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疯”女人们

                          01

河东边那个“疯”姑娘又出嫁了。还记得上小学时，经常路过她们家门口，她家是我们村最早盖起了楼房，人称“小洋楼”，我那时觉得她们家真好，她一定很幸福！也经常见常年在外打工的她很明媚地出现在村子里，引无数人羡慕。

还有她在A市谈了男友，已同居多年！

后来，突然有一天，有人说她回来了，但是疯掉了，我很诧异，为啥呢？

那个男的不要她了，你想想，和别人同居多年，别人不要她了，她那么要强，肯定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疯掉了！村里人茶余饭后议论纷纷。

她爹妈的脸都让她丢光了，真是不检点！嫁不出去，这是她们祖上造了孽啊！几年之后，每每提到她，每个人都嘲笑她，可怜她的家人。似乎如今她这样是她咎由自取，并且成为别人教育姑娘的最好的反面案例。

可是没有一个人去骂她那个我们谁也没见过的男友！至于分手原因除了“那个男的不要她了”，没有听到其他……

她在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父母因为她那些“不光彩”的事，觉得丢尽了颜面，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特别是她爹。他们父女经常像仇人一样，当爹的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而她觉得她爹经常骂她，给她住条件最差的屋子，吃饭从不让她上桌，好吃的更是没有她的份，对这一切她怀恨在心。有好几次，她出来给人说，如果，他在骂我，我就哪一天杀了那个老不死的！

也许是家里觉得不能留这个“祸害了”，很快有人说媒，就给她找了婆家。

听说她出嫁的时候她不愿上车，是她的兄弟们抬她上车的。因为她曾经抑郁而留下的后遗症，在别人眼里就是“疯子”。她神经质的性格经常遭到夫家的毒打，她哭着回来给她爸说，再也不回那个地狱般的家了，结果这边又是一顿毒打！

我妈说，那家娶她，只是为了生孩子！

她确实很争气，嫁过去的第一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结果刚出月子的第二天就被婆家送回来了，理由是人家的孙子不能由一个“疯子”抚养，孙子长大了更不能让他知道有一个“疯娘”，还不如说他娘生他时难产死了。

虽然她“疯”，她犟，但对儿子这件事却很听话，她真的没有吵闹去看孩子。

因为是邻村，到了孩子上学的年纪，她经常跑到学校门口远远地看着那家人接送，她不闹，就远远看着.......

过了这好几年，家里还是忍不住要把她嫁出去，这次不再是生孩子了，而是直接升级做后妈。

那个男人比她大15岁，妻子因病去世三年，现在女儿刚参加工作，儿子也去读了省内的一所大学，看着儿女有了不错的人生出路，才动了重新找个媳妇的念头。

这个男人年轻时当过兵，是炊事班的，所以烧得一手好菜，退役后和妻子一起在县城开了一家饭店。

虽然她受过刺激，是常人眼中的“疯子”，但是模样还不错，又年轻，这边对男方是不挑的，所以媒人稍微一搭线，这事就成了。

只是这次不知道能过多少光景......

                          02

无独有偶。

小时候我经常放学回家给我妈说地一句话是：“妈，我又碰到邻村那个傻女人了！”“她有没有欺负你吧？离她远点，傻子打起人来不要命。”我妈教育我来。“哦，我知道了。”我听话地答道。

后来我和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学，放学，时不时看到她在池塘边喝水，我们几个就会拿着小石子投她，然后拔腿就跑。回头看她，并没有追过来，但是发现用水洗过的脸庞很俊俏……

我回家给我妈说，我今天觉得那个疯女人长得很好看呀！

是呀，又不是从小傻，以前不光好看，还写得一手好字呢！我妈说道。

原来她曾经家里的骄傲，高中毕业，字写得很漂亮，作为家里的老大，不光帮父母带好弟弟妹妹，毕业之后还寻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村里人很多都会找她给远方亲人写书信，而且她还有一个军官未婚夫。

这大概就是大家眼中幸福的模样吧！

然而终于到了结婚那一天，婚车特别漂亮，她也早早地穿着婚纱等待着在众人的祝福中，成为最美的新娘！可是这个新郎却对她的父母说要迎娶她的妹妹！

原来当年二人相识时，男人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当时无论是样貌还是才情，女人对男人来说都是一种深深的吸引。但是随着后来男人做了军官，见了世面，或是接触的时间久了，这种吸引慢慢减弱。这时小妹渐渐成了大姑娘，青春洋溢，男人每次过年回来看到她，都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同时小妹也爱慕这个“准姐夫”已久。

