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菜

矿区家属院的南北，有两条河槽。人们都在这里开垦荒地，家家都种菜。

小文家种的是韭菜、香菜和鬼子姜。大海哥又给小文家送了一捆大葱，临走的时候，大海哥嘱咐小文，不要跟别人说。

今年大海哥送的这捆大葱，格外鲜亮。葱白又粗又长， 葱叶坚挺厚实。一看就是质量上乘的好葱，足够小文家吃一冬天了。看见大海送来这么多葱，小文的父亲赶紧装了一些鬼子姜，让小文给大海家送过去。有来有往，是这里的习惯。

第二天一大早，徐爷就把大海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原来，大海的葱是偷的。

这里家家有菜园，如果谁家需要什么菜，根本不用打招呼，跳进去拔一些，够吃一两顿的，不叫偷。只有进去一锅端，全部拿走的才叫偷。大海就是为了惩罚张老三，把他家的葱全部分给了大伙。

张老三是有名的吝啬鬼，人不但小气，还很坏。邻里邻居的，总是占人家小便宜。这还不算，看着人家的菜长的好，就嫉妒。有时候故意扒开水道，把人家的菜地灌满水，让人家的菜地颗粒无收。

大海就是因为这些，才给他个教训，把他家菜园里的大葱全部分给了大伙。可徐爷和他的看法不一样，说这样做是不对的。

“如果有谁家需要大葱，完全可以去管张老三要，就算他不给，我们以后可以不搭理他，让他尝尝没有人帮忙的滋味。时间长了，他自然就会明白了。你这样做，会成了恶性循环的，他又该有理由去偷别人家的菜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师父，我跟他说过，他家这么多大葱，根本吃不了，让他给大家分点，他就是不愿意，我只要看见他去谁家菜园拿过菜，就给谁家分了一点，这能说的过去吧。”

“胡说，对于张老三这样的人，不能来硬的。我下午去找他，看看有什么补救的方法。他的心眼不好，但没有到赶尽杀绝的地步。”看着大海还是不服气，徐爷更加生气了。

“师父，对于张老三这样的人，咱们就不能客气，否则他还以为咱们怕他呢。”大海还在跟徐爷辩解。

“你现在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徐爷大声质问着大海。

“不是，师父，我听你的，可大葱都分光了。”大海看见徐爷真的怒了，赶快开始说软话了。

“那也没事，再去要回来一点，把咱们的菜也加上，一起给张老三送过去。”徐爷总是这样会解决问题。

“徐爷，今年我家的鬼子姜大丰收，可多了，我回去跟爸爸说说，把鬼子姜给张老三一些。”小文最不希望徐爷生气，也不希望大海哥挨徐爷的训斥，就非常有把握地说了出来。

下午，徐爷带着大海和几个徒弟，拿着一些各家要回来的菜，去了张老三家。

看见徐爷进了院，张老三怔了怔，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又看见后面的人手里都拿着菜，似乎明白了徐爷的来意。

“张老弟，实在对不起，是大海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介意啊。”徐爷一边往里走，一边招呼徒弟们把菜放在张老三的院里。

“呦，徐大哥，这怎么话说的，赔什么不是啊！这些足够了，一冬天也吃不完。”张老三就是心里有一万个不高兴，也不敢在徐爷面前表露出来。

进了屋里，徐爷让徒弟们都在院里等着。看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张老三说了。

“东西就这么多了，你也不要在意。还剩下一部分，不能给你了，要给被你把菜园淹了的小王和小刘送去。”徐爷话中有话，看张老三有什么反应。

“应该，应该的。”张老三一听就是在说他，所以心里更加没有底了，只能徐爷说什么是什么了。

“咱们这个家属院呢，有特别好的习惯，无论是谁家有困难，大家都会来搭把手。平常有一些磕磕碰碰的，都是互相谦让，这可是别的地方非常羡慕的啊！”

“是啊，我知道，知道。”张老三的确知道，他知道徐爷就是在说他哪。

“无论大事小事，特别是红白喜事，咱们应该主动出来帮忙，这样咱们的邻里关系才会越处越好的，你说是吧？”

“对，对对，就应该这样。”张老三终于脸红了。徐爷提到红白喜事，就是说他上次小亮的哥哥结婚，小亮爸爸明明提前就通知他了，可他到最后也没有过去帮忙。

“你敬人一尺，人家才会敬你一丈的。不能插起门来过日子，自己家的事是事，别人家的事就不是事了。你看，一会儿是不是跟我去一趟小王和小刘家。给人家赔个不是，大家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徐爷看见张老三脸红了，趁热打铁。

“这个，这个……”张老三有些犹豫，但看见徐爷亲切地看着他，一咬牙，同意了:“好吧！去一趟，大哥你得给我担着点啊！”

“放心吧！哈哈！”

到了晚上，徐爷坐在井盖上，又把大海和徒弟们交了过来。

“大海，你今天看到了吧，张老三这样的人，需要慢慢引导，他占便宜占惯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你说呢？”徐爷开始就问大海，明显就是在教大海，因为以后徐爷老了，他的任务就该大海来接任了。

“师父，我错了，不过……”大海还想跟徐爷辩解，发现徐爷虎着脸，正盯着他。赶紧说:“只要他以后不害别人，我就不会再去折腾他了。”

“大海啊！年轻人是应该有血性，那要看对谁，像张老三那样的人，咱们还是要慢慢引导，把他拉到咱们家属院的行列里来。你现在有些矫枉过正了，以后，打打杀杀的劲头要收一收了。”

“知道了，师父，我听你的话。”大海把头低了下来，一副认错的样子。

“你千万要记住，‘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啊！”

徐爷的话，大伙都听进去了，唯独大海不服气。随着年龄的变化，大海又结交了一些酒肉朋友。离经叛道，终于走上了不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