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若有兴致,便莫要躲在暗处,行那蛇鼠之径。”诗云抬头看着两人遁走,嘴角略微有些上扬。
“把脸上的血擦擦,先回去再说。”她侧头看了眼仪态尽失的夏砜棱,不禁流露出淡淡的无奈,从怀里抽出一块崭新的白帕子递到了他面前。
“嗯。”夏砜棱稳了稳情绪,一时有些漠然。
亲眼看着诗云不带半点犹豫、行云流水般的挥砍动作,夏砜棱莫名有些发怵,又见因自己一念仁慈之果,不禁自发深思。
回客栈的路上,一路无话,两人之间隐现一丝一缕微弱的尴尬与冷峻。
沾染在衣裳上的血迹,早已半干,颜色暗淡得好似一抹稀淡的豆酱泼洒在上,终归惹人嫌弃。
店小二与在客栈用膳的一众客人们只觉他们仪容有失,在外闯了祸事,却鲜少有人细心看清那斑斑点点的梅迹血液。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客房,各自推门进了各自的房间,只听得莫白见到夏砜棱时不禁发出的惊呼,惹得诗云主仆二人满是无奈。
“哪弄的一身血迹?” 莫白嫌弃地望向夏砜棱,眼中却满是担忧。
“在城里遇上了尸人,抵抗他们之时留下的痕迹。”夏砜棱言语之中不禁喷涌出了淡淡的伤感与懊悔。
“这些事...原也不该发生。”诗云未曾敲门询问,便径直推开了房门,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们抬头看诗云,淡漠冷然的诗云早已换了一身衣裳,步履轻盈地走到了他们身旁。
“好戏才正要开锣。从今日起,你们得多加防备,以免遭人暗算。”诗云淡淡地对他们说道,将握在手里的三个纸扎小人放在了桌上:“必要时,用来脱身。”
“这人蛊...阁主竟还善用此物?!”莫白诧异地看着纸人,心情逐渐变得复杂。
诗云将纸人放在他们桌上,不理他们投来的诧异的神色,依旧安静地走了出去。
“楼主让你我做这事,当真是错付,若无她帮衬着...我俩怕是活着回去都难。”莫白皱了皱眉,拿起纸人端摩了一阵,满是疑惑:“这纸人好似作巫蛊之用,我们...”
“你这番才略有察觉?”夏砜棱双眉紧皱,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瞧她这些阴厉的手段,倒是应了从前的恶语,这般...又该如何?”
“她一心向着我们,我们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不是?”莫白犹豫良久,方才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么一句。
次日晨时,夏砜棱与莫白稍作洗漱后,敲了敲诗云的房门,意图与她商量接下几日的行事,却久无人答应,略微有些急切。
三只绯红色的鸟叽叽喳喳叫着,落在了向阳的廊道栏杆上,身体木讷得好像木偶制成一般。 两人略觉诡异,浑身汗毛不由得寒栗了起来,方才定睛细看这三只神态呆滞的鸟雀。
三只鸟形态相同,皆被其他同类啄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只有眼白没有半点瞳仁。它们生生被人剥去了皮肤与鲜亮的羽毛,好似三颗红球一般在栏杆上弹跳,每跳经一处,那处便郝然落下了一滴滴的血珠,连成一串,像极了血红色的珍珠串子。
夏砜棱和莫白惊得双眉拧在了一块,久久不能舒展,本想向更远的地方眺望以减缓胸中作呕的冲动,岂料却又为眼前的一幕激得险些晕厥。
远处红彤彤的一片,同样的鸟雀站满了他们视野中的所有大树,与大军压境并无二致。
“这...”两人惊异得说不出半句话。
“万法血源... 这般作为,究竟意欲何为?”诗云看着这群诡异的鸟自语,微微有些皱眉。
她与殷媚妩离开了房间,却并未走远,她们原是在屋顶上待了一夜,既作盯哨又作借邪月之灵犀赶修功法。
“这场景似乎不像是幻术。”殷媚妩耸了耸肩,不解地望向远处。
“你没闻到血的味道么?”诗云嫌弃地瞥了眼殷媚妩,淡淡地说道:“我造那局,没有这味道。”
“是...难不成这是要炼就魔物?” 殷媚妩又问。
“这谁能说得准?不过他们占的这地,楼主也想要。”诗云说罢,双手结印,施展出一个硕大的光罩,笼在了客栈的上头。
她的法阵施展开去,那几只落在栏杆上的鸟便瞬间化作烟尘,随风吹散至五尺开外。
“久闻姑娘道行了得,行事诡异,何不与我们同路?为何偏要与这傻子为伍?”千足冥与千百叶坐在树梢上,柔声发问。
“与你们同路,我们只是结盟,你我实力皆无增长...”诗云嘴角轻扬了一下,言语之间略微有几分媚态:“但... 若我与你们敌对,于我却大有裨益。”
“这话何意?” 千百叶试探地询问。
