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一

今生已知前生事， 三生石上留姓氏， 不知来生她是谁， 饮汤便忘三生事。

生生相错不相见， 世世轮回血色湮。 只见花开难见叶。 黄泉一路两相牵。

孟婆低吟浅唱，来往的魂魄自饮一缕汤的精髓，忘忧忘喜忘今生。

奚落空洞徘徊，孟婆迂叹，你还不愿饮？既为魂魄，就与尘世无缘，是要放下的，你本已忘却，又何必苦苦想起。

婆婆好意，实在是我魂魄里有一丝残存的意识，几百年来总言片语，我只是想知道尔是谁。

                      二

獐林蕴气弥漫，浓厚得睁不开眼，远方一抹青色长袍渐远在狭窄山谷里，谷里袅袅断音，忏……忧……

巨石崩裂，隐没碎言。

婆婆，这时光沉沉，意识牵引

我总是重复。奈何奈何奈枉何，我始终刻不上三生石上生死名。

“只是……，”孟婆凛然世事淡漠的眼穿过奚落渐透明的魂魄，划过一丝不易觉的动容，“你最终会消逝于这三界，永不复存。”

“由命吧”。

                    三

地狱近来有些异常，阎王无端的火洒满满每一个近侍者，烧的平日里严谨的轮回步骤频频出错，世间转生者有前世记忆或直接保存本尊异兽的，搅的人间地狱皆不安宁。

尽管下面一片怨声载道，阎王的出行反到越发的勤了，平日里心细如发的人在驶过奚落一旁时也未曾察觉她的存在。

穿过牙洞，进入墙上镜面里的混沌，不多时出来，已是满头大汗，虚脱不已。

奚落惊奇，度过漆黑之地便是棕色长廊，用太极八卦口诀尘封。闲人进退不得三尺，一棵娇俏玲珑的树身，灵气四散。说不出什么物种，三界之内定然只此一棵。

奚落一时呆了神，仙树似有感应，动了动眼睑，强大的灵力把奚落转瞬送出了混沌。

                  四

地狱里开始流言四起。

绝于三界的魍快觉醒。

神秘力量威胁到阎王。

……

奚落近来的神识多了一些画面，青衣男子清风拂袖在小亭里弹奏古筝，修长的手指徐徐翻动，眼波在奚落的身侧流转，如歌如舞。

男子眉目含笑，似与奚落私语，可奚落每每努力的想要听清时都会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你到底是谁？

我又是谁？

奚落越发的透明了，知时日不多，最后的这个答案可能也等不到了了。

婆婆，劳烦于你，若他日有一青衣男子寻我，请你定要告诉他我等了他三百年，未曾负卿。

孟婆轻叹，汝等怎如此执着。

                  五

霎时，地狱里地崩山摧，无数魂魄横冲乱撞，鬼兵也四下逃串，惊恐撕吼，出来了出来了，鬼王出来了。

阎王被混沌里的灵力威逼至外摔在地面，双手为决，修复身上的伤口。

不多时，从混沌里走出一个修长身影，青色衣彡，墨色长发，浅笑安然的嘴角，似穿透层层山峦逐渐清晰。双眼深情的凝望着奚落，我，来了。

阎王发怒，以血为剑，目标明确，夜笙，几百年前你就不属于这天地，几百年后为何还来破坏这平衡。

夜晟，你当真不记得你这阎王如何冠冕，你我本为一体，奈何你权名熏心，与我诸多分歧，我们本应一分为二好聚好散，可你又忌弹我得灵力庇佑威胁到你，反而对我斩草除根，我的奚落也因此白白送了性命，这账又该怎么算？

我与这天地无争，与这尘世无扰，你若至此放下你心中的魔，让我与奚落离去，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阎王自知正面交锋必然不是夜笙的对手，思索片刻应好。

夜笙面向奚落，温柔瞳目，衣袖拂手，奚落，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离我而去的。在转身的刹那，阎王的剑迅而不及的逼近夜笙却插入奚落的身体。奚落推开了夜笙。

奚落…夜笙绝望的大喊。捏出死印，阎王应声倒地，苍白的笑，我早就说过三界之间你与我只能存在一个。顷刻灰飞烟灭。

奚落摊倒在夜笙的怀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嘴角含笑，化为虚无。

                    六   

一千年前，忏忧山下，一棵小树接受着风雨的洗礼，一朵小蘑菇探出头来，天真道，请问我可以在你的树下避雨吗？

五百年前，夜笙说，奚落你等我从本体里分离出来，我们就远离这些纷扰，过最普通的日子。

三百年前，奚落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在，我便没了意义。

……

很久很久之后，在忏忧山下有一棵长年不开花不散叶的古树，周围十里寸草不生。

他只等一个执着千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