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 第二十二章
文/悠依
又到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午后的房间热到简直没法待下去，蓝小玥坐在书桌前一边吹着电扇一边用毛巾擦汗。
“要看动画片吗？”呙丹阳拿着MP4问她。
蓝小玥点头。俩人带上耳机，打算放松一下。她们放了一部日本电影，名字叫《情书》，在大雪包覆盖的冬季里，女主角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为了解开谜团她开始寻找和过去有关的所有往事，一步一步抽丝剥茧之后，她发现了一段年少时纯真的暗恋。蓝小玥看到女主角翻开《追忆似水年华》里的书签背面时的那一幕，她吸了一下鼻子。
苑雅晴递了纸巾给她，然后问她：“小玥有过喜欢的人吗？”
蓝小玥抹完眼泪和鼻涕摇了摇头。“你呢？”
“三年前有过。”苑雅晴说。
“啊？那个时候你才......”
“15岁，不良少女和不良少年。”
“为什么分开了？”蓝小玥好奇。
“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孩子。”
“你恨他吗？”
“不呢，都过去了。”
“他现在在哪呢？”
“在隔壁学校。”
蓝小玥突然想起了一年前的冬季，和庄一颖经常去的那家店里，她曾经看到过苑雅晴和一群打扮突兀的年轻在一起。那个时候的苑雅晴经常不去上美术课，即使来了画室也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带上耳机不和任何人说话。
“小晴以前为什么要做不良少女呢？”蓝小玥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怎么说呢，我并没有觉得自己那里不好。我不过是逃学，谈恋爱而已。我从来不打架也不欺负别人。也许我只是想要快乐而已。”
“快乐？”蓝小玥疑惑的看着她。
“我从上学起就一直寄宿在学校，幼儿园的时候寄宿在园长家里，小学和初中寄宿在托儿所，高中住了一年宿舍发现不习惯就搬到这里来了。”
“你的家人呢？”
“我是爸妈偷偷生下来的孩子，我的爸妈都有各自的家庭。没有那一方愿意真正接纳我。”
蓝小玥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比起那些在孤儿院被抛弃的孩子，你不觉得我幸福多了吗？我每个月给父母打一通电话，告诉他们我很想念他们，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们每个月按时给我钱，除此以外我什么也不需要。学校知道我的情况，所以即使逃课也不会管我。我喜欢的男孩和我在同一个班，我俩永远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经常会逗我笑，他很会画漫画，有时一整天都在画画，我就在一旁看着他画画。跟他在一起的那会，他经常带我去爬园山，就是我们学校后面的那座山，他拉着我的手问我，如果以后他只是个穷画家还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我点头回答说当然愿意。”
“那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别人？”
“不知道。快毕业那会，他为了帮朋友出气去打架，对方受伤住进了医院，他被对方的父母告了。学校不仅把他开除，还剥夺了他中考资格。我考试完之后去找他，他却说要和我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上别人了。我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回家哭了好几天。”
“到了快上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只能进江城最差的学校，我的朋友们都打算进技校学技能。我给母亲打电话，说不适合念书想出去工作，说完母亲就哭了，她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对不起我之类的话，可是我已经无所谓了。后来父亲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去荆城一中念书，说不定学美术能考上大学。虽然我一点也不想去，可是又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蓝小玥说。
“嗯，是挺好的。真是没想到呢。”
“还会想起那个人吗？”
“偶尔吧。毕竟真心喜欢过。刚才突然一下就想起他来了。”
“你们还会见面吗？”
“上一次见面是高一的时候，隔壁技校的老同学邀请我去参加生日聚会，碰巧那次他也去了。从KTV出来之后他送我回了学校，他告诉我打算去江城打工，我说一声'噢'就进了校园。”
不知什么时候起，窗外吹来了一阵风，房间好像比刚才凉快了一点。苑雅晴仿佛把憋在心里好久的话都说了出来，心情也舒畅了。蓝小玥起身对苑雅晴说，“我去倒点茶来。”
暑假上课的第一天，全班只有呙丹阳一个人请假了。理由是身体不舒服。班级里有人传出是因为季宁航说的话伤害了呙丹阳。不过季宁航并不在意，每天放学后去操场练习跑步。
“也许是因为压力大了身体吃不消呢。”庄一颖说。
“要不给她家里打个电话？”蓝小玥有点担心。
蓝小玥找苑雅晴借了手机，接电话的人是呙丹阳的母亲。
“阿姨，您好。我是丹阳的同学，她身体好些了吗？”蓝小玥问。
“快好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学校上课了。”呙丹阳的母亲用疲惫的声音回答道。
挂了电话蓝小玥叹了一口气。“是真的生病了呢。”
“希望她快点好起来。”庄一颖说。“对了，你们晚上要去画室吗？”
“是呀，最近画水粉画，快变成油漆工了。”蓝小玥说。
“要不要去我们画室，反正暑假不用上晚自习。”苑雅晴问庄一颖。
“好呀，去参观你们的大作。”
“什么呀，你看到我的画不要笑哟。”
暑假期间虽然没有晚自习，但是美术生们都坚持每晚去画室画画。去画室的路上她们路过操场，正好看见了腰上绑着轮胎的季宁航在跑步。“他可真是拼命。”苑雅晴说。
“看样子应该不会让许明波失望呢。”庄一颖说。
“等丹阳回来我们劝劝她吧。”蓝小玥说。
大家点头继续朝着画室的方向走去。
“你们今天也来这么早？”吴佳玲向蓝小玥她们打招呼，最近她和杨笑每天都来的很早。
