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时候的故乡,应该已经没有了肃杀的感觉了吧。毕竟秋天已过,这个时候的初冬也还不至于冷,不过也怕是与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了。
算起来,是有十年没有在这样的日子里呆在故乡了。如果算上念大学的日子,那就更长了,不过由于大学是在本省读的,虽没完全回到故乡,但由于地方接近,终是有些相似,所以也不能完全算“不在”了。这次选择这样的时候回去,是一种便利,也是一种解脱。但只是不知为何,在临近回去之时,心里又有些仿徨起来。
像是想得到的突然得了,却突然发现原来得到并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感情。我再仔细掂量着心里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情绪,试图理出一些什么,但终究也没得出个什么。也大概正是因为此,昨天那么晚了,也不得安宁,最后只能出去走走将心散开。
我不恋家,我一直这样觉得。故乡的人和事虽不时也想起,但我总觉得自己不曾真正眷恋。在自己真实的情绪里,似乎只有一种可耻的类似背叛之情。像是个背井离乡的叛徒,离开之后就只想舍弃以前一切,甚至连回忆都不愿主动生起,即使生起也鲜有可以乐道的感情。
回去,每年也还是回去的。不过每一次都只是做短暂的停留。除了这几年之外,以往回去不过都只是在春节回去休个年假。这几年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已经连续几年没有回去过春节了。加上去年不过都是在年中选了个极短的日子回去呆一会。工作忙,这成了一个没有人会起疑的最好的借口。甚至连最亲的亲人,也会用这个理由帮你解说。不过于我而言,我总有种错觉,我回去不过只是装装样子——即为应付应有的人情,也为掩饰自己的“背叛”,像个间谍,回去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背叛而做的一个掩饰的手段一般。而且我这个间谍定是做得极好的,那故乡的人啊,都仍觉得我很好,一点也没有觉察到我骨子里其实的“忘恩负义”。但我却并未因此沾沾自喜,常常只感觉一种悲哀。
我啊,离故乡越来越远了,我不小心背叛了她,但也再没有寻到一个可以让我再忠诚的地方。或许她早就将我看穿了,我所谓的背叛不过只被她不屑地嘲笑。
每一次回去,越来越只像个过客,故乡即不再像以前属于我,我也越来越不了解她。也还是有真正的欢声笑语的,也仍有着真实的慨叹的,但一切似乎又都显着些微的浅薄。我努力回忆回去的种种,以对抗这种无力的浅薄。
我记得从火车上一下来,听着那粗犷又显得有些不太客气的乡音,感受着那实在却又有些市侩的语调,嘴上也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的。这个时候就会特别迫不及待地也要说几句家乡话——似乎是为了要证明自己就属于这里似的。
我记得等到落定,时间允许,也是一定要找个小馆子吃一碗正宗的牛肉米粉的——馆子不要太好太大,小馆子就好,总觉得吃上了才算是真正回来了。
我记得每次说起乡音,心里也都还是有些莫名的情怀的。虽然在外久了,都渐渐将这个原本如血液般自然流淌的技艺生疏了,虽然某些句子再要说起,似乎要回想好久才能说出口,也虽然某些话语早就不知不觉被标准话给不知不觉替换了,但只要在一说起,心里还是莫名荡着一股自豪情绪的。哪怕是很不文雅的骂人话也好,若有机会,都还是想要好好说上一嘴。
我似乎还记得好多好多,但似乎也将好多好多给忘记了。
明天我就从这个地方启程,很快也便能回到故乡了。与她那么久的生疏,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恐惧,呵,故乡啊故乡,我那仁慈的故乡,你定还会如以前那样,定会重新抚平我这不讲情义叛徒的内心,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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