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 偷枣

“七零后”和“八零后”童年记忆力里的“美食”，总少不了“偷”这个字眼儿，尤其是在农村。那时的孩子们多数都没有什么零食可吃，手里也没有什么零花钱，尽管家里人都把最好的吃食留给孩子们，但肚子里并没什么油水的“小馋猫们”还是会把能找到的“好吃的”，想方设法“偷”到肚子里去。

过去农村有句话叫作：“不怕你偷吃就怕你祸祸”，只要不糟蹋东西，到谁家摘根黄瓜、揪个西红柿，都不会有人太在意的，尤其是对村里的孩子们，更是这样。

那时随便问个孩子，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答案一定是：夏天和秋天！因为，夏天可以下河洗澡、淘鱼摸虾，至于秋天，那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孩子们“零食大丰收”的日子！

北京的秋天瓜果飘香，有很多大自然的馈赠。在这里，瓜果种类虽不及南方那样繁多，可也有不少孩子们的“最爱”，枣就是其中之一。记得当年村里最好吃最甜的枣是村南头“白神仙”家院子里的“马牙嘎嘎枣”，顾名思义，这种枣长得像颗马的大门牙，比一般的“馒头枣”要长不少，而且一头是尖尖的，熟透的枣吃起来又脆又甜。据说这种枣是专门吃脆枣的，一般不会用来晒干红枣，而是趁着脆甜直接食用或用来做醉枣也是极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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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口中的“白神仙”其实是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头，他是村里的五保户，孤寡老人，据说年轻时练过武功，当年还打过小日本。不过，这个老人性格孤僻，一般不怎么与人来往，都快八十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说话声音像打雷似的，就算村里最调皮的孩子也害怕这个怪老头。

白神仙家的破落院子是由一道可有可无“头上长草”的矮土墙圈起来的，紧贴着矮墙一侧，就是那棵“远近闻名的”马牙枣树。村里老人说枣树木质很硬因此生长很慢，碗口粗的树就非得长上几十年不可。白神仙家的这棵枣树足有小脸盆般粗细，枝繁叶茂，撑开的大伞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土院，恐怕没个一两百年长不成这个样子，倒是跟院子的主人“白神仙”这个名号很搭配。

不过，再怕人的白神仙也挡不住脆甜的马牙枣对远近孩子们的诱惑，每年夏秋交季时，这个平时死气沉沉、偏僻不起眼的破落小院便开始“热闹起来”，从早晨天蒙蒙亮到太阳落山，慕名而来“偷枣”的小馋猫们就没断了“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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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怪异孤僻、难得一见的白神仙，一到了这个时节，就几乎整天坐在窗前的炕上喝茶抽烟，还时不时地瞥一眼挂满果实的枣树，似乎在守株待兔，等着抓这些偷枣的小馋猫们的现行！

但是，即便这样，老头也从来没有“得手”过。孩子们清楚得很，老爷子八十了，不敢玩命追，因此越“偷”胆子越大，就算白神仙起身站在了屋门口，那些树下、树上、墙头上的孩子们也不会立刻逃掉，而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地望着他，仿佛对峙一般。每到这个时候，如果白神仙不动声色，孩子们片刻之后就会继续该干嘛干嘛，不再理他；但有时白神仙也会扯开他那雷公般的嗓门吼起来：“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小心掉下来摔死你们！还揪？吃多了拉稀！”这时明目张胆已踩到墙头上和爬到树叉上去摘枣的那些孩子就要小心了，最好赶紧下来，否则老头就要“抄家伙”了！可白老头从来不真的打过来，或者真的把手中的东西飞过去，而只是咋咋呼呼地在那儿撂蹦儿、吹胡子瞪眼睛。有时，那些胆子大的、吃够了枣的孩子，还会故意逗一逗那老头，学着他的样子做鬼脸，让人忍俊不禁。

后来，有一年，白神仙病死了，当年偷枣的孩子们也都没有想到，原来“神仙”也会死。再后来，那个破落院子被外村人买了去，大枣树被砍了，整个院子几乎都变成了钢筋水泥的杰作，鹤立鸡群的三层小洋楼、高高的带铁丝网的红砖院墙和厚重的铁甲防盗门从此便全部压在了那个儿时的“小小乐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