“我看你们才是傻子吧,我话中深意如此明显,你们竟还未参透?” 诗云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们在上面!”夏砜棱听得两把声音交谈,忽然醒觉,二话不说扯着莫白也自屋檐跃上了屋顶。
“你们...可能只是猎物罢了。”诗云诡异地浅笑着,侧头看着他们,从袖间抽出了一把长笛。
夏砜棱与莫白看着他们几人,皆觉几分寒栗,不曾因为诗云与他们一道,而略有松缓。
两人面面相觑,额上不禁沁出了几滴冷汗,只好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静候他们结束谈话。
一曲笛声扬起,曲调尖锐低伏,时有时无,或刺耳或悦耳,皆在瞬息之间变化,叫人深觉对比强烈。
四周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血肉模糊的鸟雀成片地散去,空气中忽然闪过一阵绯红色的粉末。
诗云鲜少吹完整曲完整的调调,平日里大多只吹奏一小段足矣,而今方才渐渐十指翻飞,有了些感觉。
“诡灵咒...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千百叶不为带来的鸟雀大军惋惜,却对诗云的曲调颇为感兴趣。
“倒是有些眼力。”诗云淡淡地应道。
千足冥看着身后一片片骤然消失的鸟雀,脸上有些挂不住,微愠的脸上露出了几丝激昂的斗志,双手结印,将散去的粉末重新归拢,幻化作一只巨大的蜈蚣。
诗云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竟也起手结印,借由风力幻化作一只同样的蜈蚣。
看着两只同样的蜈蚣,千足冥与千百叶有些吃惊,只觉应是巧合,未有多想,随即让自己的蜈蚣对诗云的蜈蚣发起了进攻。
诗云幻化而成的蜈蚣却并不攻击它,只不断躲避,不时散作无物,不时又再重新凝聚,时有时无,颇为缥缈。
见千足冥与千百叶上心应对诗云,殷媚妩便悄然躬身靠近夏砜棱与莫白,示意他们赶紧带人随她料理了那些术法不精的小杂碎。
“我家小姐自可拖住他们,但他们之中并非再无术士,你们仍得留神。”殷媚妩抬头看了眼淡然自若的诗云,快步随他们一并依线索查找躲在暗处的弟子,并一一料理。
千足冥与千百叶上了诗云的勾引,叫她借由风力蒙了眼,轻易不能察觉她们早已兵分两路行事,只醉心这一朝,便是使出了七成的能耐。
经不得诗云连番的撩拨,循环几次或攻或躲的动作后,便叫他们心中生了恼怒,随即又变换了花样,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符篆冲诗云念咒。
数十条翻飞的血柱从地面升起,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又再幻化出了新的花样,变成了一支绯红色的巨大毛笔,横在了半空中。
走在外头的百姓倒下了不少,纷纷失去了意识躺在了地上。诗云忧心他们自此死去,暗地里又使了小手脚,不叫这两兄弟汲干百姓的血液。
绯红色的巨大毛笔轻轻一挥,掀起一阵飓风直冲诗云,试图见客栈及诗云掀起,但结果却事与愿违。
见他们玩得起劲,相较之前蓄力更甚,诗云这才稍微认真了起来,侧头看了他们几眼,唤出短匕,用其在掌心轻轻划了一道,蘸满双指,依着他们的指法复制了一遍,也幻化出了一支一模一样的巨大毛笔。
虽说是两支一模一样的毛笔,同样借助风的力量行事,但他们对风的掌控却远不如诗云来得纯熟。
“借用别人的招式算什么能耐,有本事使出本家的功法才算英雄!”兄弟俩的火气不断积攒,见自己的招式使出却又被同样的招式对付,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本家功法?恐怕你们无福消受。”诗云顿了顿,松开了正在结印的双手,单手掐了道三阴指诀,唤出一道光索,将兄弟俩圈在了原地。
“原就是你们想玩,我不过是陪陪你们罢了。”诗云扬唇浅笑,静静地看着他们,倒像是端摩他们的模样:“长得还不错,灵力好像...也不弱。”
“你想做什么?!”兄弟俩一愣,听得她语气有变,不禁有些慌乱。
“上得山多终遇虎的典故,你们不该不懂吧?”诗云远远地看着他们,诡异的笑容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满意。
兄弟俩面面相觑,霎时没了日前的玩味,竟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激灵、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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