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叶落《一》

那年叶落《一》

窗外的叶子，由绿变黄，慢慢从树上，飘落下来。眼看就要，到我成亲的日子了。

风里雨里，江上湖上，放我小舟张我网。
秀丽水色，明媚山光，满眼佳景任欣赏。
无拘无束，独来独往，天下到处是家乡。

这首童谣，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想起孩提时代的时间，比想起李直行还要多。

那时候，爹还不是秀才。

我和邻居小巧儿、大壮三人，经常一起在村子里玩耍。我叫刘巧枝，小名也叫巧儿，因此和小巧儿关系甚好。

虽然身在北方，家乡却是湖水甚多的地方。我们到处疯跑，在田野里、在村子里、在河水边，唱着童谣，吹着蒲公英。虽然贫穷，但很快乐。

那是我这一生，为数不多可回忆的美好。

后来爹爹考上秀才，搬家到了县城，虽然生活条件好了，却没了玩伴，多了许多规矩。

爹爹不再允许我四处玩耍，他要求我做个淑女。骄傲爽利的母亲，在父亲的要求下，不知所措的像只笨拙的鸭子，在父亲的新规矩之下，手足无措，完全没有了，在乡下持家的从容感。

我们娘俩的不安与不快乐，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宽慰。他嫌弃我们的穿着打扮不够体面，丢了他秀才老爷的脸面。他嫌弃母亲的局促，觉得她没有书香门第夫人的风范。

他的老爷派头端的比谁都足，老爷们的坏处，自然也学了个是十成实。他竟然想要纳妾。

这一点，遭到了在他眼中很是怯弱的村妇，我的母亲的强烈反对。自从搬来县城，母亲从未反驳过，父亲的话语。唯独纳妾之事，母亲甚是决绝。

并没有能力，以自己的秀才才华，存活于世的父亲，在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无奈的罢了手。但他却从此，迷上了青楼酒坊，奢侈享受。。

从此，母亲和我，过着隐忍的生活。

父亲去考举人，多年未曾成功，却不能没有书童跟丫鬟的伺候。家里的这些花销，靠的都是母亲的嫁妆和她的辛勤操持。

母亲在弥留之际，对我说，“巧儿啊，我未曾给你父亲，生下一个儿子。我怕他纳妾之后，会抛弃我们母女。母亲这辈子，已经没有指望。可你父亲再差劲，终究是个男人，能顶家。你在他身边长大，就能嫁一个好人家。”。

我这才明白，母亲一直反对父亲纳妾的原因，竟然是我。我爽利的母亲，为了她的女儿巧儿，她隐忍成殇，最终凋零在40岁。

母亲的前半生，是在乡下度过的。那时虽然贫穷，却能自主。她的后半生，是在父亲的怒骂，酒醉声中度过的，为了维持家用，操碎了心。

我虽明白，母亲如同大树一般，保护着我这颗幼苗。确直到失去母亲，我才深切的明白，这些年母亲为我，遮挡了多大的风雨。

“巧儿啊，你今年也有16岁了。朝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形势动荡。家里实在是困难，你就当帮帮父亲，嫁了吧。” 父亲抓着我的手，说的一脸诚恳。

如果不是母亲过世这几年，我见多了，他应对来讨酒钱的伙计的嘴脸，估计也不会在此刻，将这件事情看得这么清楚明白。

“爹，你实话告诉我。你欠了张员外多少钱？”我问父亲的语调，很是平静。然而平静的语调下面，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仿佛都要将血液烧到沸腾的愤怒。

“我不欠他钱，我就是觉得，他们家这么有钱，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父亲从我的表情里，明白这次，我又将他看穿了，索性不再说谎。

“我如果不嫁呢？”我试探着他这次的态度。

父亲瞬间暴跳如雷，“你好歹是我从小教习琴棋书画，娇养着长大的姑娘，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你想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私奔，去嫁给你那个什么穷酸书生，李直行？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李直行？”听到心上人的名字，我的所有淡然，瞬间被击得粉碎，我迫切的想知道他的消息。

“那小子，自从我把，要将你许给张员外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后，他竟然敢让媒婆上我们家来提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派人把他关起来了。”父亲的声音从亢奋到沉稳，他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劝我的好主意。

“你如果乖乖嫁人，我就把他给放了。如果你不乖，逃跑了，我就把他，以偷盗的罪名，交给衙门。只要一定罪，他这辈子的仕途就完了。”父亲，得意洋洋的声音，让我的心，仿佛坠入冰窖。

“父亲，我求你了，成全我们两个吧。他一定会有一个锦绣的前程。我们俩以后好好孝顺你。”16岁的我，天真烂漫，还相信我父亲的良心，觉得能够打动父亲的铁石心肠。

父亲拂袖而去。在我绝食抗议几天后，父亲，给我带来了一封信。

信，是我的心上人，李直行写的。

“巧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带着伯父和你的殷切希望，去省城求学。三年之后，我求学归来，必定学有所成，你等我。”

“直行，走了？”看到这样的信，我不敢置信，然而熟悉的字迹，却让我无法欺骗自己。

我不相信，执行会看不出，这是父亲设的局。

他明明知道，父亲要将我，嫁给张员外做填房。他明明知道，父亲反对，他与我的亲事。他应该知道，我会拼死抗议。

然而，他就这样走了。留下这样一封信，表明他相信了父亲的话，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我不愿意相信，我所爱的人，为了这些未到来的，威逼利诱就抛弃于我。我宁愿相信，他是话里有话；我宁愿相信，他只是在麻痹父亲。我只能相信，他会在事情，未曾尘埃落定之前，带我走。

深秋已过，寒冬来临。原本蓊郁的枝叶，早已落光，只剩笔直的树干，毫无遮掩的冲向天空，那样磊落，那样决绝。

我还是在那年冬天，成了第四任张夫人，没有等来我的盖世英雄。

365挑战营，更文22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