“我带人来参观我的大作呢。”苑雅晴笑着说。
“苑雅晴，你进步怎么这么快呀？以前明明画的比我们还烂。”杨笑打趣苑雅晴。
“这个嘛，因为我有天赋学得快呀。是吧，小玥。”
说完大家都笑了。
“小玥，我想借你的颜料和书。”吴佳玲对她说。
“好的，要什么颜色。”蓝小玥蹲下来打开工具箱。
“这环境可比我们班轻松多了。”庄一颖说。
“那是的，我都不敢靠近你们班。”苑雅晴说。
蓝小玥给庄一颖找了一把椅子，“小心点，脚下到处是颜料和水桶。”
庄一颖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了下来，她看着周围的人一边聊天一边画画，虽然上了一整天的课已经很累了，可是大家都面带着笑容看上去很精神的样子。
一周后，呙丹阳回来上课了。蓝小玥见到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半个月没见，呙丹阳瘦了一圈。“这是怎么啦？”蓝小玥问庄一颖。
庄一颖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在宿舍跟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没问她怎么了吗？”蓝小玥说。
“问了，她说身体不舒服。”
“啊？”蓝小玥实在忍不住，走到呙丹阳身边，“丹阳，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过段时间就好了。”呙丹阳说。
“真的吗？”
“嗯，之前你们说的对，我不应该想太多。”
“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呢。”
呙丹阳摇摇头，然后趴在了桌子上。
蓝小玥实在想不明白呙丹阳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虽然高三的压力确实大，可是不至刚开始就让人消沉到这个样子。什么叫不应该想太多，难道是和父母商量要去考表演专业的事情被拒绝了，不被最重要的人认可确实会伤心一段时间。蓝小玥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了。
“也许是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呢。”晚上，苑雅晴走在路上说。
“嗯？”蓝小玥看着苑雅晴。
“过一段时间再看吧，说不定会慢慢就恢复了。”
“也对哟。”蓝小玥抬头看着路灯，自己也有过颓废的时候呢。
“小玥，今晚借我抄英语作业可以吗？今天头好痛，画画的时候一直想睡觉。”
“好好。哪一期的试卷？”
“最新一期的《英语周报》，答案要下周才有呢。”
七月份补课的最后一天，老师提前结束了下午的课程让学生早些回去。蓝小玥放下课本想去教室外透气，她刚走出教室，就看见楼下有人大喊“有人要跳楼了。”蓝小玥很惊讶，她探出身子抬头发现根本看不到5楼的人。直到她听见班上同学的声音才明白过来，这个人原来是呙丹阳。
蓝小玥赶紧冲下楼，她的身后还有班上其他的同学。她站在楼下看到了呙丹阳站在露台的外面，她身子稍微往前一倾就能跳下来了。这个时候的太阳还很刺眼，她看不清呙丹阳的表情。
“小玥。”身后是庄一颖和季宁航还有班上的一群学生。
“许老师这个时候不知道哪去了？”庄一颖抱怨了一句。
“在她身后呢。”许风说。
许明波出现在了呙丹阳身后，他们俩似乎在交谈什么。
“许老师肯定在想办法把她拉回去，以防万一，大家守在这里，如果她跳下来我们还能接住。”季宁航说。
“开什么玩笑呢？”庄一颖说。
“谁知道她哪根筋不对了。”季宁航说。
庄一颖不想跟他说下去了，她看着楼顶的俩个人，许明波越走越近，好像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抓住她的手了。可是呙丹阳突然对着许明波吼了一声，身子一颤整个人就掉下来了。一瞬间，季宁航大喊了一声，“快，大家接住他。”庄一颖，蓝小玥，许风，还有季宁航四个人拉着手接住了呙丹阳。
呙丹阳坠地的那一刻，大家都跟着一起倒下了。呙丹阳躺在地上像是失了魂的人一样一动不动，庄一颖吃力的爬起来抱着她，“丹阳你个傻瓜，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说完庄一颖的脸上留下了几行眼泪。
周围的人把大家扶了起来。许明波从楼上跑下来看到了一群受伤的学生。校医务室接到了通知已经赶了过来，受伤的学生全都去了医务室。
“谢谢你们，快去检查身体。”许明波对他们四个人说。
“这种情况建议看心理医生。”医生对许明波说了苑雅晴的情况。
“我知道了。”许明波点头。
医生给蓝小玥她们稍微检查了下身体，除了季宁航都只是手臂受了伤。“幸好接下来几天不用训练。”因为最近高强度的体育训练，季宁航的身体已经受过伤了。
“去市医院拍个片子吧，你的伤比他们严重，而且你的膝盖上也有伤。”医生对季宁航说。
蓝小玥和庄一颖走到呙丹阳的床前，她已经睡着了。许明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的家人待会来接她，你们回去休息吧，身体不舒适就告诉我。”许明波说。
“老师，丹阳她究竟怎么了。”庄一颖问老师。
许明波叹了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因告诉了眼前的俩个学生。原来呙丹阳的父母在闹离婚，呙丹阳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在家里不吃不喝要挟父母，反而被母亲教训说她不懂事。
蓝小玥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呙丹阳，原来大家都会遭遇不幸。不管是年幼失去母亲的自己，一生下来就不被人不认可的苑雅晴，还是被母亲抛弃寄人篱下的张芷霞。每一个看似坚强独立的背后都有着一条伤痛。蓝小玥不记得她们花了多少时间才从黑暗里走出来，可是她知道在这个即将长大成人的节骨眼上要背负更多的痛苦才能走出来，她理解了苑雅晴为何要选择纵身一跃。比起痛苦，其实更想逃避。
蓝小玥和庄一颖等到苑雅晴的父母来了以后才离开。叔叔阿姨向几个孩子说了感谢的话。
“她害怕失去你们。她比你们更要爱对方呢。”蓝小玥对叔叔阿姨说。
回谭老师家的路上，蓝小玥沉默不语。许风问她手臂还疼吗？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网友评论