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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祭五十八:  底层弟弟北漂后死亡的故事

月祭五十八:  底层弟弟北漂后死亡的故事

作者: 思想聚焦的原创 | 来源:发表于2018-11-15 06:35 被阅读34次

    一、

    二00四年十一月份,我从老家同学口中得知,我的大婆去世了。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没有手机,只能用宿舍的座机打过去,接电话的是大爷。

    我之前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删了又加,加了又删,甚至还动用了典故。

    但当大爷说一句:“喂”的时候,我瞬间沉默了。

    不知从那里开口说起,只是结巴的说道:“喂,大爷,我听说我大婆老了(去世)。”

    大爷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附和说一声“嗯”。

    我有些尴尬,正要说一些节哀顺变的话时,电话那边传来三娘的催促声。

    “谁打来的?我忙的还要用电话订馍呢。”大爷说是我打来的。三娘匆匆通过电话和我说了几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我半天没有放下电话,只听见座机那边嘟嘟不停的声音。

    我没有责怪三娘粗鲁地挂断我的电话,而是感叹眼睛几乎失明的大婆就这么走了,走的没有任何前兆。

    从那时起,我隐约感到死亡离我们这个家族并不遥远。

    大爷和大婆一生无儿无女,三娘虽是儿媳,但严格从辈分来讲,叫大爷为姑父。

    三爸是过继给大爷的,大爷年轻时在镇上的供销社呆过,虽和爷爷是族第,但胜似亲兄弟。

    在灾荒的年份,爷爷家大部分都是靠大爷家救济,才勉强熬了过来。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供销社上班,非常体面的,那怕是私人化之后,也是让人艳羡的。

    上了年纪之后,大爷将商店从供销社转回到村里了,在城镇化超市改革浪潮之下,这个商店未能扩大经营。

    经营范围和商品极具缩小,但依然是村里邻居的首选。

    大爷在生活上是一个慷慨、善良的人,但在做生意方面,被村里人背后称为“老奸商”。

    有时这种称呼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也淡然一笑,这是他八十多年来性格的表现。

    但卖东西依然不会便宜,依然坚持“吝啬”的风格。

    我看过法国作家巴尔扎克的小说《欧也妮.葛朗台》,那个葛朗台形象深入人心。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一直把大爷和葛朗台划等号。

    年少不懂葛朗台的“吝啬”,读懂“吝啬”是勤俭已是中年人。

    记得陈忠实老师《白鹿原》里黑娃的雇主黄掌柜说过一句话“财富是用嘴舔碗舔出来的。”

    2、 

    大婆在世的那几年,我那三个族第没少吃苦,一言不合就让他们三个跪下,但唯独对二弟照顾有加,不到万不得已才会让他跪下。

    二弟不喜欢读书,初中没有念完就辍学了。在家里成为“多余”的人,索性就堕落到底。

    买上廉价的染发剂,把头发一撮染成黄色,然后完好的牛仔裤被剪刀剪成短裤,“短而不齐”是电影古惑仔最经典的服饰搭配。

    在家呆了一年,被骂够了,被打腻了,于是只身北上到北京,成为一个低学历的北漂一族。

    在北京成为一个大酒店的厨师,严格来讲也不是厨师,算是配菜师。

    那时手机还不普及,所以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直到我上大三那一年,二弟突然给我打电话:“哥,听说你要处理电脑,不行廉价卖给我,赊账可以不?”他奸笑着问道。

    我听到他的声音,刚开始没有分辨出来,缓了半天之后。

    才说道:“你太看的起哥了,哥这破电脑还是你二伯买的,没用几年,你就瞄上哥的东西。”

    我们很久没有联系,第一次通电话就这么尴尬地拒绝了。

    说实话,我当时也想处理这台电脑,因为按照母亲的说法,我大学挂科成绩就是因为过度沉迷电脑。

    然后二弟就开始聊其他话题,他谈起这几年在北京的发展,说实话,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碍于情面,又不能粗暴地挂断电话。

