到这天好不容易抽出空,又被老黑耽误了一下,唉,这事情办得!
不过,难得出来一趟,就在街上溜达溜达吧。现在赶回去,又要被那娘们儿拉着去干活,还讨不到好,啰哩啰嗦的,想我阿德当年多潇洒,怎么就看上了个这!阿德边晃荡边心里嘀咕着。
走到卖干果的摊子前,阿德买了点花生,又在旁边的杂食店里买了一瓶饮料。有些老摊主还认识他,跟他开几句玩笑,不知不觉已经到小中午了,小街上突然热闹了起来,特别是几家快餐店里。
阿德想得回家了,要给两孩子买点什么好吃的呢?突然对面的街道上走来两位摩登女郎,红唇、港风大波浪、身材也是一绝,这在山村里很少见。阿德突然兴奋了,把刚买的墨镜一摘,吹起了口哨。
突然,他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个大马趴,口哨变了调,墨镜也被甩出去老远,花生散了一地。他妈的!阿德已经顾不上什么美女了,回头一看,是一叫花子趴在地上,跟犀利哥没啥两样。
“你他妈的找死啊,你绊老子干嘛!”阿德爬起骂了起来。可那叫花子一动不动,阿德又疯狂输出,那叫花子除了微弱地啊了两声,几乎无任何回应,只是两只手撑起来不停地做着往嘴里扒饭的动作。
收获的天麻阿德忽然安静了下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还要赶路。就弯腰捡起饮料瓶准备走,可是他的腿被死死地抱住了。待他回头,那叫花子用一只手仍然在做着往嘴里扒饭的动作。
阿德想这人怕是个哑巴吧,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知怎么地这句台词就突然蹦到了阿德的脑子里,这不是昨晚那部电视剧里的方丈说的吗?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要吃饭,就是请这个叫花子吃一顿又怎样?算是给自己积点德,结个善缘吧。于是阿德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那叫花子拉起来,又扶着他进了一家他老吃面的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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