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西塘,有张大床
2005年3月27日,花6元钱坐上从嘉兴开往西塘的中巴时,我还是沮丧的:连续走了木渎、同里、锦溪几个小镇了,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我几乎想放弃江南小镇的行走了。我心里说:如果西塘还是这个鬼样子,我马上回深圳算了。
(我在西塘睡的那张清朝雕花大床--拍摄:法语朱老师)朦胧从沉睡中睁开眼睛,路边的房屋不一样了,不再是粉墙黛瓦,而是黄土土的色系,很小巧的单体建筑,屋后是连片雾一样的树丛,田间铺开轻毯般鹅黄的油菜花。心,突然一轻。
我对西塘的三轮车夫说:“带我进镇,我多给你些钱。”他多要了我十块钱,从小路将我曲折带进西塘古镇。
(细入肠子的石皮弄---拍摄:法语朱老师)我穿过细如肠子的石皮弄,来到一个家庭客栈:尊闻堂。我是从《我的小镇,我的家》这本书上知道这个客栈的。书主人介绍他走过的江南每一个小镇时的点滴心情,还附上他推荐的每个小镇较好的住宿点。
这是一所元末明初的房子,黑色系,庄重典雅,厅中摆着明清家具。尊闻堂是西塘一个景点,如果我不是住宿的,进来参观要五块钱。最有名的是它的百寿厅,大厅的乌黑大梁上用极精美的雕工刻了一百个寿字。
这里开办家庭客栈不过两年时间,楼上楼下一共有四间,我挑了楼上朝东最好的一间。房东冯老伯絮絮叨叨地领着我参观,介绍说房间里的家具都是清朝的。那张大木床暗红色,上雕着精美的花鸟。我惊讶地看着房中的一切,用手指细细摸着大床镂空处,暗暗地想:天啊,这房间里全是古董,如果把它们抬回深圳,能卖多少钱啊?
推窗,眼前是高低错落的墙体和屋檐,白墙被雨水渍得已经发乌,黑色的瓦非常苍老。已经是下午,很安静,院中一棵广玉兰树上上鸟在清唱。我从苏州到这里颠泊了一路,很累,我想睡了。我踩着吱吱作响的木地板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阖上呀呀叫唤的黑漆木门,用最古老的门栓顶上门。拉上蓝底细白印花的窗帘,沉在软成一团的丝棉被子里,陷进温柔乡。
我被老老的座钟当当敲击的声音叫醒,我迷糊地数着,一下,两下……四下,没想到我睡了两个小时,如此黑甜的一觉。出来这么多日子了,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我黑黑的眼圈终于有了缓解。
又换了一张床,我有些搞不清这是在哪里,很宽很宽的红木雕花大床,光从蓝底白花的印花窗帘外静静筛下,滤出很干净的色。古老的桌子和椅子,褐色的木地板,我这是在哪里?这么多天,我经常切换着城市,经常睡在不同的床上,经常会在初初睡醒时,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我来到大厅,冯家阿婆系着围裙,忙里忙外,她说:“和我们一起吃饭吧。”在西塘,住在家庭客栈,只要客人愿意,可以和主人家一起吃饭,他们并不另收我的钱。我很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很久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
他们吃饭真早,五点准时开饭。据说,是为了饭后马上开始麻将局。古镇上的人事情不多,这些年开发旅游了,白天做做买卖,晚上七八点就收上门板,聚在一起喝茶打麻将。
一大家人围着六菜一汤,满耳都是呼噜噜的声音。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不再是苏州那里温软的口音,在我听来总像在吵架,我坐在一团噪音里,只好闷着头吃饭。
冯家伯母知道我喜欢吃咸的辣的,就刻意把几个菜做得非常咸,咸得我都受不了。冯老伯鼓着没牙的嘴对我说:“这个菜是辣的。”但他们做出的很奇怪的辣的菜让我哭笑不得。冯老伯的孙女思思只有六岁,脸袋红得象小苹果,她端着小塑料碗,不用妈妈管,很卖力地吃饭。她时不时张着毛茸茸的眼睛瞄着我,她问妈妈:“这个阿姨是从哪里来的?”
(大排面---图片来自网络)晚上,小思思蹦到我的房间里,依在我身边看电视。住在家庭客栈里,主人家和你的房间界限很模糊了,小家伙在我这里玩,就像在自己房间一样。她调到一个有卡拉OK的台,竟然可以奶声奶气地跟着唱“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
她的妈妈小沈硬把她拎走了,她对我说:“你去看看西塘的夜色吧,很美的。”我笑,说:“明天吧,日子还多着呢。”
那晚,我趴在床上在日记中写道:喜欢上西塘,不想走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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