    从刚到北京说起,或许是没有文化的缘故,表达能力很差,东一扯西一拉。

    我听的也是很费劲,但还是能理出大概思路来。

    从家里出走,来到北京的地下室,阴暗潮湿。这好像是每一个在北京漂泊的异乡人,必经的过程。

    现在有一个新的词语叫“空巢青年”。

    刚开始工资很低,几乎养活不了自己,就算这样,也从来没有向家里伸手要钱。

    大婆的去世,家里少了一个疼他懂他的人,多了一份不想回家的理由。

    北京的冬天是厚重的雾霾,加上寒冷的天气。

    二弟有时候买不起衣服,只能穿着夏天的衣服去过冬。

    北漂的人都不容易,让我想起来王宝强。

    在那段时间里,很多人都劝王宝强回家或改行,但王宝强还是坚持下来。

    在出演《天下无贼》傻根之前,已经出演了由刘兴邦小说《盲井》改编的同名电影,从而备受关注。

    真是应了那句话:梅花香自苦寒来。

    三、

    二弟在北京的生活有所改善,但从不知道节俭,只要发了工资,就买高档香烟,上五块钱一小时的网吧。

    没到月中旬,工资已经所剩无几。

    按照家里人的规划,兄弟三人自己给自己赚钱买房或盖房。

    到结婚的时候,家里给添点,把婚一结就算完事。也就算了解一个儿子终身大事。

    老大还好说,二弟在北京混的时候,三第已在上大学。

    所以二弟到北京十年来(从二00三到二0一三年)所赚的工资几乎全部挥霍。

    也间接导致家里为他的婚事一拖再拖,严重影响了老三的生活和婚姻。

    所以老三一直对二弟有成见,二弟是三个兄弟中学历最低的。

    或许自卑,或许自己不争气,又或许有难以诉说的苦衷,但如今这一切不再重要。

    二0一六年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他的生命终止在这一刻,事件经过我已不再去回忆。

    除了悲痛,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词语来代替,每写一个关于这件事回忆的字,我都泪如雨下。