只是，她太好了，好到小妹和男人都无法开口伤害她。只是，人的感情终究自私，给了别人就不能顾及你了，重大抉择能推动人做出决断。

在这个把结婚看得比命都重要的村子，是丢不起别人退婚的脸面的，反正要办喜事，嫁哪个不是嫁！于是妹妹成为了那天的新娘。因为家里穷，也因为时间紧促，不能再赶制另一套新嫁衣，她只能把一大早就整整齐齐穿在自己身上的红色嫁衣，脱下来，给妹妹披上。

在她脱下来的那一刻，她的世界早已眩晕，她觉得周围的人言笑晏晏，祝贺妹妹新婚快乐，男人的眼光从此刻起只停留在妹妹一人身上，她今天成了最大的笑话，不，或许人们连嘲笑她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只为新人笑......

这场婚礼对他们家来说既无奈又庆幸，但总归办了一桩喜事。而她，也从那一天起从正常人的世界里消失了，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半个头……

这样的她能有人愿意和她结婚，父母就会觉得上天怜爱，于是她嫁给了一个多年娶不到媳妇的光棍，一年后生了一双儿女，他们都很聪明，学习很好。她的妹妹或许觉得始终是对不起姐姐的，所以资助她儿女上学的所有费用。

而她，男人从来不管她，经常一个人游走在村间小道上，有时目光呆呆地看着某个地方，嘴里说些没有人听得懂的话语……

                          03

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在田地里度过。那时村村户户都是靠天吃饭，常年都是种些瓜果蔬菜，这些就是我们吃饭的依靠，学费的来源。

我们这些孩子就是在地里看菜园子，看瓜地，特别是快成熟的时候。但是我是耐不住寂寞，总想去玩，又不敢跑远，于是总是找离我家地不远的“傻大姐”。

其实她也不是很傻，两岁时得脑炎没治及时，落下病根，脑子不是很灵光。用我们这里的话说，有点儿缺心眼。

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能陪我玩泥巴，和我一起编草辫，给我捉蝴蝶就好了！于是比我大八九岁的她总和我一起玩。

我会问她，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要嫁人，那谁陪我玩呢？为什么要嫁人，你为什么不嫁？

我嘟嘟嘴，我还这么小，才不嫁呢？她说，那我也不嫁？我说好，我们都不嫁！然后俩人大笑……

儿时友情不分智商，可是长大的我就变得“聪明”了，不再和她玩了，也出去读书了，她似乎从我的视野了渐渐消失了。

再回到家，知道她嫁人了，还生了一个女儿，过得还不错。只是她家问男方要了七万彩礼。

因为她的兄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而父母手里连盖几间砖瓦房的钱都没有，三万块可以让家里盖起小楼房，也送的起兄弟爱慕已久邻村姑娘家里提出的彩礼钱。想到这些，“傻傻”的她不再在乎对方已经35岁，还是个瘸子了。

只是将就的生活大多都不遂人心。

后来，她时不时生气回娘家，原因不过是男的并没有因为年纪大而去更加疼人，因为身有残疾，加上家里从小娇惯，就养成了暴躁乖戾的性格，动辄就会对她大打出手；也有因为婆媳矛盾逐渐恶化，而每每丈夫都不能和自己站一边的委屈，虽然她不如同龄人灵巧，但是人类惯有的感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所以她也有受不了，要逃之夭夭的时刻。

之后，她离婚了，乖巧的儿子婆家肯定不会给她带，听说偶尔的探望都不行。

再后来，又嫁了外地，又要了三万，这次刚好凑够钱给他兄弟娶第二个媳妇。她有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虽然这家不如第一家家底殷实，但是男人却是个老实人，脾气随和，待她们娘俩很好，经常是乐呵呵的。

也许是上天垂怜，她辗转反侧，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只是她给她妈说，她想回家时，她妈说，你又犯傻了，赶紧给你男人生个男娃，不然人家又不要你了！到时候别给我回来丢人。

不管怎样，还是希望那些“疯”女人们都越过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