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天佑准备在外婆家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回自己家里。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打过来电话,他看了来电显示,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犹豫着在外公开口询问之前起身离开了座位。
“喂。”
“是童天佑吗?”
扩音器里传来的却是夏炎的声音。童天佑有些意外——他怎么会找自己?
“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童天佑只听声音都感觉得到夏炎此刻有多么做作,他觉得有些可笑:“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这个嘛……”
夏炎认为自己继续说下去似乎有些别扭——他和童天佑并不算熟悉。一阵电流的噪音响过,童天佑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还是我来说吧。”
听到这声音,童天佑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到朦胧的月光,第一个“佑”字的发音清晰地从听筒里飘了出来,在第二个同样的声音传过来之前,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出了他的名字。
“嗯。”童天佑应了一声,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明天晚上咱们两个班的几个同学一起聚餐。没事的话,你也来吧。”交代完时间和地点之后,邝诚匆匆挂了电话。童天佑偷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席间的时候,一脸淡漠。外公缓缓问了一句“同学打的”,童天佑点点头,便没有了下文。
第二天,童天佑以做作业为由,早早地回了自己的家。外婆家到自己家的距离不远,他本来打算自己走回去,外婆却执意要送他。于是几分钟,他就带着外婆到了自己家里。
外婆许久没有过来了,童天佑领着她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外婆慢慢走着,一边听童天佑说着自己的近况,不住地点头。末了,外婆从电动车里拿出一包糖果,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骑着电动车慢慢往回走。
童天佑赶紧爬到自己家的屋顶,扶着屋檐上面的矮墙用力看着西边,灰白色的水泥路面隐匿在深绿色的玉米田间,他没能看到外婆的影子。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童天佑一个人,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翻开书本做了一会儿作业,接着一个人吃饭,午后犯困,他不小心睡到了下午四点以后。一想到前一天已经答应过的事情,他慌忙起床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以后,他看了看角落里的洗衣机,把脏衣服丢进了水桶。
太阳偏西,路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邝诚抬手遮住视野上方看了看天空,仍然垂手和夏炎并排慢慢往前走。昨天他说了让童天佑坐公交过来,到中心广场下车,他和夏炎会在那里等着。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两个人刚刚从网吧里出来,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
夏炎始终走在邝诚后面一点,他不知道邝诚心里在想些什么。自从周一早晨见到他带着童天佑去学校开始,邝诚一言不发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很多,就算自己主动和他说话,这个时候他也会爱答不理只顾走路。而几分钟前,一群男生在联机开黑的时候,他却仍然能够像以前一样给力。
真搞不明白。
夏炎自己在心里默默猜测着,最后像是抱怨一样悄悄地吐出一句:“我觉得那天要是也是走路的话,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他的声音还是传到了邝诚的耳朵里,于是邝诚不由得又回想起那天的事情。他和夏炎刚刚从网吧里出来,碰到程碧晨和其他几个女生路过,她们说在县农行对面的公园里看到了陈彤。自从陈彤转学之后,邝诚能够见到她的次数少得可怜。一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就在附近,邝诚当时立马兴奋地拧上电动车钥匙就蹿了出去,把夏炎一个人晾在原地,不知道是跟还是不跟。
夏炎在原地转了个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以前每次回来都会提前给邝诚打电话联系的陈彤,这次为何这么静悄悄的?
夏炎决定跟上去,虽然他不希望有些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结果邝诚不小心撞了童天佑,而他果然起了一点作用——穿过人群挤到邝诚身边,提醒他打幺二零。
其实也根本用不着他提醒,围观的人群里,早已有人把电话打到了医院。
公交车入站的声音将邝诚从回忆拽回到现实,他抬头看到广场的中心,一群小学生正在玩轮滑,一个个小小的身形,穿戴着护具,在一排排小小的反光锥之间来回穿梭,不由得心生感慨。
还是小时好。越长大,烦恼也就越多。
身边有一副长凳,邝诚准备坐下,但是他发现夏炎竟然跟丢了。
“夏炎?”他张望着喊了一声,然后看到十几步的距离那里,夏炎正站在一个小摊贩的车子前对自己招手。他摇摇头,走了过去,一股熟栗子的味道窜入鼻孔。
“两个星期没吃了,买点尝尝。”夏炎一边说一边往纸袋里装着褐色的板栗,接着一反手,将小铲子递给了邝诚。
“你也来点?”
邝诚摇头,准备回去。夏炎拿小铲儿捅了一下他的胳膊:“你不能让我一个人买三个人的啊。”
卖栗子的小贩根据自己听到的脑补了一番,在将一袋鼓鼓囊囊的栗子交给夏炎的时候也插了一句嘴:“小伙儿,你看这栗子多好!买点带给女朋友也行啊。”
小贩儿咧开嘴呵呵笑了,邝诚也懒得解释。夏炎还杵在那儿,邝诚拿过他手里的小铲子铲了一下就准备上秤。
“再来点儿嘛。”小贩帮他拿着纸袋,满脸陪笑。邝诚有些不快,面无表情地铲了第二下,将铲子丢在了一边。两个人坐到离公交站亭最近的长椅上边吃边聊。
“那天晚上我跟我爸聊天时,我发现我爸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似乎,似乎……很在意童天佑。”
夏炎似乎没怎么在听,只顾着不停地剥壳,邝诚推了他一把,他才含混不清地嘟囔:“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
邝诚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我说我爸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你。”
“瞒着你?”夏炎将一个坏掉的栗子吐到草丛里:“呸!呸!瞒着你那是为你好。”
邝诚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夏炎,把他搞得心里发毛。
“怎么,我说错了?一般不都是这样吗?”
邝诚将视线移开,看向不远处那些学轮滑的小朋友们,眼神迷离。
“我很不理解的是,我爸说我是一个当哥的。”
夏炎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就得出了结论:“你比童天佑大几个月,你爸说的没问题啊。”
邝诚觉得此刻夏炎的大脑已经被糖炒栗子给攻陷了,特别无语地摊了摊手:“难道我比你大半个月我就是你哥啊?”
“呃……”夏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也对啊。那就是说……哎——那不是童天佑吗?”
邝诚的视线随着夏炎手指着的方向缓慢移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夏炎就已经朝着童天佑走了过去。邝诚没有立即起身,他看着路边一辆和自己的一样的白色电动车逐渐减速停在路边,隔壁班的那个同学此刻从斜挎包里掏出手机翻看着什么;随后,他将手机收起,扶了扶头顶的棒球帽,重新将背带摆正,抬起头望向前方建筑物的屋顶上一抹橘色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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