    转眼之间,二0一八年十一月十八日,二弟去世已经三周年了。除了感叹时间的快速流逝,我已不能用什么词语去表达。

    三年了,你在那个世界还好吗?我还依稀记得你的容颜,你从冰棺挪出来一刻,身体早已冻僵。

    几乎不能平放进棺材内,但你还是那样的英俊帅气。

    你曾在我的面前,炫耀自己结交多少个女孩。

    无论到那个城市,不用花钱,都有网上认识的女孩来接你,吃住行全给你包。

    但你也曾唉声叹气说恋爱有女人缘,但结婚自己结不起,我一直怀疑你在吹牛。

    直到二弟出车祸之后,他的手机也找不见了。我去移动公司复制了他的电话卡。

    放入一个手机中,刚一打开,里面就有十几个女孩发的微信、短信、和很多个未接电话。

    这时我才相信二弟所说的不是夸张,而是真的存在,他的魅力真的太强大了。

    他在外漂泊的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事,吃喝嫖赌也样样占全,没有白活。

    入土的那一天,他孤单的一个人被葬入地下中,陪伴的只有一个母鸡,母鸡的哀嚎声,和他棺材的寂静声,让人内心无比沉痛。

    我久久不能平复,也不敢相信他已经去世了。

    在他的朋友圈里,几乎每天都发的是和佛有关的文字,在出事前的一周,他转发了一篇文章《有一天,我去世了》。看完我直接泪奔。

    四、

    有一天,我去世了,恨我的人,翩翩起舞,爱我的人,眼泪如露。

    第2天, 我的尸体头朝西埋在地下深处,恨我的人,看着我的坟墓,一脸笑意,爱我的人,不敢回头看那么一眼。

    一年后,我的尸骨已经腐烂,我的坟堆雨打风吹, 恨我的人,偶尔在茶余饭后提到我时,

    仍然一脸恼怒,爱我的人,夜深人静时,无声的眼泪向谁哭诉。   

    十年后,我没有了尸体,只剩一些残骨。恨我的人,只隐约记得我的名字,已经忘了我的面目,爱我至深的人啊,想起我时,有短暂的沉默,生活把一切都渐渐模糊。

    几十年后,我的坟堆雨打风吹去,唯有一片荒芜,恨我的人,把我遗忘,爱我至深的人,也跟着进入了坟墓。

    对这个世界来说,我彻底变成了虚无。我奋斗一生,带不走一草一木。我一生执着,带不走一分虚荣爱慕。

    今生,无论贵贱贫富,总有一天都要走到这最后一步。到了后世,霍然回首,我的这一生,形同虚度!我想痛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想忏悔,却已迟暮!

    用心去生活,别以他人的眼光为尺度。爱恨情仇其实都只是对自身活着的,每一天幸福就好。珍惜内心最想要珍惜的,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 。

    五、

    大爷生前也是非常爱二弟的,当那天晚上得知二弟遭遇车祸之后,内心无比悲痛。

    他有一次看到我从县城回到老家,主动叫我过来,和我拉起了家常。

    他告诉家庭矛盾应该互相体谅之类的话,这种话我已经听得很多,所以也就假装附和的听着。

    然后语重深长的说了一句话:“伟(二弟)可怜,娃还没有结婚,就早早走了,谁都不怪,只怪命不好。要是能拿命换,我愿意把我这老命换,活到八十多岁有啥意思呢。哎!”

    平常健谈的我,也不知该怎么应答,只能略作伤感,大爷虽然很伤心,但是没有流一滴眼泪,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眼泪可流了。

    事件退回到六年之前,大爷刚过八十大寿,这在村子里也算一个大大的喜事,因为村里人能活到八十岁,很少。

    那天天空很不错,虽然艳阳高照,但是不热,很适合在户外吃饭和过大寿,那天大爷并没有穿新的衣服。

    依然是灰色布料的中山服,赵本山式的帽子,传统关中老汉的样子,眉眼之间透着慈祥的样子。

    虽然早早得了病,但是身体一直很硬朗,但是临终的这一年来,视力和听力严重下降,几乎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也知道自己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也不想让别人难堪和自己尴尬,索性假装瞌睡。

    从上初中到大学毕业的十年时间里,大爷一直住在我家隔壁,开着小商店,门口有一个修自行车的老头,如今也去世了。

    我之前也写过文章悼念过他,那十年的时光里,门口的麻将桌人气非常旺,这些老汉打的钱不大,但是来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所以高老头、来福爷、老怀真等主力一直都是常客,偶尔也会有其他人,但是都是替补。

    不管谁变,大爷一直是麻将桌上的常客,有时输的多了,甚至会引发高血压,所以三娘也坚决不让他再打麻将。

    如今回到老家,麻将的地方还在,已经从土地变成水泥地。

    但是物是人非,当年打麻将的老人都先后去世,只留下回忆在这里回荡。

    大爷临终的前几天,已经出现老年痴呆症,在老房子那里寻找村里的老井,想跳井一死了之。结果没过几天,随了他的愿。

    出殡那天(2018年11月3日),天气还是依然艳阳高照,他虽然一生没儿没女,但是孝子的队伍来自村里村外,队伍非常长。

    帮忙的村里年轻劳力几乎全部出动。

    有时候我在思考,一个人一辈子活出什么样才是最好的状态?我觉得在死后入土为安那一天,身后的孝子队伍浩浩荡荡,就是他一辈子浩气正然的最好的写照。

    冯骥才在《人生入秋,白发也美》里写道:“人的事,生而尽其动,死而尽其静。听其自然,对!所谓听其自然,就是到什么季节享受什么季节。哎,我这话不知对你有没有用,小老弟?

    我听罢,顿觉地阔天宽,心情快活。摆一摆脑袋,头上花发来回一晃,宛如摇动一片秋光中的芦花。”

    以此文纪念逝去的大爷和三周年的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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